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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关于你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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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禾蕤的日记本(2)
年少的心动始于蝉鸣悠长的盛夏,又止于延绵不绝的夏日。
记得那年的盛夏 ,午后的阳光热烈而又刺眼,她抱着摞试卷从空无一人的走廊走过。地板上光芒四射,她下意识揉揉眼睛,转角间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
阳台边身着白衬衫的少年两手托腮,漫无目的的看向远方,白皙修长的手指格外惹眼。微风卷起前面一绺头发,棱角分明的侧脸是那样的好看。
阳光从斜前方射下,那一瞬间,她仿佛见到了神明。
和所有荒诞可笑的电影一样的场面一样,她不禁在心底轻笑。而更可笑的是,后来这幕在在她脑海出现了千千万万遍。
盛大而又隐秘无声的暗恋悄然开场,最终她还是逃不掉,满盘皆输。
一年、两年、三年……嘴上说不出的话,却一遍又一遍的在日记本上显现。
你可知道,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的目光千千万万遍望向你。
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我一次次的和你擦肩而过,在无人角落小心翼翼的窥探着,小心翼翼的雀跃着,期待有一天你可以发现我,也害怕着你与我的邂逅。
内心排练了无数次的开场白,故作镇定的信念,当在与你对视的那一刻豁然崩塌。我对你的爱,覆水难收。
十八岁的那一年盛夏,她望向他的那一刻,心脏漏了一拍,无人发觉。这场独属于她世界里的一个人的独角戏,默默开演。
起始单薄,落幅无声。
或许到下一年就不喜欢了吧,她想。
“爸爸,我回来了。”林禾蕤急匆匆地打开家里的门。
林杰刚下班不久,正在在厨房做饭炒菜。听到林禾蕤的声音,他应了一声:“欸,蕤蕤回来了,吃饭没呀?”
林禾蕤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挽起衣服袖子,进厨房洗完手后,想帮林杰打下手。
“停停停,爸爸自己来就行了,你快去休息。学习一天了,在学校里累不累啊?”林杰转身看向她的脸,“哟,脸怎么回事?打架了?”
“没事爸爸,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林禾蕤从小到大只报喜不报忧,她浅浅地笑了笑。
林杰没有多问,而是急急忙忙把她推了出去:“厨房油烟味重,你别进来。桌上是我给你买的草莓,已经洗好了,你快去吃。”
林禾蕤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吃着草莓,吃了一半,给林杰留了一半。
吃过晚饭,父女俩坐沙发上絮絮叨叨,老生常谈: “性格大方一点知道吗?和同学们好好相处。”
都说这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不得不说。林禾蕤小时候安静,开始他还觉得省心,如今看着却觉得女儿太过内向胆小,做事都小心翼翼的,身边没什么朋友,好在有同桌江晚玥带着她一起玩。
她点了点头答应:“我知道了爸爸。你别担心我了,我在学校挺好的。”
“我还不知道你啊,每次都这么说,爸爸就希望你生活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林杰也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便不再继续说了。
林杰絮叨完,林禾蕤就回房间写作业做题去了。题做一半后,她突然肚子不舒服,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厕所,估计是草莓吃多了,拉肚子。
在客厅药箱里翻来覆去地找了会儿,发现也没有治拉肚子的药,无奈作罢,只好拿着桌上的十块零钱,出门买药。
“爸,我出门买盒药啊。估计是草莓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她冲着林杰的房间喊了一声。
“啊?肚子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啊。”林杰从房间里匆匆忙忙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上边是满满的数字,是记账和工资的记录。
他出来的时候,林禾蕤已经出门了,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快八点钟了。
“这孩子……”
草莓也不知道少吃点,他担心得要死,看着手里的账本,更愁了。
“这钱真是越来越不经用了。”林杰叹了口气,拖出一把木质椅子,坐在家门口等林禾蕤回来。
林禾蕤走得很快,怕药店关门。不过她运气还算不错,走到药店门口的时候,店里还亮着灯。
她推开店门,店员听到动静,目光投过来,落在她的身上。
她实在是“社恐”,忍不住握紧拳头,小声道:“那个,我买盒治拉肚子的药……”
“哦,治拉肚子的药啊。要哪种的,我给你拿。”店员勉强听清楚林禾蕤说了什么,指了指面前的药,询问她要哪种。
林禾蕤扫了柜台几眼,随便指了一盒药:“蒙脱石散,就这个,这个就好了。”
“哦,行,货架上就这一盒了,给你按五块钱。”店员有点困地打个哈欠,一手接过林禾蕤的现金,一手把药给了她。
林禾蕤微微点了点头:“谢谢。”说完就转身要走。
她低着头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白色球鞋。
林禾蕤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一时愣在原地。
“嗨喽呀宣传委员,这么巧又见面了。”徐舟野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盒上,语气中带有一丝关心:“你生病了?”
偏偏在这时候,林禾蕤感到一阵肚子疼。她没有回答,没有解释,抱紧药袋,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冲出药店,留下徐舟野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林禾蕤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他好像很喜欢穿白衬衫,搭着一条黑色卫裤,脚下踩着一双白球鞋。
想到下午吃水饺,他打电话用的手机牌子,这些东西应该都不便宜,她默默垂下眼眸。
“姐姐,你们这儿还有没有治拉肚子的药啊,我草莓吃多了。”
他清润的声音里似乎含着笑意。
“你也拉肚子,你们怎么都拉肚子,我就说这草莓不到季节不能吃。”店里的工作人员听到徐舟野因为吃草莓拉肚子,不禁抱怨道。
徐舟野无奈地笑了笑:“下次一定听医生的话。不过……还有谁这么倒霉和我一样拉肚子啊?”
店员瞅了一眼门口,没看见林禾蕤的身影,想必她已经跑远了。低头继续给他找药,边找边说:“就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小姑娘,也是说草莓吃多了,拉肚子。”
“喏,你要的药,蒙脱石散效果最好,如果不管用记得去医院。”店员熟络地将一板子药摆在货架上。
“知道了,谢谢姐姐。”徐舟野拿过药,把钱放在桌子上。
徐舟野转身走出门,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生,心里有些疑惑,刚刚不是跑出去了吗,怎么还没走啊?
