《坏账回收》时时缺

2、第 2 章

　　第二天上班迟到简直是理所当然的。
　　腰难受的不行，坐立难安，再加上昨天发生的事，方静仪熬到后半夜都没睡着。早上迷迷糊糊关掉两个闹钟后，才猛然清醒，洗漱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脸上挂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只得叹了口气，上了个底妆还是非常明显。这腰是挤不了地铁了，早高峰等了好几批人才打到车，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迟到小半小时。好在事务所考勤比较灵活，大部分人也出了外勤，只有几个人在小办公室里装订报告，立马悻悻然遛进了工位。
　　她坐下来开电脑，对面的人抬起头来看着她，一阵沉默。
　　方静仪无动于衷，眼神都没给一个，心里已经开始咆哮：为什么啊啊啊啊啊！昨天来报道的时候你不是分到了一部吗？！为什么会来二部！那么多空位为什么要坐我对面！你能不能长点眼色！
　　“你好像言辞挺激烈。”陈逸似笑非笑的。
　　方静仪理着桌上的报告啪啪作响，跟隔壁小办公室的打孔机配合的相得益彰。
　　“没想到你还能听到别人心声，”方静仪立刻反唇相讥：“你不干警察跑来干审计？”
　　陈逸这下是真笑了：“熟能生巧罢了。”
　　一旁的徐敏文从格子间伸出一个头来，饶有兴趣的问：“你们认识吗？怎么一下子就这么熟悉了？”
　　方静仪脸上红了一下，刚想说不认识，陈逸的声音就冷不丁的在对面响起来。
　　“我们以前当过同事。”
　　徐敏文很惊讶：“诶？但是昨天你来的时候怎么没跟静仪打招呼？”
　　陈逸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微微一笑：“我昨天没戴眼镜，近视看不太清。”
　　屁！方静仪心里腹诽，靠着月色就敢带她去爬山的人在这装什么近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不知不觉又想起来以前的事了，她暗骂一声。
　　“你怎么脸红啦？”徐敏文转着椅子凑过来，“哇，你黑眼圈好重。”
　　“什么黑眼圈，我这是眼影好不好？直男！”方静仪揉了揉眼睛，拿着保温杯起身去茶水间装水，不想理那两个人。
　　眼睛涩涩的。真烦，她想，爱咋咋的吧。
　　回去的时候老大正站在她工位旁，看见她立马招手示意她过来。
　　“敏文，你带着小方和陈…陈逸，陈逸是吧？”得到了肯定后老大满意的点点头：“S市有一个尽调，底下有两个子公司，我刚在一部借了两个实习生，待会过来。敏文你来牵头做合并，你们俩就跟着去。资料我发给敏文了，你们共享一下，估计一个礼拜就能结束现场哈。”
　　三个人齐齐应下，老大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办公室了。
　　方静仪人都麻了。
　　什么意思？一个部门就算了，坐对面也算了，还要进同一个组？四年前就是因为同一个组还天天出差才惹出来的破事，四年后还要搞一出昨日重现？
　　小狗，栏杆，龇牙。
　　徐敏文回头就看到方静仪这个模样。
　　“什么意思呀？”徐敏文佯装伤心：“跟我同组出差这么生气吗？我刚刚还怪高兴的呢。”
　　方静仪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你真是热爱工作，快中秋了还要出差，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今年优秀员工我铁定投你一票。”
　　徐敏文哈哈大笑，方静仪用余光瞟了对面一眼，陈逸漫不经心的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徐敏文拉了一个工作群就出去送报告了，分发完资料，方静仪和陈逸每个人都负责一个子公司，都在一栋楼里，因为人手不够所以直接在母公司的会议室里一起办公。方静仪接收了两个实习生，是两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刚来公司几天，这是第一次出差，很兴奋，拉着方静仪问东问西。
　　真好啊，她想。她刚刚毕业那会好像也是这样，那是大家还夸她活泼有朝气的时候。还没有被工作毒打过。
　　现在只是一只暴躁的方姐。
　　心里再次微笑，00后出来工作了，30了就要被追着叫姐。上个月在大学城边上打车还被师傅认作是女大学生，结果真的女大学生要叫自己一声姐。
　　“方姐，我们几个人去啊，住宿是咋安排的呀？”其中一个实习生叫小李，眼睛亮晶晶的。
　　“五个人，我和敏文…还有那边的新来的同事。”方静仪不自然的停顿了下，“应该都是开标间，不要期待太高。”
　　“那我们两住一起！”另一个实习生小肖赶紧接上一句。
　　“看怎么安排啦。”方静仪打发了她们，开始整理要带出去的资料。到了午休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腰已经酸的不行了。她扶着腰站起来，脸上都冒出了冷汗。这才发现对面的人无声无息就不见了。
　　吃饭是真积极。刚默默吐槽完，曹操就端着两份员工餐出现在门口，若无其事的走过来，放了一份在她办公桌上。
　　“？”
　　“照顾伤残，我是爱心人士。”陈逸啪啪掀开塑料盖，眼睛都不抬一下。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她怒道。
　　“折现就行。”厚颜无耻是一点没变。
　　“梦里什么都有。”她坐下来，疼的龇牙咧嘴，也开始吃饭。员工餐实在是不怎么行，随便塞了几口敷衍了事。挪着步去扔垃圾的时候，陈逸冷冷的盯着她没怎么动过的食盒。
　　没看见没感觉不知道。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
　　把一次性饭盒扔进垃圾桶时，方静仪忽然想起来，以前在他那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受到这种眼神的洗礼。
　　交往的那段时间里，陈逸往往是在休息日的前一天晚上提前问好她想吃什么，再一起去商超采购食材，然后等到第二天方静仪睡到日晒三竿了再来他家时，厨房里热火朝天，饭都要做好了。陈逸也不介意，系着她买的粉色围裙就来给她开门。进门以后把路上买来的各种各样的花随手塞进花瓶里，陈逸看着她那笨拙谄媚的样子就会赏脸笑一下，于是姗姗来迟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但方静仪偏偏在吃饭方面废柴一个，起得晚又是直接吃午饭，感觉肠胃都迟钝了。喝下一碗汤动了几筷子就开始拉着陈逸胡说八道，陈逸一开始还坐在她对面，后来直接坐在她旁边，摁着她吃饭。
　　”你怎么强人所难？”方静仪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我九点半就开始做饭，十一点半过了你才到。”陈逸面不改色的给她夹菜：“猫都比你能吃。”
　　“吃饭嘛，就讲究一个重在参与。”方静仪梗直了脖子。
　　“成语会用你就多用一点。”他压根不接茬。
　　这种事每个月都要来那么一回。方静仪不是本地人，自己在公司边上租了房子，又不会做饭，于是只能靠员工餐和外卖养活，时间久了宁愿不吃，随便打发一下。和陈逸交往快两个月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大家一桌吃饭，她正划拉着餐盘玩手机，就看见坐在她对面的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问她周末要不要去他家吃饭。惊的她手机差点翻进饭里。抬起头，罪魁祸首正跟边上的同事谈笑风生。
　　好你个浓眉大眼仔，这么能演怎么不拿奥斯卡。她脸烧红了一片。
　　过了一会，陈逸的手机亮起来，他扫了一眼显示屏，勾了一下嘴角，然后抬起头来看对面那个快要自燃的人，假模假样的问：“诶？你脸怎么这么红？”
　　于是大家齐刷刷看过来，方静仪愈发面红耳赤。
　　手机接着弹出了一条消息：求你。
　　方静仪麻木地撤回了上一句。
　　“你求我就去。”

