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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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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强赛前一周,“逆光”乐队被节目组安排入住集训基地。
那是一栋位于北京郊区的别墅,十几支乐队分住在不同楼层,共用排练室和休息区。
“这也太豪华了吧?”林小鹿转着圈打量客厅的水晶吊灯,“我们学校宿舍跟这儿比就是贫民窟。”
周毅已经跳上真皮沙发:“先到先得!我要这间卧室!”
陆听厌和方迟让选了二楼角落的相邻房间,窗外正对着一片竹林,安静私密。
放下行李后,陆听厌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竹叶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影。
“喜欢吗?”方迟让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陆听厌转身,吻了吻他的鼻尖:“只要有你在,住帐篷都行。”
方迟让笑着推开他:“肉麻。”但耳尖已经红了。
集训第一天,节目组召集所有乐队开会。
总导演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说话直截了当:“八强赛主题是'成长',你们有两首原创曲目,一首必须契合主题。”
回别墅的路上,五人讨论着创作方向。
“成长...”林小鹿咬着笔帽,“可以写我们乐队的故事?”
周毅摇头:“太普通了,其他队肯定也会这么写。”
方迟让若有所思:“成长不一定是美好的...也可以是痛苦的蜕变。”
陆听厌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
——父亲的车祸,母亲的病,两个家庭纠缠的过往。
他轻轻碰了碰方迟让的手:“会很私人。”
“最好的艺术都来自真实的痛苦。”方迟让轻声回应。
最终,他们决定创作两首新歌。
——《疤痕》和《光年》。
《疤痕》由方迟让作词,讲述失去与重生的故事,《光年》则是陆听厌作曲的轻快旋律,关于友情与梦想。
创作过程既痛苦又治愈。
方迟让写歌词时常常陷入回忆,有时写着写着就停下来,盯着窗外发呆。
陆听厌则会在深夜抱着吉他,一遍遍修改旋律,直到手指生疼。
“要不要休息一下?”第三天凌晨,方迟让推开排练室的门,发现陆听厌还坐在钢琴前。
陆听厌摇头,拉着他在身边坐下:“听这段。”他弹了一段旋律,忧伤而坚韧,“是《疤痕》的bridge部分。”
方迟让闭上眼睛,手指随着节奏轻敲琴盖:“完美。”他顿了顿,“我爸爸...也会弹这段和弦进行。”
陆听厌惊讶地看着他:“真的?我没听过他的作品。”
“家里有几盘demo带。”方迟让轻声说,“小时候我常偷偷听...姑姑不知道。”
陆听厌握住他的手:“等比赛结束,我们一起听?”
方迟让点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两人在钢琴前依偎着,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层薄薄的银纱。
彩排当天,节目组的技术总监听完《疤痕》,表情凝重:“这歌太沉重了,观众喜欢轻松点的。”
“我们不做讨好市场的音乐。”陆听厌斩钉截铁地说。
总监皱眉:“这是比赛,要考虑收视率。”
“那就淘汰我们好了。”方迟让平静地回应。
气氛一时僵持。
最终总监妥协了,但撂下一句话:“你们会后悔的。”
这个插曲让五人更加团结。
林小鹿甚至提议把《疤痕》编排得更加激烈:“既然他们嫌沉重,我们就让它沉重到底!”
周毅的鼓点变得更加有力,张悦在键盘部分加入了不和谐音程,制造出撕裂般的效果。
陆听厌则重新编配了吉他solo,加入大量推弦和颤音,让整首歌充满张力。
比赛前夜,陆听厌收到父亲的短信:「明天有重要客户会议,不能到现场,但会看直播。加油。」
简短如常,但末尾的“加油”二字已经代表了很大的进步。
陆听厌回复:「谢谢爸。有件事...我们写了首关于方岳叔叔的歌。」
消息发出去后,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父亲很少直接打电话。
“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歌?”
陆听厌简单解释了《疤痕》的创作背景。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父亲的声音传来,比平时沙哑:“歌词...有提到他?”
“嗯。”陆听厌轻声说,“方迟让写的...关于失去和记忆。”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父亲戒烟多年,只有在极度焦虑时才会破例。
“歌词...”父亲深吸一口气,“能念给我听听吗?”
陆听厌翻开方迟让的笔记本,轻声念出那些直击心灵的句子:“'你走后的雨季特别长/淹没了我所有童年的阳光/直到某天在别人的琴声里/我又听见你的回响...'”
念到最后一段时,陆听厌自己的声音也哽咽了:“'疤痕不会消失/但它会变成勋章/提醒我曾多么幸运/被那样深爱过'。”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陆听厌从未听过父亲哭。
“爸...”
“唱好它。”父亲打断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微微发颤,“为他...也为我。”
通话结束后,陆听厌坐在床边发呆,直到方迟让推门进来。
“怎么了?”方迟让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陆听厌拉他坐下,复述了和父亲的对话。
方迟让听完,眼中泛起水光:“你爸爸...真的很在乎我父亲。”
“嗯。”陆听厌点头,“明天...我们不只是为自己而唱。”
八强赛现场比以往更加盛大。
舞台设计成了时光隧道的模样,灯光变幻如同流动的记忆。
观众席坐满了人,其中有不少举着“逆光”灯牌的粉丝。
候场时,林小鹿紧张地搓着手:“我手在抖...”