他刚想上前打招呼,林禾蕤也没想到徐舟野出来得那么快,手里拿着药,看见他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便急忙转过身走了。
林禾蕤一路上心跳都很快,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见到徐舟野的时候,她总会紧张,内心也会窃喜高兴。
她抿着唇,却掩不住嘴边的笑。
暗恋之所以美好,或许就在于它的懵懂纯真,和无尽遐想。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我们心照不宣,我们默契无比,假装无事发生,期盼能一直保持现状。
可人生的分岔路口,我们终将走向不同的天空。
就在林禾蕤刚刚拐进狭窄的巷子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停下了脚步。几个身材矮小的小男孩正围在一起,他们的脸上透露出一种调皮捣蛋的神情,而被他们围住的,是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十分瘦弱,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有些破旧。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似乎在尽力保护自己免受那几个小男孩的欺负。
林禾蕤大喊一声,“警察叔叔来了”,几个小男孩吓得屁滚尿流。她扶起蹲在地上的女孩,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温柔说道: “没事了,快回家吧,你爸爸妈妈该等着急了。”
她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禁想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刚刚失去妈妈,奶奶劝爸爸续弦,爸爸却说为了蕤蕤不会续弦。
院里很多孩子拉帮结派,不和林禾蕤玩了,还总是欺负她,说她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围成一圈蹦蹦跳跳地笑话她。
小时候林禾蕤听到那些话会哭,小小的她坐在地上,哭得面红耳赤的,不停地摇着头说自己不是。
失去妈妈,明明不是她的错,但每个小孩都欺负她。
林杰听到过几次,逮到那群调皮的孩子,经常会把他们骂走。
每次她睡不着的时候都会跑到妈妈坟前,一个人偷偷地哭,哭完抹干眼泪回家,也不敢告诉爸爸。
长大后,她习惯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慢慢不爱说话,变得沉默寡言。
想到这里眼圈有些泛红,看着爸爸坐在门口,低着头算账,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小巷子。
林禾蕤吸了吸鼻子,用手揉了揉眼睛,勉强扯着嘴角:“爸,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林杰立马抬头:“欸,回来了啊。肚子还疼吗?爸爸担心你,就在门口等你。”
听到这话,林禾蕤更委屈了,她摇了摇头,强忍着眼泪:“没事,肚子已经好多了,你就别担心了。”
她看着林杰有些不相信的眼神,佯笑着扯开话题:“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屋休息,这账明天再算。”
“爸爸不累,爸爸就希望我们蕤蕤好就行,爸爸还要挣大钱,让蕤蕤过上好日子。”林杰心疼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女儿太懂事了,她总害怕林禾蕤遭了欺负也不说。
林禾蕤从来懂事,不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但这样林杰才更担心,怕她心里憋着太多东西,也害怕她什么都不说。
“有什么事情记得和爸爸说知道吗,别憋在心里啊。”
林禾蕤点着头,眼泪一滴滚烫地砸在地上,她声音有些哑:“嗯。”
徐舟野这边,他买完东西就回家了。
他家住在一个当地很有名的小区里,环境很好。当初徐臻就是看中了这儿的地势和环境,上下班也方便,便买了一栋小别墅。
他回到家,打开密码锁进门。
“妈,我回来了啊。”他边说着边在门口换拖鞋,把运动鞋放在鞋架上。
“回来了啊,买到药了吗?”徐母端着一盘子切好的水果出来,“喏,回来得刚好,给你爸爸拿到书房。”
徐舟野点了点头,双手接过果盘,望了望楼上的书房: “我爸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刚下的飞机,这不一回家就钻进书房里,也不知道整天捣鼓什么。”
徐臻是重市著名的物理学家,江枳夏和江晚玥的物理都是他教的。各大学校都争抢着让他授课,可他只愿意待在重市,为重市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物理学家。
徐家三代都是教书先生,从他祖父、爷爷,到现在他爸。
不过徐舟野对教书育人兴趣不大,好在他爸妈都很开明,现阶段就希望他能保持好成绩就行。
他不满地叹了一口气:“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努力。”
“你别阴阳怪气啊,你爸工作辛苦。要多理解你爸爸知道吗?”徐母听出儿子话里有话,温柔地笑着,宠溺地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笑着转了转头:“我知道,我会理解老徐的。”随后端着水果盘上了二楼,他敲敲书房的门,“老徐快开门,你儿子来给你送水果啦!”
徐臻开门,一脸严肃表情: “没大没小!老徐也是你能叫的吗?跟你表哥一副德行。”连带着季慕城一块说着。
“嘿嘿嘿,”徐舟野没脸没皮笑着,“那我回屋写作业了。”
他房间在三楼,二楼是他爸妈房间,还有个书房,他房间旁边还有间储物室,里面有一架堆满灰的钢琴和满屋子贴着周杰伦的海报。是的,徐舟野追星,喜欢周杰伦。
徐舟野回房间的时候,垃圾桶的纸团已经被倒光了,他把药往桌子上一放,没马上动笔。
他靠在椅子上。
其实最近他有点烦闷,比如课余时间去打个球,好几群女生会在篮球场上,当他的面很大声喊着加油,让他有点尴尬。
路如言天天调侃他:“哟,这群女生挺卖力的啊,看来是非得把你联系方式搞到手啊。”
他无语地把篮球往他身上一丢:“去你的。”
总之凡是他打球的时间,几乎都能看见那群女生的身影,有一次他实在受不了了,过去找她们。
“几位同学,你们……”
那群女生显然没想到徐舟野会直接来找她们,她们有些激动地打断他的话。
“他主动走过来和我说话了,徐舟野你还记不记得我?咱俩初中一个学校的,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啊?”
“徐舟野同学,你打篮球的样子简直太帅了,求帅哥给个联系方式。”
“徐舟野我喜欢你,给个联系方式呗。”
“不好意思,给不了。”他有些无奈地扶额,看着眼前的女生,嘴边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这几位女生算勇敢的,毕竟很少见。
“不过,你们能不能别在这种场合给我加油啊,我觉得不太好,对你们也不好是不是?”他柔和下来,很冷静地劝着几位女生,语气没有半点不耐和不高兴。
谁也受不住这样温柔的商量和语气,几位女生看了他一眼,真的看到了少年脸上的为难。
她们低下头,有点难堪,其中一位女生说:“抱歉啊,你放心,我们以后不会这样了!”
徐舟野见她们好像不太开心,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碰了碰鼻尖,说:“啊,没事没事,主要是觉得被关注会很不自在,而且他们有些人不太会说话,说出来的话对你们也不好。”
他指了指对面打篮球的一帮人,无非就是他这张脸,引出的桃花。好多男生羡慕嫉妒,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有的时候比赛打个球都满是火药味。
就光是几位女生给他加油鼓劲这事,他余光一瞥,都能看到好几个男生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
路如言拉着长音: “有时候咱们一中的男生啊,嫉妒心真是比谁的都要强。野哥,你看到他们几个人的眼神了吗?恨不得弄死你。”
徐舟野无语地一瘪嘴: “我根本不在乎,继续打球。”
随后几天,徐舟野每次在操场上打球都会有三五群女生给他加油助威。
路如言调侃他: “这是又来新人了啊。”
甚至还有几位女生,她们手中高举着一条鲜红的横幅,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条横幅高高地举过了她们的头顶,远远看去,非常引人注目。
徐舟野站在远处,他的目光被这条横幅吸引住了。然而,由于距离有些远,他无法看清横幅上到底写着什么字,这让他感到有点好奇。
他把手中的篮球往路如言怀里一扔,然后迅速地摸了一瓶矿泉水,朝着那几位女生走了过去。
上面用醒目的白色字体写着:“徐舟野后援会成立啦!”
“什……什么情况?”徐舟野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同学。
这波操作属实是吓到他了。
“你好徐舟野。”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生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本,“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
徐舟野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他拒绝了那位要签名的女生,低头快步离开,身后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
“徐舟野同学!”一个扎着高马尾,很有气质的女生拦住了他的去路,“我是你的后援会会长乔雨,我们后援会已经有一百多个成员了!”她骄傲地宣布,“这是我们的会徽,你觉得怎么样?”
她举起本子,本子上画着一个Q版的篮球少年图案,明显是以他为原型设计的。
“呃……很……很可爱。”徐舟野干巴巴地回答,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后援会”这种东西,更别提“会徽”了。
一整天,徐舟野都感觉有目光追随着自己。食堂里有人偷偷看他,教室后排不时传来窃窃私语,甚至连上厕所都能听到隔间外兴奋的议论声。
放学后,徐舟野躲进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终于松了口气。他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久未浏览的校园贴吧。
置顶的帖子让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徐舟野,顾现阳,季慕城,谁最帅,请投票。》
帖子已经有上千条回复,热度高得吓人。徐舟野颤抖着手指点开,第一条高赞评论就让他哭笑不得:
“当然是徐舟野最帅啊,尤其是他打篮球的样子。上周那场比赛我拿手机全程偷偷录像了,他投三分球时手臂的肌肉线条简直完美!”
下面紧跟着反驳:“顾现阳最帅好嘛!天才画家,长相清秀,特别有艺术家的气质。上周艺术楼展览他的《晨曦》简直绝了,人比画还好看!”
“你们都说错了,我必须投季慕城学长一票,学霸类型的男生谁不喜欢。上次全校数学竞赛他拿了第一,领奖时那个淡定从容的样子,awsl!”
