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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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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奈费莉娅担任起了照顾这只大猫的职责。
说来也怪,达玛拉伤的明明不严重,能吃能喝还能睡。但医师单独诊断过后,却说他内伤严重。不仅给他开了一大箱子的药喝,还给他的伤口缠了几圈厚厚的纱布。
经过医师的处理后,达玛拉的左臂几乎动弹不得。
这下他终于有理由赖着奈费莉娅了,他顺理成章的住进了她的房间。
“莉娅,我渴了。”达玛拉鸠占鹊巢,躺在奈费莉娅的软床上,右臂垫在脑后,自在极了。
奈费莉娅叹气,端着才煮好的粥坐到床边:“你先喝点粥吧,我喂你。”
在大黑猫的注视下,她舀起一勺热腾腾的粥,仔细吹凉,送到他嘴边。
除了米香,白粥没有什么滋味,但达玛拉吃的很开心。
奈费莉娅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总感觉达玛拉有些......得意?
但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深究,毕竟想赖着她的还有一个人——阿尔图。
在与邪神进行过多次恶趣味的游戏后,阿尔图体会了从未有过的快乐。他仿佛身处云霄,酣畅淋漓。而在快乐到绝顶后,祂永远的夺走了他的快乐。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心过了。
越发枯燥无味的日子就像是保存不当的葡萄酒,一点点腐烂、发臭,直到难以下咽,倒入臭水沟。
再也体会不到快乐后,阿尔图感觉身体都开始腐烂。他试图汲取别人的快乐,可他现在就连亲手凌迟别人都不能感到半点乐趣。
枯燥,枯燥,枯燥!
于是濒临崩溃的阿尔图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奈费莉娅身上——他是一位年长的父亲,当然需要女儿的陪伴。
而奈费莉娅是个孝顺的女儿,不是吗?
于是奈费莉娅现在不仅要处理政务,还得多花时间去陪伴这位心意莫测的苏丹。等到宫廷里的事情处理完,她又要回来照看达玛拉。
相比之下,她甚至觉得达玛拉都顺眼多了。
达玛拉仗着伤势得寸进尺,不仅吃饭喝水要她喂,就连洗澡这种私密的事情也要她帮忙——这在他眼中是种恩赐。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可是带回来了可以免疫一切不洁魔法的宝物。
当然,达玛拉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只不过是把洗头发这种麻烦又仔细的事留给了奈费莉娅。
可他天天都要洗头啊!哦,见鬼!原来他是这么精致的一个人!
一勺勺的清水顺着执拗的卷发流下,终于顺利打湿这头乱糟糟的发。
奈费莉娅抬起手——这还是她第一次掀起他遮住双眼的额发。
可以隔绝别人视线的额发简直就像是达玛拉的逆鳞,像猫咪的肚皮。别人稍稍触碰,他就会立刻伸出利爪。
不过奈费莉娅是特别的,他允许她这样做。
达玛拉泡在水中,双腿不得不架在边缘才能保证不撑烂浴桶。清水打湿海藻般的头发,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滑下,一路游到喉结,痒得他喉结稍稍滚动。
他那双葡萄似的眼睛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奈费莉娅,清楚地映着她的模样,暗含笑意。
没了头发的遮挡,达玛拉整个人看起来......乖了许多?
不过奈费莉娅更多的还是感叹他的容貌。
他真的有着一张英俊的脸。
“你这样也挺好看的,达玛拉,为什么总要把头发放下来呢?”奈费莉娅用拇指轻抚他的额头,这才看到他的额头上也有一道的伤疤,“你这里的伤是怎么来的?”