周毅深呼吸:“想象他们都是南瓜。”
方迟让看起来异常平静,但陆听厌知道他紧绷得像张弓。
——他的右手食指正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嘿。”陆听厌碰了碰他的肩膀,“看着我。”
方迟让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如同两团火焰。
“无论结果如何,”陆听厌轻声说,“我们已经赢了。”
方迟让微笑,手指停止了敲打:“我知道。”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响起:“下面有请'逆光'乐队,带来原创歌曲——《疤痕》!”
灯光暗下,五人各就各位。
陆听厌的手指搭上琴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周毅的鼓棒轻敲四下,音乐如潮水般涌起。
方迟让的歌声加入时,陆听厌看到前排几位观众睁大了眼睛。
这首歌比排练时更加震撼。
——方迟让的嗓音像是被痛苦和希望同时撕扯着,时而低沉如呢喃,时而高亢如呐喊。
当唱到“在别人的琴声里/我又听见你的回响时,”他的目光与陆听厌相遇,那里面包含的情感几乎让人心碎。
陆听厌的吉他solo部分,他将所有对父亲、对方岳、对两个家庭复杂历史的理解都倾注其中。
音符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气中跳跃、哭泣、最终归于平静。
表演结束,全场寂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评委席上,那位一直对他们很苛刻的女总监竟然在擦眼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中间的制作人声音哽咽,“这是我做这档节目以来,听过最打动人的表演。”
女总监接过话筒:“通常我会点评技术层面的东西...但今天,我只想说谢谢,谢谢你们分享这么私人的故事,这么真实的情感。”
结果毫无悬念。
——“逆光”以全场最高分晋级四强。
回到后台,五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工作人员递来一束鲜花,卡片上写着:「方岳会为你们骄傲。——陆名」
方迟让捧着花,眼泪终于落下:“你爸爸...”
陆听厌搂住他的肩膀:“我们的爸爸。”
当晚的庆祝宴上,节目组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总导演亲自来敬酒,称赞他们是“真正的音乐人。”
其他乐队的成员也纷纷表达敬意,甚至有人来要签名。
“这下真成名人了。”回别墅的车上,林小鹿醉醺醺地靠在周毅肩上。
周毅也喝多了,大着舌头说:“咱们...嗝...要上春晚了!”
方迟让和陆听厌相对清醒,坐在后排十指相扣。
车窗外的北京夜景飞速后退,霓虹灯在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累吗?”陆听厌轻声问。
方迟让摇头,靠在他肩上:“充实。“顿了顿,“谢谢你。”
“又来了。”陆听厌捏了捏他的手指,“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方迟让微笑,闭上眼睛。
陆听厌看着他颤动的睫毛,胸口涌起一股保护欲。
——这个看似坚强的男孩,内心其实比谁都柔软脆弱。
回到别墅,其他人都去睡了。
陆听厌和方迟让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分享一瓶矿泉水。
“四强赛是什么主题?”方迟让问。
陆听厌摇头:“导演说下周公布。“他顿了顿,”无论什么主题,我们都能搞定。”
方迟让轻笑:“这么自信?”
“当然。”陆听厌凑近,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我们有秘密武器。”
“什么?”
“真实。”陆听厌认真地说,“其他乐队在表演,我们在生活。”
这个认知让两人都沉默下来。
是啊,他们的音乐从不是刻意为之的表演,而是生活的延伸,情感的出口。
“我爸爸...”方迟让突然说,“如果能看到今晚的表演...”
“他看到了。”陆听厌坚定地说,“通过你,通过音乐。”
方迟让抬头看星空,北京的夜空难得能看见几颗星星:“有时候我觉得...他从未离开,就像你爸爸说的,在琴声里...在音乐里...”
陆听厌想起父亲电话里的抽泣声,想起那束鲜花,想起两个家庭纠缠的命运:“音乐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他们依偎着坐了很久,直到夜露打湿了衣衫。
回到房间前,方迟让在门口停下:“今晚...能陪我吗?”
这个请求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亲密。
陆听厌点头,跟着他进了房间。
他们只是相拥而眠,像两株相互依偎的植物,在黑夜中静静呼吸。
但这份单纯的亲密,比任何激情都更让人心安。
第二天早晨,陆听厌被手机震动惊醒。是父亲发来的链接,附言:「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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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高度评价了昨晚的表演,称《疤痕》是“近年来选秀节目中最具艺术价值的原创作品。”
方迟让也醒了,凑过来看手机,睡眼惺忪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我们火了?”他含糊地问。
陆听厌亲了亲他的额头:“彻底火了。”
这个预测很快成真。
接下来几天,《疤痕》的现场视频在网络上疯传,播放量突破百万。
“逆光”的社交账号粉丝暴涨,甚至有不少音乐公司发来合作邀约。
节目组的态度更加殷勤了,为他们安排了单人采访和专业写真拍摄。
总导演甚至暗示,他们已经是冠军的有力竞争者。
“别被冲昏头。”方迟让在五人会议上提醒,“比赛还没结束。”
林小鹿点头:“四强赛才是真正的硬仗。”
周毅握拳:“乘胜追击!”