“他们成绩都不差好吧。徐舟野是厦市中考第一,顾现阳文化课也不差人家画画还加了不少分,季慕城就更不用说了,哪样都非常出色。”
徐舟野往下翻了翻,这些评论把他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不过这些女生确实让他感到佩服,够勇敢的。
突然“叮”的一声,□□弹出一条消息,是路如言发来的:“兄弟,你火了!校园论坛全是你的帖子,我走在路上都听到女生在讨论你。怎么样,当明星的感觉?”
徐舟野苦笑着回复:“别提了,我现在连食堂都不敢去。”
徐舟野把脸埋进手掌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还不是乔雨做过最过最疯狂的。
为了要专属签名,乔雨刚开始的时候和徐舟野搞偶遇这一套,她的班级在三楼,徐舟野的班级在二楼,她找准徐舟野去打球的时间,在楼梯口蹲他,见到他也不为个什么,就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就这么件事情,已经把徐舟野弄得有些心累无奈了,他是真的没见过那么执着的女生,毕竟都礼貌拒绝好多次了。
连路如言都时不时拿这事打趣他。
再到后来,比如早上带早饭给他,中午给他课桌上放了瓶酸奶或者是些零食,还不忘留张纸条嘘寒问暖一下。
这顿操作是把他看得有些愣住,但那些东西他都没有动,全原封不动地还给乔雨了。
路如言早就很熟练地默默把东西抱着,一口气送到了乔雨的教室,往她桌上一放,这些动作熟练得让人想笑。
送东西的时候乔雨连徐舟野的面都没见到,路如言归还东西的时候还不忘调侃她:“我说妹子,你别执着了,我野哥不谈恋爱,你这些伎俩我们都见太多了。还有把你那所谓的后援会解散了,不然我们就告诉老师了。”
“野哥还说了,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没有用。追他还不如追周杰伦。”
他说完就溜,不给她反应过来的一点机会。
乔雨这次好歹是听进去话了,后援会没过几天就解散了。
徐舟野想到这哀叹了声,竟觉得有点好笑,便不再继续想这事,草草翻开本子,拿着笔埋头开始写作业。
这次作业写的很快,写完就睡下了。
夜色沉寂,繁星点缀的夜空,如同黑幕上镶嵌了无数颗钻石,美轮美奂。月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洒在大地上,给重市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宁静。
深夜睡不着,林禾蕤坐在窗边数着星星。她脑子里有点乱,不断闪过今天遇见徐舟野和他说过的话,还有在小巷子口听到的那些话。
少女的心事早就积累了一大堆。倾盆大雨后洒下破碎阳光,黏稠的夏季中静谧的微风。
关于你的名字镌刻心中。
刻骨铭心的枷锁,锁住梅雨季下少女打不开的心事,稚嫩的笔迹撰写下不一样的春页面。每次翻转都会在脑海内循环播放你的背影,不清不楚的谜题裹挟反复琢磨的思绪。
幸好夏季的蝉鸣足够震耳欲聋,藏住了对视时那一秒心跳。
淅淅沥沥的梅雨季,就当为遇见你伏笔。
林禾蕤甩了甩脑袋,终于禁不住眼皮子打架,过了一会儿也沉沉睡下。
新的一周开始,重市的天空仿佛被灰色的云层笼罩,连续好几天都下着倾盆大雨,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一丝凉意。
大雨过后,同学们开展了军训。
泰新一中换了位新校长,他上任后,变着法地折磨学生们,让大家叫苦不迭。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操场上。同学们的后颈已经被晒得发烫,汗水顺着脊椎滑下,在迷彩服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操场上,陆教官盯着每个人的军姿,眼神犹如雄鹰的利爪,锐利无比,指着徐舟野说:“徐舟野,军姿站的不错,你找几个男生,去主席台上给大家示范站军姿。”
“报告教官,行,我马上去。”他应了一声,转过身看了眼每次只要自己被安排苦差事指定憋笑的路如言,他拍了拍路如言的胳膊,“走啊,还有你们几个别幸灾乐祸啊,跟着我去主席台站军姿。”
他抬了抬下巴,招呼着一起打篮球的那帮兄弟一起去。
“欸,行行行,走走走。”
两人迈着步子,稳稳当当地走向主席台,徐舟野走到中间位置时,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顾现阳和江晚玥。
他礼貌性的和两位打了个招呼。
超级累的站军姿,有不少同学坚持不住,教官怎么调整都没用,不少人被教官罚做俯卧撑和蛙跳,林禾蕤紧绷着全身,有点累和迷糊,但不至于坚持不住。
“站姿不标准的,我给你们找了个示范,请大家抬头望向主席台上的徐舟野同学和路如言同学,看看人家是怎么站军姿的。”
少年熟悉的背影,让她有些迷糊的意识里瞬间清醒。听到“徐舟野”这两个字的一刹那,她一下子睁大了眼。
主席台上站着的少年,背脊笔直,军姿站得很漂亮。
“全体都有!立正!”
一声洪亮的口令划破清晨的空气,回荡在操场上空。林禾蕤站在第一排最右侧的位置,那时候的她不高,只有一米五八的样子。
她双手紧贴裤缝,挺直了腰杆。九月初的阳光依然毒辣,她感觉后颈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向右看——齐!”
同学们迅速转头,用余光对齐排面。
“向前——看!”
同学们转回头,目光直视前方。
陆教官正迈着标准的步伐从队伍前方走过: “主席台上的同学站好了,听我口令!”陆教官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切开闷热的空气,“麻烦你们给大家展示最标准的军姿,辛苦了。”
徐舟野抿了抿嘴唇,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直一些。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流,浸湿了迷彩服的后背。操场上的温度在不断攀升,脚下的水泥地似乎也开始散发热气。
“我们再来一遍,第一排,报数!”
“一!”“二!”“三!”……林禾蕤是第七个。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喊道:“七!”声音却比前面的同学小了许多。
陆教官锐利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第七位同学,没吃饭吗?再来一次!”
林禾蕤的脸刷地红了,她清了清嗓子,再次喊道:“七!”这次声音大了些,但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陆教官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太阳越升越高,温度计的水银柱似乎也在不断攀升。站军姿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林禾蕤感觉双腿开始发麻,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她眨了眨眼,试图集中注意力,但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出现黑点。
“再坚持五分钟!”陆教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军人要有钢铁般的意志!”
林禾蕤咬紧牙关,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像是要跳出胸腔。
突然,她只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像是有人在她肚子里拧毛巾。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越来越疼……疼的她膝盖一软……
“有人跪地上去了!”
“天啊,她来那个了……”
“裤子都红了,好恶心……”
“怎么不提前准备啊……”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宣传委员,你没事吧?”一个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禾蕤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腰上一暖,一件宽大的迷彩服已经围在了她的腰间。她惊讶地转身,对上了徐舟野那双深邃的眼睛。
“我……我没事。”林禾蕤的声音细如蚊蚋,脸颊烧得通红。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腰间的迷彩服,布料上还残留着徐舟野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你们快看她来例假了!”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划破空气。左清俊站在几步之外,指着林禾蕤的裤子大声嚷嚷,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他是班上有名的捣蛋鬼,最爱看别人出丑。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林禾蕤感觉血液都凝固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地缝里。她低头看了一眼,深绿色裤子上确实有一小片刺眼的红色。
“闭嘴,左清俊,还想挨打吗?赶快道歉。”江晚玥听见动静跑了过来。她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她挡在林禾蕤面前,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圈。
“想两边的脸对称是吗?”顾现阳的声音像一把钝刀。
周围同学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凭什么给她道歉,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样?”左清俊不服气,突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到对方的毛孔。
他比江晚玥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怎么?打算当一辈子的护花使者啊?我看你能护得住谁?”
