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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预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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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和颦之很快就放了定,如果不出意外,婚礼应当很快就择日举行。一个是总督的儿子,一个是宗室的格格,虽然勉强是皇亲,到底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支,这门亲事门当户对,皆大欢喜。
事儿定了,两家从此就是亲家了,越发走动得勤快,有时候延禧自己去,有时候也拉着小姑子思忧一块儿去。
颁金节延禧带颦之来家里吃饺子,礼尚往来,腊八的时候颦之请他们兄妹俩去吃腊八粥。
思忧很喜欢颦之,一见她的面笑嘻嘻道,“好贤惠的嫂嫂!人还没过门儿呢,先给我粥吃吗?”
颦之红了脸,点着思忧的鼻子叫她,“促狭小妮子!”又脸颊微红地指了指正堂仔细摆放的粥与点心,对延禧细细道,“请少爷去那儿吃粥吧。”
说完反手拉着思忧进了她的闺房,跟思忧想象的不一样,她想一个宗室的格格,即便不豪奢至少也不应该是简陋。可是这房间里就是清简得出奇,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梳妆台,唯一修饰的是窗台上一个插着悠悠腊梅花儿的青花白底瓷瓶子。
颦之好象是知道他想什么,给思忧盛上一碗粥并对她说,“宫里头一年到头轮到我们的也就剩下这么点儿恩典。这粥是宫里赏的。”她坐在茜红色的纱窗底下,轻轻一笑,“我们阿玛还在的时候情形也并不怎么好。我和哥哥是庶出,连个侧福晋都不是,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侍婢,你知道多不招人待见吧?阿玛死了,就更没人理会了,兄弟姊妹多,我们和正房的人素来是没有什么瓜葛,三兄袭了爵位,我亲哥哥在外头分了府,见不得我可怜才把我接出来。可是我哥哥的那点钱粮……”
颦之说着说着眼睛红了,思忧觉得碗里香浓细密的红豆、莲子都变得食之无味,在这个时代门第何其重要,出身又何其重要!正出庶出的差别就决定了人的一辈子,非人力可以改变,单薄弱小的一个人也无法改变命运。
思忧想起了她自己,想要拯救大厦将倾的大清朝,心有壮志,可当她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是只有十岁的弱女子。顿觉与颦之惺惺相惜,她吸了吸鼻子平复心绪,握住颦之的手,“你得相信,都会好起来的!”
从颦之的房里出来,思忧打算去找在正堂的延禧,一路走来想想颦之的话才发觉肃顺的府邸是这么萧肃凋蔽,不过也对,现在的肃顺还不是位及人臣红得发紫的时候。
看到偏房里挂着件眼熟的大氅,思忧一愣:流连于茶坊酒肆的肃顺回来了?
恰这时候,听见自己大哥延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六爷将至而立之年,不打算娶亲?”
“娶亲?”肃顺声调上扬着反问,他“哼”地冷笑一声,仿佛当真觉得好笑一般自嘲,“娶个姑娘来跟我一块儿喝稀粥祸害人家?瓜尔佳延禧,你还当人人跟你似的生下来有个当总督的阿玛?我肃顺,肃老六,活该是光棍的命!也好,也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钱了擎鹰上酒馆喝一壶,没钱了也一个人落得潇洒!正合我意,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违心话,如果是真的,哪有人笑得这么苍凉?
“不,不对!”思忧被那种命运压迫的无力感折磨得一种心情即将喷薄,她摇摇头,心里怦怦跳,坚定地喊。
门幽幽地开了,延禧和肃顺神情各异,““不对?怎么不对?”肃顺斜睨着眼睛,吊儿郎当。
思忧捏了捏手掌心,抬眼与肃顺直视,"您——”她第一次对肃顺用“您”这个字,如此郑重其事,“您不会一辈子这么庸庸碌碌,不会一辈子是个凡夫俗子!有一天你会站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位及人臣……”
说到最慷慨激昂的时候,思忧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在那之后,肃顺成为六阿哥奕欣的政敌,并为慈禧所除…… 思忧有点难过,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是真的!”
“哦……”肃顺淡淡地应着,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带着自嘲的声气,坐回去悠哉游哉地端起了茶杯,思忧一把抢过来,“你不相信?” “我相信,然后呢?”肃顺一脸痞相地无赖笑容。
思忧无语垂首,讷然转身,并不曾留意到肃顺的目光第一次变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