达玛拉握住她的手,眼神冷下几分,但他还是解释了:“小时候受罚留下的。”
奈费莉娅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到简单清洗过头发后,达玛拉睁开眼,水珠顺着他的眉骨滴落,汇进浴桶。
他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怎样都好看,莉娅。遮住眼睛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不喜欢别人用充满算计的眼神与我对视,很恶心。”
奈费莉娅不置可否,心中诽腹:你从前可是苏丹,有几个人有胆子敢跟你对视。
洗着洗着,她突然摁住达玛拉的太阳穴,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明天梅姬殿下就来了,你行动不便,就住我的房间吧,我去阁楼睡。不过,你可千万千万不要主动出现哦......尽量避着她点,我怕她会杀了你。”
闻言,达玛拉突然从浴桶中起身。未加遮挡的物件就这样一览无余,吓红了奈费莉娅的耳朵。
他一言不发地围好身体,不再多看一眼奈费莉娅,留下一串水痕,径直离去。
“......?”奈费莉娅不解地挠头,“怎么又突然生气了?”
猫的心思可真难猜,比处理政务要麻烦多了。
但猫不这样认为,猫觉得他已经很好的表达出了情绪。猫希望你可以猜出他的心思,但又不要那么明显的猜出——这在猫眼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虽然达玛拉不是会受人摆布的性格,但奈费莉娅的要求他基本都会同意。
第二天深夜,梅姬只身一人叩响门扉。她穿着一袭黑衣,灰色的头纱好似烟雾,将她的面容牢牢遮掩。她用刺鼻古怪的香料掩去身上的气味,绕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母亲。”奈费莉娅忙将梅姬请进屋,“您怎么一个人来的,扎齐伊呢?”
“他怕引起怀疑,会晚我几天回来。”梅姬握着奈费莉娅的手看了好一阵子,突然倒吸一口气,“莉娅,你这是怎么受的伤?”
那是达玛拉还没回来时发生的事。
彼时阿尔图已经失去了快乐。他要求所有的女贵族想办法取悦他,让他开心。许多女子不得已委身于他,以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收场。
只有一位尚年轻的女孩不肯如此。
拒绝苏丹,那就死。
但奈费莉娅救下了这名女孩。
她无法阻止阿尔图纵/欲,只能尽可能的保全无辜女子的性命。可神开始厌烦她了,她几次三番地打断计划,已经引起强烈的不满。
她再一次招来了苏丹的猜忌,可她已经想不出太多办法来消除了。一种方法只能使用一次,手段耍多了则是欺君之罪。
于是仁慈伟大的苏丹阿尔图给了她一个解决方法——从火盆里抓出木炭,证明她的忠诚。
她做到了,阿尔图很满意,当场放过那名少女。可第二天,他就闯进了那名贵族家中,强行玷污了少女。他摧毁了一朵花,破坏了一个家庭,只为了惩罚奈费莉娅。
从那以后,奈费莉娅就没再从明面上阻拦过阿尔图。
她是袖手旁观的罪人。
奈费莉娅用力握拳,违心回答了梅姬的问题:“没什么,母亲,这不重要。”
可梅姬了解奈费莉娅,也了解阿尔图,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伤是怎么来的。
“辛苦你了,好孩子。”梅姬捋好奈费莉娅凌乱的发,忍不住落泪了,“老天实在是太残酷了,你不该遭受这样的苦难......哦,我的莉娅。”
“已经没事了,母亲。”奈费莉娅笑笑,“您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等明天再说。”
梅姬没有拒绝奈费莉娅的好意,她从来不会刨根问底,强迫亲人说出刻意隐瞒的事情。大海是温柔的,海从不会逼迫他人。
入睡前,梅姬递给奈费莉娅一套衣服——一身精心准备的魔法装备。
这是梅姬亲手缝制的,上面绣着她倾注感情的祷文和可以阻拦魔鬼的经文。只轻轻一碰,强大的魔力就如海浪袭来,一瞬间,奈费莉娅如沐春风。
强大而温柔的魔力,就像母亲的怀抱。所有的恐惧烦恼都被隔绝在外,没有邪恶的东西可以靠近。
倾注了母亲的爱的衣服当然可以抵挡一切。
奈费莉娅感激地收下这身衣服,爬回阁楼睡觉了。
每当有烦恼时,她都喜欢缩在飘窗上,这能暂时让她的心得到安慰。
就仿佛奈费勒还活着,阿尔图还没有疯癫。
可她忘了家里有只不安分的猫。
深夜,达玛拉跑上阁楼。他在飘窗前站定,窗外的闪电照亮他阴沉的面庞。他脖间的青筋因生气而跳动,和夜一样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奈费莉娅。
达玛拉听见了她与梅姬的对话。他竭力控制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来到阁楼。
她受伤了,她没有告诉他,她装作若无其事,她刻意瞒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求他去杀了阿尔图,为什么不依赖他,为什么总是有事瞒着他?