路如言大老远就听到左清楚那个狗东西在那里嚷嚷了,他们几个本来就和左清俊那帮人不对付,没想到左清俊不仅球技下流,人品还那么差。
“兄弟,没必要这样吧,和女生动手,可不是君子风范啊。”路如言认出林禾蕤就是巷子里受欺负的女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同时上前一步,将左清俊推开。
殷梵星目睹全程,她忍不住直接上去踹了左清俊一脚,眼神倔强,声音清晰而有力:“来例假是每个女生都会有的正常生理现象,我们诞生于女性的裙摆之下,有什么好嘲笑的?你父母平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
林禾蕤认出她就是在图书馆门口和徐舟野打招呼的女生。只是那天阳光很好,两人有说有笑,她不经意间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能走吗?”徐舟野转过身,声音放轻了许多。
林禾蕤点点头,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徐舟野已经一手扶住她的胳膊,一手护在她背后。
“哎呀,你是男生不方便,这种事还得是我们女生来。”殷梵星突然插入,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从徐舟野手中接过了林禾蕤的胳膊,“医务室还是女厕所?”她低声问道。
林禾蕤抬头,看到一张明媚的笑脸。殷梵星今天扎着高高的马尾,发梢随着她利落的动作轻轻摆动。
“女……女厕所。”林禾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流的声音。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尴尬过。
林禾蕤低着头,视线模糊一片。她感觉殷梵星的手稳稳地扶着她,步伐也配合着她的速度,不快不慢。
“到了。”殷梵星在女厕所门口停下,“我去给你拿卫生巾。”
林禾蕤摇摇头: “谢谢……晚玥已经去拿了,一会就送过来。”
殷梵星顿了顿: “那好,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林禾蕤逃也似地钻进厕所隔间,锁上门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却越擦越多。
偏偏徐舟野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蕤蕤?你在里面吗?”是江晚玥。
“嗯……”林禾蕤勉强应了一声。
“卫生巾拿来了。”一个塑料袋从门缝下塞了进来,里面是一条干净的校服裤子和一包暖宝宝,“你肚子还疼吗?要不要去医务室啊?”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玥玥……”她小声说道,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流。
“欸!咱俩之间不需要说客套话。”江晚玥靠在厕所门口等她。
换好裤子后,林禾蕤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但已经平静了许多。她低头看着腰间系的迷彩服,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从厕所出来,就立马返回到了队伍里,课间休息她听见路如言对着徐舟野说: “你刚才挺帅的啊,我要是那个女生我肯定爱上你。”他开着玩笑。
两个人从小到大这事干多了,徐舟野这小子内心多少有点正义感,也是个有礼貌喜欢给别人随手帮帮忙的家伙。路如言的小叔是警察,他老是和小叔待在一起,从小天天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两个人越来越像,就不太见得到这种欺负人的。
徐舟野无语地瞥了路如言一眼,其实他每次见到林禾蕤,她就老是埋着脑袋,身体还不自觉地颤抖。
大概是那种很腼腆的女孩子吧。
徐舟野想,下次要是还能遇见她,一定要告诉她记得勇敢点,老被欺负可不是好事。
结果刚想完,徐舟野靠在校门口的栀子花树下等着林禾蕤。夕阳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等你好久了,你……好点了吗?”他问。
他专门在等我?她想。
林禾蕤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最终是徐舟野先开口:“今天的事你别放心上,来例假是女生正常的生理现象。下次在遇到这种事要勇敢点,老是被欺负可不是一件好事。”他顿了顿,双手举起,在胸前比了个叉号,“宣传委员,拒绝月经羞耻。前面有超市,我去给你买杯红糖姜茶。”
“不用麻烦了……”林禾蕤下意识拒绝。
“不麻烦,你在这里等我。”徐舟野已经转身向超市走去,语气不容拒绝。
超市工作人员打着哈欠,徐舟野熟练地从货架上拿了热水袋和红糖姜茶,付好钱走出超市。
他把灌好的热水袋递给林禾蕤: “敷一下会好受些。”他说着,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红糖姜茶,趁热喝。”
林禾蕤惊讶地看着他: “谢……谢谢你。”
“没什么。”徐舟野打断她,“左清俊太过分了就该挨打,今天这事换谁都会帮忙的。”
林禾蕤打开保温杯,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 “你的军训服……我洗干净还你。”
“不急。”徐舟野耸了耸肩,“明天我再要一身。”
两人交错而走,是两条不同的路线。她往左边走,而他不是走着回去的,是有专车接送的,那车的牌子林禾蕤认识,自然是不便宜。
林禾蕤推开家门时,夕阳的余晖正透过厨房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客厅的地板上。她放下沉重的书包,揉了揉被书包带勒得发红的肩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餐桌上那个小小的长方形物体上。
那是一部手机,崭新的,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嗯?”她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部手机。手机比她想象中要轻,背面光滑冰凉,正面屏幕黑得发亮。
“爸爸?”她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手里攥着那部来历不明的手机,“有人来咱家了吗?”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林杰略显疲惫的回应:“蕤蕤回来啦?没人来啊,怎么了?”
“那这手机是谁的?”林禾蕤拿着手机走进厨房,看见父亲正弯腰翻炒着锅里的青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厨房狭小闷热,油烟机的轰鸣声几乎盖过了她的声音。
林杰转过头,眯着眼睛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他关了火,用围裙擦了擦手,目光落在女儿手中的手机上:“这是爸爸给你买的,你这都上高中了也该有一部手机了,上次你回家随口提了一句,这倒是点醒爸爸了。”
林禾蕤愣住了,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记得那天——也就是在水饺店,她看见徐舟野手里握着的智能手机,记得江晚玥之前说过那手机牌子,很贵不便宜,那流畅的触屏操作和漂亮的外观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到家后,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然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不清手机的牌子,最后也只能含糊几句过去。
晚上的时候,她借口出门,找遍了整个商场的店面,只为了找到徐舟野用的那款手机牌子。
这种干起来傻乎乎的事情,林禾蕤就稀里糊涂地、一家一家地找。
最后在商场最南边的一家手机店里,找到了那个牌子的手机,她伸出手指着手机下边的价格牌,眼睫一颤,目光呆滞了几秒。
那是一部光滑冰凉的小长方体,看着就格外的诱人,上边的价格是5000元。
她知道家里的情况。母亲离世后,父亲一个人靠着汽修厂那份微薄的工资养活她,还要支付她的学费和各种补习班的费用。每次看到父亲深夜还在灯下计算账单的样子,她就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当时她慌乱地补充道,甚至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其实学校有公用电话,我也用不着……”
而现在,那部她甚至不敢奢望的手机就握在她手中。
鼻子突然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低下头,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睛,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砸在了地板上,留下两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怎么了?不喜欢吗?”林杰有些慌乱地走近,粗糙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售货员说这是现在学生里很流行的款式,功能也全……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明天可以去换……”
“不是的!”林禾蕤猛地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我很喜欢,真的!就是……就是.……”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攥着那部手机,对她来说是父亲送给她最珍贵的宝物。