　　方静仪扔完垃圾，悻悻然回到办公室，回忆里的男主角正带着耳机在刷手机，纹丝不动。她调整靠背坐下来，尽量不让肉疼的地方受力。摸起手机划了两下，就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去看从格子间的隔板露出半张脸的人。
　　他比四年前看起来不一样了。除却岁月的痕迹，更多的是整个人的气质改变了。即使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外形，但是已经褪去了刚入社会时的青涩和活力，那张年轻人的脸带着沉淀和稳重。和同事相处时他还是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温和、耐心，像一只优雅温顺的猫。但她能感觉到他的陌生和疏离。
　　他比前几年黑了一点，也瘦了一些，不经意对视的时候那双眼睛幽深地像一汪潭水。
　　这几年他或许过的不是很快乐。
　　不，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方静仪不愿去细想这种改变，她收回视线。
　　下班的时候，徐敏文颇有气势地拎起方静仪的文件袋，扬了扬下巴：“走吧，我开了车来的，顺路带你。”
　　“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一秒谄媚。
　　她背上电脑包慢悠悠跟在后面往外走，尽量无视刺在她后脑勺的那一缕视线。
　　回到家，开始打包行李，出差一个星期要准备的东西不少，把衣服洗护用品装进行李箱，塞得满满满当当。手机不停地在弹消息，是徐敏文在通知大家出发的时间，她默默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只希望接下来的这一周能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