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余日尧

5、第 5 章

　　明德职业技术学院的公告栏前，林以沫踮起脚尖，手指轻抚过那张崭新的海报："第七届全国大学生创新科技大赛...不限学历...一等奖团队将获得创业孵化支持..."

　　海报右下角的报名截止日期已经用红笔圈了出来——只剩两周了。这是少数几个不区分本科和专科的全国性赛事，林以沫的心跳加快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苏婉从背后拍她肩膀，怀里抱着刚借的编程书籍。

　　林以沫指着海报，眼睛亮得像星星："这个比赛，我们参加吧！"

　　苏婉凑近看了看，皱眉道："可是我们才大二，专业课都没学完..."

　　"所以才要挑战啊。"林以沫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自学Python和机器学习的笔记，"你看，可以自选项目方向，正好用上我们自学的知识。"

　　"我们？"苏婉挑眉，"你该不会已经想好组队了吧？"

　　"你，我，再加上计算机社的张浩和李思思。"林以沫扳着手指数，"刚好四人组。"

　　苏婉瞪大眼睛："张浩？那个拿过去年省里职业技能大赛一等奖的张浩？他会愿意和我们组队？"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以沫已经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号码。

　　三天后，明德职院最角落的实验室里，四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堆满书籍和笔记本电脑的桌子旁。张浩推了推黑框眼镜，指着白板上潦草的项目框架："所以我们的想法是做一个基于图像识别的垃圾分类小程序？"

　　"对！"林以沫点头，"现在垃圾分类政策推行，但很多人分不清垃圾类别。我们做个手机应用，拍照就能自动识别。"

　　"技术上可行吗？"李思思咬着笔帽，"深度学习这块我们都没经验。"

　　林以沫翻开笔记本："我查过了，可以用迁移学习，在预训练模型上微调。数据集网上有公开的，关键是特征提取和模型优化..."

　　她讲得投入，没注意到实验室门口站了个人。刘芸靠在门框上，冷笑道："哟，专科生也想玩AI？别到时候连初选都过不了，丢人现眼。"

　　实验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张浩的脸色变得难看，李思思低下头摆弄衣角。林以沫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直视刘芸："至少我们敢尝试。比赛又没规定专科不能参加。"

　　"随你们便。"刘芸翻了个白眼，"哦对了，听说你那个京大的'高枝'最近在准备ACM竞赛？人家那才叫真正的比赛。"

　　门砰地关上，留下一室尴尬的沉默。苏婉担忧地看着林以沫："你没事吧？"

　　"没事。"林以沫握紧拳头，转向团队成员，"我们继续。关于特征提取，我有个想法..."

　　会议结束后，林以沫独自留在实验室调试代码。

　　窗外的天色渐暗，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苏婉发来的链接：【京州大学ACM校队选拔结果公示】。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链接。在队长一栏，赫然写着"许易"的名字。照片上的他穿着正装，神情严肃，与那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她微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以沫不自觉的把照片给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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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到齐了吗？"王导员推了推眼镜，在明德职院校门口清点人数。清晨七点的阳光刚刚爬上校门，四个年轻人睡眼惺忪地站在他面前。

　　林以沫揉了揉眼睛，把背包往上提了提："王老师，我们真的可以去京大看比赛吗？"

　　"当然。"王导员晃了晃手中的参观证，"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亚洲区决赛，多少计算机专业学生梦寐以求的赛事。你们报了环保大赛，正好去开开眼界。"

　　张浩打了个哈欠："可我们做的是环保项目，跟算法竞赛有关系吗？"

　　"编程思维是相通的。"王导员领着他们走向公交站，"看看顶尖选手怎么解决问题，对你们大有裨益。"

　　林以沫默默跟在后面，心跳不自觉地加快。ACM决赛...那许易会在吗？上次短信聊天时，他好像提过要参加这个比赛。

　　京州大学计算机大楼前人头攒动，来自亚洲各地的参赛队伍举着校旗陆续入场。明德职院的四人像误入鹤群的小鸡，局促地跟在王导员身后。

　　"那是东京大学的队伍！""看，华中大学的！"周围学生的议论声让林以沫越发紧张。她拽了拽衣角，后悔没穿那件正式点的衬衫。

　　"我们坐这里。"王导员带他们到观众席后排。大屏幕上显示着比赛规则：5小时内解决11道算法难题，正确率和速度决定胜负。

　　灯光暗下，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数十支队伍同时翻开题目册，键盘声如暴雨般响起。林以沫眯起眼睛，试图在众多选手中找到许易的身影。

　　"找谁呢？"苏婉凑过来小声问。

　　"没、没有。"林以沫赶紧摇头，却突然在第三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许易穿着京州大学的队服，脊背挺直，正快速在白板上写着什么。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他全神贯注的气场。