林杰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傻丫头,哭什么。爸爸早就该给你买了。你现在上高中了,有时候放学晚,有部手机联系也方便,我们蕤蕤啊,不能比别人差。”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爸爸知道你在学校……不容易。”
林禾蕤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一中开学家长会,她看到好几个同学的父母都拿着最新款的手机互相存联系方式,而父亲只能局促地站在一旁。那天回家的路上,父亲一直沉默着,眉头紧锁。
“爸,这很贵吧?”她终于平复了情绪,小声问道。
“不贵不贵,”林杰摆摆手,转身继续翻炒锅里的菜,“汽修厂这个月发了点奖金,正好够用。你快去试试手机,看看会不会用,饭马上就好了。”
林禾蕤点点头,拿着手机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课本和笔记。她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心也跟着亮了起来。
手机桌面很简洁,通讯录里已经存了一个联系人——“爸爸”,后面跟着林杰的电话号码。她点开短信,发现里面有一条未读信息:
“蕤蕤,爸爸不太会用这些新功能,就让售货员帮忙设置好了。以后有事随时给爸爸打电话。爱你的爸爸。”
简短的文字让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禾蕤,吃饭了!"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来了!”她擦干眼泪,把手机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安全的夹层里,然后快步走向厨房。今晚的饭菜很简单——一盘清炒青菜,一碗鸡蛋汤,还有一小碟父亲特意为她准备的酱牛肉,那是她最爱吃的。
“爸,”吃饭时,她突然开口,“我以后放学可以去学校门口的水饺店帮忙,他们家门口贴着招聘,我可以去打暑假工……”
林杰停下筷子,眉头微皱:“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不用想这些。”
“可是……”
“没有可是,”林杰的语气坚定但温柔,“爸爸供得起你上学,你就安心读书。等将来你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那时候再孝顺爸爸也不迟。”
林禾蕤低下头,扒了一口饭,却尝不出什么味道。她知道父亲的决定很难改变,就像他知道她一定会偷偷去找兼职一样。
饭后,她主动收拾了碗筷,坚持要洗碗。林杰拗不过她,只好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休息,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但他的目光却不时飘向厨房里女儿忙碌的背影。
夜深了,林禾蕤躺在床上,新手机放在枕边。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给父亲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爸爸,谢谢你。我会好好学习的。晚安,我爱你。”
发完短信,她听到隔壁父亲房间里传来手机提示音,然后是父亲略显笨拙的打字声。几分钟后,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爸爸也爱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简单的话语,却让她感到无比温暖。她抱紧被子,在黑暗中露出了微笑。
后来这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她还是不知道当初爸爸到底有没有发奖金。
可她始终记得那部手机的价格,记得父亲默默无闻的爱,也没有忘记徐舟野。
长大后,林禾蕤想起这件事,她那个时候已经可以买好部这个牌子的手机了,后来她也的确换手机的频率次数增多了。
她每次都会买好多东西,让送货的车都拉回家,林杰嫌她乱花钱,说:“买那么多东西干嘛啊,老是乱花钱。”
林禾蕤哭笑不得:“我这不是赚钱了嘛,以前您给我买,现在我给您买啊。”
那部手机至今还放在柜子里,她偶尔也会想到徐舟野,想起那一年傻傻的自己。
那个在知道他身上穿着各种名牌的衣服,在听同学嘴边的他,得知他有多么多么优秀,家里又是如何有钱。
望向自己普通泛白的衬衫短袖,衣品真的有点土。
在那段记忆里,那部昂贵的手机,就让她在喜欢徐舟野这事上溃不成军。
青春时,她总是敏感懦弱的。
可所有最大的苦涩,是在须臾数年回望时,林禾蕤终于发现,原来真的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把所有事情记住,反复咀嚼,自卑又敏感。
喜欢一个人,最晦涩难懂的是他的心。
像若隐若现的月亮,我猜不透它什么时候会被云雾隐去,也不知道它何时会再出来。似眼被蒙住,在黑灯瞎火的巷子摸索一步一步远离。
我站在沉默的一端看你,那一句永远说不出,等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你也不知道。
经过长达半个月艰苦卓绝的军训生活,同学们终于迎来了军训的尾声。为了表达对各位教官的感激之情,一中特意筹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篝火晚宴。这场晚宴在学校的操场上举行,熊熊燃烧的篝火、同学们围成一个圈坐在一起,还有精彩纷呈的文艺表演。
上午军训完,徐舟野和路如言回到班级。几个人堆在一起,叠好军训的衣服后,趁着大课间二十分钟的时间下去打球,在楼梯口,他不出意外地又遇到了乔雨。
“徐舟野,我有话和你说,你能给我点时间吗?”她一下子窜到他面前,朝着他眨了眨眼。
路如言扯了扯嘴角,很有眼力见地推着身边的几个兄弟:“欸,走了走了,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回来吃。徐舟野,小卖部等你啊。”
徐舟野想拒绝,可是乔雨被拦住了路,只好点点头:“行,我马上来。”
“不急,你慢慢来吧。”路如言幸灾乐祸地冲他挑挑眉。
别说,后援会都解散了,乔雨真是他见过的最有毅力的一个,简直是穷追不舍。
徐舟野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乔雨,无奈地叹气:“同学,后援会都解散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有什么喜欢听的歌吗?”她浅浅笑着,丝毫没有因为他有些想躲避的样子而感到不快。
他满头雾水地听着她问自己的问题,有些不解地盯着她:“什么?你还会唱歌?”
“晚上不是有篝火晚会嘛,我们艺术班要排个歌舞,要不怎么说我是你后援会会长呢!你有什么喜欢的歌吗?或者是舞,我想唱给你听,跳给你看也行。”
乔雨紧盯着他,看他因为自己说的话,眉头紧皱,心里一紧张,连忙慌慌张张地改口:“你就当给我个意见,因为我们实在是找不到歌曲了,你看我老是找你要签名,虽然你总是拒绝我,那也算半个朋友了嘛。我还是你后援会会长,曾经的……你就当给我个意见,行不?”
徐舟野苦闷地看着她,人家小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一个字也不说也实在是不礼貌:“周杰伦的《青花瓷》,很好听,编舞蹈应该也挺不错的。”
他盯着乔雨,表情变得严肃,停顿了会儿继续说:“我们可以当朋友,但是也仅限于朋友,很谢谢你喜欢我,但我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也希望你以后能把这些心思放到学习上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乔雨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怎的眼眶有点酸,徐舟野其实很少说这么直接的话。
他家教很好,父亲是老师,母亲是翻译官,从小就被教着要礼貌要待人谦逊温柔,要懂得尊重女生。乔雨一开始的那些行为,他也不会生气,只是有些觉得烦恼和好笑。
他说完这些话,长舒了口气,终于挑明说清楚了,这些天可憋死他了。
乔雨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走远,鼓了鼓嘴,自言自语地吐槽了一句:“他说有喜欢的女生了?哪个女生会喜欢你啊,榆木脑袋一个。”
她垂下脑袋,有些沮丧。
“罢了罢了,原本喜欢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又不能剥夺我喜爱你的权利。只要我不出现在你面前就好,我默默喜欢你总行了吧!”她愤愤不平地哼唧了一声,很快就调整好心情,脑子里一直想着他刚才说的那首歌,动作麻利地回到班级里,开始商量排练。
不出意外,左清俊又和级部主任告状了。林禾蕤和江晚玥再次被请到办公室,这次主任倒是公平公正,罚他们三人都得写检讨。
“啊?别啊老师!又让我写检讨啊?”江晚玥一开始听着左清俊也得写检讨还挺开心的,听到下半句表情就痛苦起来了。
她都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她们班主任管得严,这下肯定又是一顿臭骂。
“你在和老师讨价还价啊?再一再二不再三,下次再这样就叫苏老师回学校一趟!”级部主任朝她摆了摆手,让她赶紧自觉点走。
江晚玥光是听到“苏老师”这三个字,脑子就抽痛,笑得有点勉强:“没有没有,我哪敢啊。走走走,蕤蕤,咱们回教室好好写检讨啊。”
说罢,她就拉着林禾蕤慌促地离开了。
“完了,又要被班主任骂了。”一路上,她叹了好几声气。
林禾蕤被她牵着手,咬了咬唇自责着:“玥玥,你别担心,咱俩一起去找班主任,要挨骂我们一起挨。”
听着这话,江晚玥感动地都要哭了,为了姐妹两肋插刀,这检讨写的值!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哎呀,放心吧,不是大事。幸好两封检讨不用同时读,左清俊那家伙纯属是为了报复我,看我不爽而已。再说了,我平时被班主任骂的还少吗,都是小意思啦!我偷摸告诉你,顾现阳写检讨写的可好了,他会帮我写的!”