——她为什么不喜欢他?
那些无趣又低级的世俗小说让他意识到一件事——摧毁、占有、啃咬的冲动是源自于对他人的喜爱。
意识到这件事后,达玛拉无法再嗤笑那些烂俗套的情情爱爱。
他在文字中看到了自己。
他就像书里的跳梁小丑,深陷感情的漩涡而不自知。
为什么会喜欢奈费莉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开始无法控制心中的躁动,他的心太痒了。
他不想喜欢她,他不该喜欢她。这种名为喜欢的情感是毒药,是酷刑。喜欢她这件事在不停地折磨他,磋磨他的心。那种想要囚/禁她,占有她的冲动日渐增长。
达玛拉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他居然会在乎这种事情,居然会被这种事情影响。
他一定是被这种无聊的过家家游戏囚/禁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不像他。他该走了,他需要挣脱这个牢笼。
脖间的金项圈被掰做两段,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上。
又一道闪电劈下时,达玛拉伸出手,轻轻搭在奈费莉娅的脖间。
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不会讨人欢心,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达玛拉缓缓收力,吓醒梦中的奈费莉娅。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达玛拉收回手,与匕首擦身而过。
“你是达玛拉?!唉......你要干什么!我的天啊,你是不是疯了,不睡觉跑来这里吓我?”奈费莉娅靠在窗边,惊魂未定,“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随便来阁楼吗?”
她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把匕首放回枕头下:“下次不要再吓我了,你可以喊我,把我推醒,不然我可能会伤到你。”
说完话,奈费莉娅顿了顿,心想:这点三脚猫功夫应该伤不到达玛拉吧?这种关心似乎是多余的。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啊?”
达玛拉抓住她的手腕,漏出被炭火灼烧过的疤痕:“阿尔图伤了你,为什么不说?”
奈费莉娅有些诧异:“你是在......关心我?”
被戳穿的达玛拉愣了一下,猛地松开她的手。看到她清澈的双眼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捂住空无一物的脖子。
他搓搓手指,非常不情愿地承认了:“嗯。”
房间里太黑了,失去光泽的月亮无法照亮这里。奈费莉娅拼命眨眼,也没能看清达玛拉的脸,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反正大概率也只是一时兴起的关心吧。
她揉揉脑袋,太阳穴针扎似的疼:“这是为了消除阿尔图的猜忌留下的伤,没关系,已经不疼了。而且当时你不在,我没法告诉你。”
比起这点疤痕,那位贵族少女身上留下的才是无法治愈的伤。
事情发生后,奈费莉娅想去看望那名少女,却根本进不去门,就连送去的金币也被拒绝。他们拒绝她的补偿,拒绝她的好意。
少女恨她,她的家族也恨她,这是理所应当的。
达玛拉眯眼,逼近奈费莉娅。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挺拔的鼻梁顶住她的下巴。
“哎呦,怎么了?别顶我。”
“你该告诉我的,莉娅,这件事已经来不及解决了。”
来不及解决?奈费莉娅没明白。
达玛拉单手撑在窗户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他缓缓靠近,把毛茸茸的脑袋搁置在她的颈窝。
“我会救你的,别担心。”说完这样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后,达玛拉强行挤在飘窗上,搂着奈费莉娅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