　　"那是去年冠军京大队。"王导员指着许易的方向，"队长许易，计算机系王牌，已经保送研究生了。"

　　林以沫咬住下唇。她知道许易优秀，但亲眼所见还是震撼。屏幕上实时显示各队解题情况，京大很快完成第一题，排名跃居前列。

　　"太快了吧！"张浩惊呼，"题目都还没读完呢！"

　　比赛进行到两小时，京大已经完成六题，稳居第一。许易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队友偶尔凑过来讨论，三人配合默契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这就是世界级水平。"王导员感叹，"你们注意到他们的代码提交方式了吗？完全没有冗余尝试，一击即中。"

　　林以沫看得入迷。许易解题时的专注神态与雨中给她送伞的温柔模样判若两人。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面——专业、冷静、游刃有余。

　　突然，许易团队停了下来。大屏幕显示他们卡在了第七题，连续两次提交错误。许易眉头紧锁，和队友激烈讨论着。

　　"他们遇到麻烦了。"王导员向前倾身，"看他们怎么调整。"

　　林以沫不自觉地攥紧拳头。许易撕下一张草稿纸，快速画了几个图形，然后眼前一亮，迅速向队友讲解新思路。五分钟后，京大再次提交——绿色的"Accepted"亮起，观众席爆发掌声。

　　"太精彩了！"王导员激动地拍腿，"这种临场调整能力，值得你们好好学习。"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京大以9题的成绩夺得冠军。领奖台上，许易接过奖杯，闪光灯照亮他略显疲惫却依然从容的微笑。

　　林以沫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偷偷拍下这一刻。镜头里的许易站在聚光灯下，奖杯折射的光芒像星辰般落在他肩头。

　　"走吧，去参观下他们的作品展示。"王导员起身招呼。

　　林以沫慌忙锁屏，跟上队伍。她没注意到，台上的许易目光扫过观众席，在看到某个身影时微微顿了一下。

　　展示厅里，各校的竞赛项目琳琅满目。明德四人像进了大观园，对每个展位都充满好奇。

　　"这才是真正的AI应用！"张浩趴在一个机器人展台前挪不动步。

　　林以沫却被京大的展台吸引。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他们比赛的精彩瞬间，其中有不少许易的特写。她正看得入神，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对这个感兴趣吗？"

　　林以沫猛地转身，许易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处，手里拿着瓶矿泉水。近距离看，他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但眼睛依然清亮。

　　"啊...我..."林以沫舌头打结，"我们导员带我们来学习的。"

　　许易点点头："听说了你们参加环保大赛的事，创意很好。"

　　"你、你怎么知道？"

　　"王教授提到过。"许易指了指不远处正和京大老师交谈的王导员，"他说你是他最看好的学生。"

　　林以沫耳根发烫，不知该如何接话。幸好苏婉及时出现："以沫！王老师说要集合了！"

　　"我该走了。"林以沫如蒙大赦，匆匆道别，"恭喜你们夺冠。"

　　许易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谢谢，环保大赛加油。"

　　回校的路上，王导员兴致勃勃地分析着比赛亮点，四个学生却异常安静。一天的观摩让他们既震撼又沮丧。

　　"怎么了，受打击了？"王导员笑着问。

　　"差距太大了..."李思思小声说，"我们连他们用的编程语言都认不全。"

　　"知道差距是好事。"王导员语气坚定，"但别忘了，他们也是从基础学起的。今天的重点不是比较，而是学习顶尖选手的思维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法。"

　　林以沫低头翻看手机里那张偷拍的照片。许易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让她既向往又怅然。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专科与名校的距离，更是专业素养上的巨大鸿沟。

　　"对了，"王导员突然说，"我争取到了京大计算机系的公开课名额，下周开始你们可以去旁听。"

　　"真的吗？"张浩一下子坐直了。

　　"当然。"王导员看向林以沫，"特别是你，林以沫。许易队长答应课后抽空指导一下我们的项目。"

　　林以沫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他答应？"

　　"嗯，我跟他们教练是老同学。"王导员眨眨眼，"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林以沫脱口而出，随即在苏婉促狭的目光中红了脸，"我是说...这对我们比赛很有帮助..."

　　回到宿舍，林以沫将那张偷拍的照片设为私密相册。屏幕上的许易意气风发，仿佛在提醒她：你看，这就是真正的优秀。

　　她翻开笔记本，在第一页郑重写下："成为能让许易认真对待的对手。"

　　窗外，暮色四合。京州大学的方向灯火通明，那里有她向往的世界，和刚刚向她迈出一步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