“倒是你啊,那几个人都那么说你,你都不知道开口反驳回去吗?”江晚玥的心情变化向来很快,说风就是雨的,心大又乐观。
她就是有点生气,气那群人说话难听,又有点气林禾蕤这副软软的样子,谁都能欺负一下。
“我,我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林禾蕤也知道这件事自己无法控制,又犹豫又抱歉,“对不起啊玥玥,还让你因为我要写检讨。”
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和自己道歉。
江晚玥是真的对林禾蕤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挽着她的胳膊:“检讨算什么啊,我从小写得还少吗?再说我刚刚都说了,顾现阳会帮我写的。”
“这次不用顾现阳……我帮你写。”
“欸,好。我就在旁边指导,咱俩瞎编点。”她也没拒绝。
林禾蕤就是这样的一个性子,你对她好一些,她就会掏心窝地对你好,你为她做些事情,她不找点事情帮忙,都会心有不安。
江晚玥和林禾蕤做同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她性格却是摸透了不少,早就知道她这脾气了,也就随她去了。
“蕤蕤,我就希望你别害怕,别顾虑那么多,别老是委屈自己。”
她和林禾蕤是不同的,自己从小时候就是惹事分子。不爱写作业,爱打架,虽然成绩好,但没少被请家长被老师骂的。
可林禾蕤不一样,她从小就是好学生,乖得离谱,她老担心给家长惹事,在老家那边是这样,在学校也是这样。
有的时候她就想,忍忍就过去了,慢慢地,抗压能力都变强了很多。
所以初中的时候,就有人欺负她。奈何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江晚玥,只好任由着他们欺负。
再到后来遇见林虎那帮混混,她们那时才刚做同桌,被一堆人围在一起,她让林禾蕤赶紧跑,那傻子死活不肯,还特勇敢地张开手臂挡在前面保护她。
最后也没有出事,那群混混被江晚玥上报给了学校,他们就进去蹲了几天的局子,小惩大诫。
“想什么呢?不会还在想刚才的事吧?欸,对了,给你系衣服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见林禾蕤许久不回话,江晚玥这才发现她走神了,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叫徐舟野。”林禾蕤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江晚玥调侃:“哟,记那么清楚啊。”她语调拉长,戏谑的目光落在林禾蕤的身上,让林禾蕤有些不自在。
“不是,你别乱说啊,好歹人家帮了我。”林禾蕤喃臊得慌,耳垂都有些红。
江晚玥也就是开个玩笑,也没真要打趣她:“行行行,我不开玩笑了。不过你刚刚在台上看到没,那个男生……徐舟野,是吧,穿的那件衬衫和鞋子,可都不便宜呢,得上千呢。”
林禾蕤听得一蒙:“这么贵吗?”
“嗯。他爸爸是徐臻老师,徐舟野家很有钱的,他妈妈大早上开宾利来送他上学啊,你没看到他衣服后面的logo哦,都不便宜呢,尤其是那双鞋!”
江晚玥自己倒也不懂车子、鞋子之类的,是之前看到姐姐江枳夏买过几件这种带logo的衣服,她顺嘴问了一句。
林禾蕤望着不远处,徐舟野和路如言抱着篮球路过,蝉鸣中夹杂着少年们的互呛声和润耳的笑声。
“欸,徐舟野,你说咱们的宣传委员咋样了?”路如言喊了一声。
她听到这个名字愣住,眨了眨眼,眼睫轻颤。
徐舟野没有立刻回话,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知道啊,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哎呀,我只是听说左清俊告状了。”路如言咬牙切齿说着。
徐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道:“放心吧路哥,老师肯定是公平公正的,出不了事,你还说我正义感强,你现在也不赖啊。”
路如言被他说得一急:“什么啊!我是看咱们的宣传委员太胆小了,胆大点能被那孙子欺负?”
徐舟野不以为然,随口说了句:“那倒是,希望咱们的宣传委员以后能勇敢点吧。”
声音渐渐远了,她不再听得清楚。
大家都穿着一身一模一样的校服,可是那身衣服在他身上格外合身和好看,蓝白色衬得他皮肤很白,从她那个角度望过去,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颚线和高挺的鼻梁。
徐舟野背影腰板很直,少年身上有着少见的张扬和少年气,可是他骨子里那份张扬傲气不会外露,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温和。
他路过自己的身边,为自己解围,他又说,希望她勇敢点。
林禾蕤的前半段学生生涯里,从来没遇到过像徐舟野那样的人。妈妈因为身体原因经常熬中药喝,她身上总有一股中药味,同学们都以为她有病,不愿意和她玩。那些男生更是爱开恶劣的玩笑,还喜欢欺负其他人。
像他这样的,在地震中愿意帮助一个陌生人,还在操场上给她解围,太不常见了。
年少的悸动像夏天里的清爽苏打水。
七月的阳光烧得旺盛,释放着灿烂的光芒。
我迫不及待着灌入一口蓝色,跌进蔚海凉意的怀抱。
甜咸交融的滋味挤满整个口腔。未彻底化开的气泡狠狠地刺激着柔嫩的味蕾。
被烈日灼痛的苦楚,在倾刻得以解救。
望向你的第一眼,心脏先停顿,再怦然。在胸膛里毫无分寸地聂鸣。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我只知道呼吸猛地停滞,慌忙将目光投向那刺眼的阳光,灼得眼睛生疼。
没关系,那一刹那的流泪,至少也是欣喜的味道。
像是即刻耗尽电量时及时连接上电源的有惊无险。
你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我心底埋下火种。
用你掷向我的目光引燃,命烈火燎原,烧光整个夏天。
高一(6)班的教室里,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九月初的闷热。杨仕煜站在讲台旁,眉头紧锁,手指重重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课本谁抱来的,怎么把高一(3)班的也抱来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教室中间,徐舟野慢悠悠地举起手:“老师,我抱的,不好意思我抱错了。”
“赶紧给高一(3)班抱回去。”杨仕煜转头看向教室另一侧,“路如言,你和他一块去。”
“欸,行,我马上去。”
两人起身走向讲台旁那堆课本。路如言弯腰抱起一摞,动作粗鲁,几本书滑落到地上。徐舟野默默捡起来,小心地摞好。
“动作快点,别耽误上课。”杨仕煜看了看手表,又补充道,“记得数清楚,别又弄错了。”
路如言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但转过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知道了,老师。”
两人抱着书走到教室门口,抬头看了一眼班级,是高一(3)班。
他敲了敲敞开着的门。
“进来。”讲台上正站着位老师,教语文的,老师姓刘,叫刘申瑶,是个脸上有些皱纹,但穿着很艳丽亮眼的女老师,也是高一(3)班的班主任。
一整个班的学生纷纷抬起头,原本有些困意的学生也从桌上爬起来。
“老师,我是高一(6)班的徐舟野,这个是老师你们班的课本,我不小心抱错了,杨老师让我给你抱回来。”
听到“徐舟野”的名字,林禾蕤的头一下子就抬起来了。
站在门外的少年,手里抱着一摞沉重的课本,哪怕面对这么多人的注视,他的语气还是很淡然,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边,没有丝毫的紧张。
“欸,我就说课本数量不对,原来是抱错了。替我谢谢杨老师,也麻烦你们辛苦跑一趟了。来来来,赶紧放讲台上就好。”
刘申瑶连忙让站在门外的徐舟野和路如言两个人进来,让他们把课本放在讲台上。
“行了,课本也放下了,赶紧回去吧,辛苦你们这一趟了。”
“不辛苦的。”徐舟野摇了摇头,放下课本礼貌地回了一句,“那老师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欸好,下次别再抱错了。”刘申瑶点了点头,略有些赞赏的目光望向他离开的背影,转过身看着这一帮五迷三道的女生,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说,“人都走远了,各位美女同学别看了,该把目光收回来了。看看人家别市考进来的第一名,长得好成绩还好,你们啊,能不能和人家学一学……”
“欸,刘老师,你这话说的不对,咱们班也有全市第一啊。”江晚玥用手肘拱了拱林禾蕤的胳膊,“我同桌不比徐舟野差,不信下次月考让他俩比比。”
路如言和徐舟野一起走出班级,两个人没走几步,就听见高一(3)班里传来江晚玥的声音。
路如言嗤笑了声:“欸,听到没,那女生让你比比呢。”
徐舟野也不谦虚,失笑地点点头说:“比就比,我还能怕她。”
“嘶,怎么又被你这小子装到了啊。”徐舟野翻了个白眼,也跟着笑起来。路如言一把搂着徐舟野的肩膀,两人并肩往教室方向走。
讲台上刘申瑶还在一边唠叨一边发着课本。
班里的学生也都习惯了。
俗话说,前有别人家的孩子,后有别的班的学生。
见怪不怪,厦市中考试卷难度比较大,人家徐舟野能考全市第一,就是很优秀。
“还是徐舟野厉害啊,之前听我朋友说起过,厦市竞争压力很大,县和区中考分数是不一样的。听说他在厦中的时候就是大神,你看看,到了咱们一中,直接把林禾蕤比下去了。”
“你说他和林禾蕤谁更厉害啊?”
