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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预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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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在思忧的盼望中度过,时间像指缝中流沙滑过,在这个时空生活、成长,并等待。在等待中,看到这个朝代的日益衰落,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发出一口口沉重的呼吸。
延禧和颦之还是没有成亲,原本婚期将至的时候,老郑亲王的福晋忽然咽了气,她也算是颦之的嫡母,母丧嫁娶一律后延。不过,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思忧的身体成长着,同时她学会了骑马、射箭这些在这个时代里很有用女子却不屑于学习的东西。
等来等去,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那天她忍不住问肃顺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我怎么样,才能见到皇上?”
肃顺在院子里刷洗他的棕色大马,听到这句话动作忽然就停了,染着尘土和污泥的水溅了他一身,他胡乱地擦两下,然后匪夷所思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很认真问话的思忧——
思忧长大了不少,已经算是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女了,脸颊红润光洁,她的脸上少女的娇蛮之下总掩藏着一种镇定从容的坚决。
“急着见皇帝了?怎么,想入宫当娘娘啊?”肃顺咧着一口白牙,用市井无赖般的口气说。
不过这个玩笑好像有点过了火,思忧当下里一怔,刹那间脸气得通红,掉头就走——觉得被冒犯,被羞辱,而这个人还是她一直信赖如兄长的人,人家四两拨千斤的一句浑话,她气的浑身发抖,走路把两脚跺得咚咚响。
第二天一早,肃顺旁若无人牵着一头白毛小马驹大喇喇走进直隶总督府。他带来的不仅是一匹温顺的小白马,还有一个令人可喜的消息——半个月后,道光皇帝将带着最钟爱的两位皇子,四子奕詝与六子奕訢前往西陵谒陵。
等待的时间有一年半那么长,可以筹划的时间不过是区区半个月。
思忧垂头抚弄温顺的马驹身上洁白如雪的毛,肃顺正在给她讲怎么从热河去泰陵——据说那是道光皇帝谒陵的第一站。四年以前,南京条约已经签订,而后,大大小小条约便接踵而来。思忧想起父亲的那句叹息,“道光皇帝也一定努力过的……”
“丫头,你听见了没有?”
“啊?”思忧回了神,“你说什么?”肃顺道,“我说啊,我给你找了个伴儿!皇帝要谒陵,我是去不了,虽然路上也打点了载垣他们看顾着点儿,总万一有个疏忽。”“载、载垣?”思忧瞪大了眼睛,他日后也是肃顺集团中的一员。肃顺显然把她的惊讶会错了意,点头笑,“那小子论辈份还是我侄儿!我说话他能不听的?”
——宿命。
这一刻思忧心里能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字,该遇到的人一定会遇见,该发生的事情一样会发生。
思忧平静片刻才能开口说话,她真心对着肃顺微笑,“谢谢!”肃顺拍拍身上尘土,咳嗽了几声,含糊地说,“要听你一句谢能等到今儿?”
思忧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肃顺的背影,这个人心有侠义,对她一帮再帮,一句“谢谢”算什么?难怪俗语都说大恩不言谢。“我以后会想办法救你!”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她想有一天她的丈夫会是权臣,而肃顺那时有生命之忧,这样……也许她可以逆天而为,在那时救他的命,还他的情?
肃顺人都走到门口,又折回身子,揉了揉耳朵,那样子就好象他听错了什么。“救我?你救我?这丫头越大说话越怪了,我一个爷们儿怎么要你一个小姑娘来救?”说完轻笑一声,甩着两袖轻风走得大步流星昂首阔步。
出发那天肃顺把她塞上马车的同时也带来了那个和她做伴的姑娘,“恩人,”她声音细细柔柔,思忧看这个清丽得像白梅一样的女子,记忆也被触动,手上暖炉一震,“是你?”
一年半未见,她不复是当年那个为了戏子表哥在达官贵人面前跪着哭诉的狼狈女童,焕然一新成了官家格格打扮。
那女孩微笑,“是我,承蒙恩人还记得。”思忧定然看着她出落的脱俗得清雅,“你…”话到嘴边又把疑惑咽了下去,“你表哥还好?”“好。一个偶然的机遇我们遇到个心肠极好的老爷,膝下没个女儿便收我作了养女还给我取了个学名唤‘纪贞’,表哥也在他身边当差。”女孩笑得甜美而满足。
思忧应了随口说道,“那可是好,不知道是哪位老爷这么好心肠。”本来随口的话并不指望女孩儿回答的,谁知道这女孩却点头认认真真,“是钮祜禄穆扬阿大人。”
“砰!”暖炉落地,思忧这次终于没能拿稳,她忍不住一阵眩晕,那钮祜禄穆扬阿几个字在她耳边来回旋转——
这个长相甜美温柔,口口声声喊她“恩人”的女孩子,是未来赫赫有名的慈安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