“下次月考总排名成绩不就知道了嘛!”
她前面坐着的男生不轻不重地笑了声,气阴阳怪气道:“这谁知道啊,他那些成绩真的假的都不清楚呢,再说了,那小子的爸爸就是徐臻,保不齐和校长有点关系……”
林禾蕤听着身边的闲言杂语。
她前面的男生叫谢皓轩,就是那帮和徐舟野有些矛盾的男生之一,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他语气带着嘲讽,酸里酸气的。
偏偏这样的话,还有人迎合:“真的假的啊?”
“你们别瞎说了,小心被咱班那群女生给听见了。”
“听见了又怎样?一群无脑的花痴女。”
林禾蕤听得直皱眉头,他们怎么可以仅凭一张嘴就给人扣上莫须有的帽子。
他根本不是谢皓轩嘴中说的那种人。
林禾蕤咬了咬嘴唇,佯装不经意地用胳膊碰掉了他桌上的书。
“你干吗?”谢皓轩被打断了话,转过身来有点不满,语气都不爽起来。
“不好意思啊。”她嘴上说着抱歉,帮他把书捡起来放回桌上,声音却不大不小的。
谢皓轩有点“活久见”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林禾蕤是故意的,可是想想眼前他这个后同桌,平日里唯唯诺诺胆子还小,和她说话都费劲。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讥讽了句:“真是不招人喜欢的东西,晦气!”
“和这种人计较什么啊,跟江晚玥做同桌久了,难免会变得奇奇怪怪,疯疯癫癫的病是会传染的,以后离她俩远些。”
明明她和江晚玥什么都没做,明明她们都是好学生,却在班里不受待见。
等到所有的课本发好后,刘申瑶用手拍了拍讲台:“安静下来。”
“大家回去记得把名字写课本上,别因为不写名字丢了课本,有几位同学的课本不全,班长到时候统一登记好了给我,我一起去给你们拿。”
“明天开始就正式上课了,我希望你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收,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强。晚上的篝火晚会,大家可以从家里带点零食和饮料,但别给我乱丢垃圾,谁要是给我乱丢了,打扫一年的卫生啊。”
班里几个平日里喜欢和老师抬杠的就开始闹事:“老师,我可以带些肉来烤吗?”
“谢皓轩,你看我长得像不像烤肉?需不需要我把五星酒店的厨师给你请来做几道大餐啊?”刘申瑶瞪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无语地笑了起来。
班里的人哄堂大笑,林禾蕤在这样的气氛里,思绪却早飘远了。
那年仲夏蝉鸣,是炙热是张扬是青涩是悸动。
那年惊鸿一瞥,即是年少惘然,也是猝不及防的梅雨季,润湿我荒芜的世界直至心脏共鸣。
“世俗的旋涡太深了,所以我只要你平安幸福,前方一片星辰坦途。”
下课的时候左清俊来找林禾蕤道歉: “林禾蕤我不该嘲笑你,对不起了。”
嘴上的话说得蛮好听,只是她抬起头直勾勾和左清俊对上一眼,他目光一斜,不满地白了她一眼。
他就这么僵持地看着她。
见状,她死咬着嘴唇,放在裤子两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全是江晚玥和徐舟野那天说的话。
他们都说,你勇敢点啊。
于是,她终于硬气了一次:“谢谢你的道歉啊,但我不想接受。很多事情,不是说句道歉就有用的。”
“林禾蕤你这什么意思?”他本来就不爽,给林禾蕤道歉都是被迫的,没想到眼前本来唯唯诺诺的人,不给他面子,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左清俊,干嘛呢!”顾现阳冲上来,推开他。
左清俊转过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尴尬的表情:“没事没事,我和她闹着玩呢,先走了。”
林禾蕤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别过头不敢和左清俊对视,眼神涣散地看着远处,她望着厕所门口: “玥玥在厕所,一会就回来。”
顾现阳见江晚玥不在,和她说了几句话,便也离开了。
还有十分钟上课,她跑到空旷的地方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她很少会这么对别人说话。
不会说拒绝,被人欺负了,听到句道歉就心软了,林禾蕤就是其中的一个。
但在她的生活里,鲜会听到真正真诚的道歉。
可她不想再去顾及以后在学校里相处怎么办了,她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随便了。
林禾蕤想,反正人缘不好,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被人讨厌了,那她做什么都无所谓了。以前是讨好型人格,现在调理好了,一边讨好一边觉得你凭什么。
这场闹剧总算平息下来,左清俊大概没想到林禾蕤会突然这么说,虽然不爽,但在老师的压迫下,也不敢做什么的。
这事结束后,她和江晚玥提到了左清俊来向她道歉,但是自己没接受这件事。
江晚玥听后眼睛一亮,她拉着林禾蕤的手,有些诧异:“你可终于硬气一回了,怎么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林禾蕤这个破性格,她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善解人意这种词,用在谁的身上都是注定吃亏的。
不过她一想到,左清俊那个时候一定是气得发绿,她心底忍不住地暗爽。
“蕤蕤,你要每次都这样啊,我就不用担心你被欺负了。”
她捏了捏江晚玥的脸,掩下心底的酸楚: “走吧,咱俩去交检讨。”
到了下午五点多,乌云密布的,天色很快就沉了下来,起了凉爽的大风。
一中全部班级被教官喊着坐下来休息,在他们六班前边的就是三班。
季慕城和尹泽的表演结束后,乔雨自信登场,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她身穿白色连衣裙,手握话筒,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耀眼。
“大家好,我是高一艺术(7)班的乔雨。”她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今天我要演唱的歌曲是周杰伦《青花瓷》。”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有的学生跑着调唱着,林禾蕤坐在地上,跟着一起唱,只是不敢大声唱出来,声音很轻地跟着唱起来。
音乐进行到间奏部分,乔雨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其实……”她突然停下演唱,音乐继续在背景中流淌,“我想邀请一位同学上台,和我一起唱完这首歌。”
操场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谁啊?”
“她想邀请谁啊?”
“该不会是徐舟野吧……”
台下传来几声猜测。就是现在。
“徐舟野!”乔雨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声音在操场上回荡,“我想邀请徐舟野同学上台和我一起唱歌!”
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右侧高一区域。徐舟野猛地抬起头,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表情凝固在震惊和难以置信之间。
“哇哦!”他旁边的路如言开始起哄,用力推搡着他的肩膀,“野哥,叫你呢!”
徐舟野硬着头皮被路如言拉起来了,这掌声不断的,他站起来狠狠剐了路如言一眼。
“上去啊徐舟野!”
“别害羞嘛!”
“徐舟野同学,”乔雨对着话筒说,故意拖长了音调,“难道你要让一个女生在台上看着前边的班级站起来个人,其余的人都坐着,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人群里。
刚开始,殷梵星只是单纯的看热闹,没想到后面的发展越来越离谱。她站起身来,爽朗大声: “徐舟野同学只会唱《追光者》。这样吧,我这有吉他,不如咱们三个合作一曲啊。”
又起哄了,不远处的教官已经批准了:“可以,你们三个来吧,大家给点掌声啊!”
响亮的掌声停下来。
徐舟野张了张口,带头唱了起来: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
他发音标准,声音响亮不跑调,还很好听。
林禾蕤跟着他一起唱起来。
她眉眼弯了弯,温声细语的声音融在歌声里,声音都变响亮了不少。
她抬头向着徐舟野望过去,少年背对着她,跟大家一起唱着《追光者》,全部人的声音嘹亮,林禾蕤此刻眼前没有其他人,只有那个带头唱歌的少年,恣意大胆。
林禾蕤的耳畔边起了阵风,胡乱吹起她的发丝,整个操场的人都为他们鼓掌。
“看着有点配啊!”
“我觉得可以欸!徐舟野和殷梵星都好亮眼,唱得好好听!”
“哪里配了,就那样吧。”
“不是吧,这还一般啊?我可是听说他俩青梅竹马,你说徐舟野来一中会不会是为了殷梵星啊?”
“当事人都没说啥,别造谣。”
不少嘈杂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周围人跟着一起起哄鼓掌,她一向就安静惯了,也没人觉得她这样不对劲。
倒是江晚玥在旁边戳了戳她胳膊,八卦地说着:“你看你看,徐舟野厉害吧。你别说啊,他俩这么站在一起,还蛮般配的是不是?倒是乔雨站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禾蕤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并肩,殷梵星有些害羞地笑着,眼神始终眷恋地落在徐舟野的身上。
“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周围的男生开始起哄,一声一声喊着他名字:“哇哦!野哥野哥牛啊!”
少年瞥了他们一眼,抿着嘴唇憋笑,唱得却依旧很稳。
整首歌慢慢进入高潮部分,面前两个人相视一眼,一起合唱。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有的爱像阳光倾落,边拥有边失去着。”
那个少年,站在中央,像一束光一样耀眼,而这束光从来不属于她。
她心底由内而外地泛起一股苦涩酸楚,鼻子一酸,低下头一滴眼泪狠狠地砸在草坪上,她的心上好像堵了一块石头,压得她胸口发闷。
像他那样耀眼的人,身边应该站着的是,是这样一个同样优秀受人瞩目的女孩。
而不是像她一样,胆怯,自卑,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原来,暗恋是没有资格吃醋和嫉妒的。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大概永远都不会是她。
徐舟野和殷梵星迎着猛烈的掌声和起哄声下台。
林禾蕤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子。在前边,殷梵星和徐舟野坐在一起,两个人笑着聊天,她听着那声音,心里难过。
她在夏天里几乎耗光了栀子花里所有的氧气,野草在一万次的复苏后酿造枯萎,以为这样的夏天一直会如期而至。
“接下来,是个别出心裁的节目,有请顾现阳同学和江晚玥同学为我们带来检讨朗读!”主持人报完节目,自己都笑了。
“丢死人了。”江晚玥捂着脸,“明明是左清俊先欺负人的,凭什么丢人的却是咱俩。”
这还是顾现阳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朗读检讨。虽然愁眉苦脸,但他上台前给了江晚玥一颗草莓味的糖。不知道为何,只要有顾现阳在,她就觉得安心。
“顾现阳!江晚玥!哇哇哇!”坐在一边的左清俊站起身来挥舞着胳膊,就是故意的,大声喊着顾现阳和江晚玥的名字。
大部分学生转过头来看着他。
林禾蕤一愣。
邢战见状连忙跑过来一把按下他:“左清俊!干吗呢你!”
“欸欸欸,别揪我耳朵啊老师!”左清俊皱着眉头,表情痛苦。
路如言往他们这儿望了眼,笑得幸灾乐祸:“还是咱们邢老师厉害啊。”竖起大拇指,“邢老师是真的行。”
徐舟野也淡淡看了一眼,没作声,他的目光继续投在舞台上。
台上的顾现阳和江晚玥,大声朗读着,台下一片哄笑声。
这段丢脸的表演终于结束,江晚玥走下后台,顺着黑暗悄悄坐到林禾蕤的身边,等灯光再次亮起,台上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班的人。
“怎么样,我刚刚的朗读是不是声情并茂?”她抬了抬下巴,一副等着表扬的模样。
林禾蕤笑弯了眼,直点头:“特别好,要不是没带手机,我都想给你录下来。”
“那你怎么不给我欢呼一下啊,我可看到不少人为我欢呼呢!我也是为晚会贡献力量了。”江晚玥知道林禾蕤做不出这事,诚心逗她。
台上大概演了十几个节目,有一大半是周杰伦的歌。
晚会结束,各个班级就回到教室自习了,剩下几位老师和班干部打扫操场上的卫生。
江晚玥从小卖部回来,挽起林禾蕤的胳膊走在回班级的路上,在草丛里她俩听见了几声微弱的喵喵声。两人停下来,翻开草丛,里面有几只大大小小的流浪猫。
好几只都是橘猫,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们,“喵”了几声,江晚玥刚有动作,那几只小猫立刻受惊似的逃走了。
“欸欸欸,别跑啊!”江晚玥冲那儿嚷嚷了几声。
猫咪跑得快,窜在草丛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的猫啊?”林禾蕤伸着脖子朝着远处望了好几眼,看不清楚猫跑哪儿去了。
江晚玥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流浪猫吧,还是警惕点好。快走吧,不然就看不到沁沁被要联系方式了。”
白悠沁一支拉丁舞,在校园一战成名,几个男生纷纷上前要联系方式,不过她都一一拒绝了。
她催促了几声,林禾蕤才把目光收回来。
到白悠沁班级的时候,班里没几个人,倒是殷梵星站在那里,江晚玥上前一问:“你好同学,请问班里其他人呢?”
殷梵星转过身来,看了眼一旁的林禾蕤礼貌地笑了笑,回着话:“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殷梵星,高一(1)班的。”她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又悄咪咪的说,“实不相瞒,我也想要白悠沁的联系方式,大美女,跳舞好,谁不喜欢。”
“嘿嘿嘿,我也喜欢白悠沁大美女。哦对了,我叫江晚玥。”她点点头,瞥了旁边低着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林禾蕤,一把拉过她,介绍着,“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林禾蕤。”
“啊,上,上次军训……谢谢你。”林禾蕤显然有些拘谨。
林禾蕤看着她。殷梵星长得漂亮,性格外向,就像是七八月夏天的骄阳,很难让人不记住她。
林禾蕤要走的时候,殷梵星喊住她:“林禾蕤,你有电话联系方式吗,能给我吗,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出来玩啊。”
“啊,我刚买的手机,还没办新的电话卡,等我办了卡就给你。”林禾蕤“啊”了几声,殷梵星太自来熟,两个人才认识,她就想好以后出去玩的事情了。
她的性子直来直去,喜欢和这个人交朋友,就百分百会热情开心,不喜欢一个人,也是很直接。
江晚玥也跟她提起过殷梵星——“说她长得不仅特别漂亮,人也挺好的,还主动帮你解围,说出来的话让人感到心服口服。”
相比较起来,林禾蕤就和她们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她慢热又被动,要想和她交朋友,都得主动来,不过慢热也不代表就没有感情,她和江晚玥这些天的相处,不难看出,慢热的人啊,更加注重感情。
尤其是林禾蕤,朋友本来就不多,她更加看重和朋友之间关系。
回到家里,她和林杰拆开卡槽,安装新的电话卡。
想起以前江晚玥说她要是买手机了一定得第一个告诉她手机号,还有殷梵星也问她要过手机号来着……想到殷梵星,她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匆匆忙忙把手机号背了下来。
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脑子里的那些烦恼甩走。
写完作业,林禾蕤打开追剧软件,她想起来江晚玥之前说过,刘诗诗的《女医明妃传》特别好看,尤其是里面的明制汉服,看得她都想买几身试试。
看了两集,她有点困了,打开音乐软件,耳机里响起杨宗纬的《洋葱》
多希望能与你有一秒专属的剧情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发现
你会讶异
你是我最压抑
最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