张悦则提出实际问题:“我们需要准备两首新歌...时间很紧。”
正当他们讨论创作方向时,陆听厌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陆听厌吗?”一个女声问道,“我是《音乐先锋》杂志的记者,想约个专访。”
陆听厌正要婉拒,对方补充道:“关于你父亲和方岳的故事...我们很感兴趣。”
这个敏感话题让陆听厌立刻警觉:“抱歉,我们不接受私人话题采访。”
挂断电话后,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
方迟让皱眉:“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个?”
“网络时代,没有秘密。”张悦叹气,“特别是你们现在这么火,肯定有人去挖背景。”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采访请求越来越多。
甚至有记者直接找到集训基地,追问两个家庭的关系。
最令人不安的是周五早上,一个名为《“逆光”背后的秘密:两个音乐世家的爱恨情仇》的文章在网上流传,详细披露了方岳的车祸、陆名的捐肝,甚至暗示两个父亲之间的关系“不止是朋友。”
“这太过分了!”林小鹿气得摔了手机,“谁写的这种垃圾!”
方迟让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这次频率比以往都快。
陆听厌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不正常的冰凉。
“节目组知道了吗?”周毅问。
正说着,总导演的助理推门进来:“导演请你们去会议室...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总导演面前摊着几份打印出来的网络文章,脸色难看。
“解释一下。”他直截了当,“这些是真的吗?”
陆听厌和方迟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导演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公关策略。”
“因为这是私事。”陆听厌冷静地回应,“与音乐无关。”
“现在有关了。”导演推过一份数据表,“节目热度翻了三倍,但评论两极分化,有人称赞你们的故事感人,也有人说这是刻意卖惨博同情。”
方迟让猛地站起来:“我们的音乐不需要这种噱头!”
“冷静点。”导演示意他坐下,“我不是在指责你们。但既然事情已经曝光,我们需要应对策略。”
会议持续了两小时,最终决定由节目组发布官方声明,强调“逆光”的音乐实力,同时婉拒所有涉及家庭隐私的采访。
陆听厌和方迟让则各自联系家人,提醒他们可能面临的媒体骚扰。
走出会议室,陆听厌立刻给父亲打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
方迟让联系母亲,同样没有回应。
“该死...”陆听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希望他们没被记者缠上。“
方迟让看起来更加担忧:“我妈身体刚好...受不了刺激。”
这个突发事件打乱了他们的创作计划。
五人无心排练,只能不断尝试联系家人。
直到傍晚,陆听厌才收到父亲的短信:「已看到新闻,不必担心,我应付得来。专注比赛。」
方迟让的母亲也发来消息:「姑姑处理得很好,记者都走了。别分心,妈妈为你骄傲。」
虽然家人表示没事,但网络上的风暴愈演愈烈。
有人翻出方岳当年的照片,与陆听厌做对比,有人分析《疤痕》歌词,逐句解读其中的“隐藏信息,”甚至有人开始揣测陆听厌和方迟让的关系。
“看这个。”张悦脸色难看地递过手机。
一则新文章标题耸动:《从父子到情侣?“逆光”双核心不为人知的关系史》。
配图是陆听厌和方迟让在舞台上对视的截图,被加上粉红色爱心特效。
“操!”周毅罕见地爆粗口,“这些人有病吧?”
方迟让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陆听厌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我需要...静一静。”方迟让起身离开排练室。
陆听厌跟上去,但被林小鹿拉住:“给他点空间。”
这个建议很理智,但陆听厌的心像被撕成两半。
他了解方迟让。
——外表冷静,内心敏感,最讨厌私事被曝光。
现在不仅家庭伤痛被扒出来,连他们最珍视的感情也成了公众谈资...
傍晚,陆听厌终于在别墅后院的竹林里找到了方迟让。
他坐在石凳上,盯着手机发呆。
“嘿。”陆听厌轻声打招呼,“躲这儿呢。”
方迟让抬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我妈又被记者围住了...姑姑刚把她接走。”
陆听厌在他身边坐下,搂住他的肩膀:“我爸也是,刚通电话,说家门口蹲了三个记者。”
“我们...是不是该退赛?”方迟让突然问,“这样下去,家人受不了。”
陆听厌沉默了一会儿。
退赛确实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案,但...
“那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他最终说,“我们退了,他们更会说是做贼心虚。”握住方迟让的手,“最好的反击,就是用音乐说话。”
方迟让深吸一口气:“你是对的,只是...”他咬了咬嘴唇,“我不想我们的感情也被消费。”
陆听厌心头一紧。
他明白方迟让的顾虑。
——一旦公开,他们的关系将永远被贴上标签,成为公众话题。
“那就不公开。”陆听厌说,“保持专业,只谈音乐。”
方迟让看着他:“你愿意...一直这样?”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轻轻划过心脏。
陆听厌诚实地说:“不愿意,但为了保护你,我愿意等。”
月光下,方迟让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倾身向前,吻住陆听厌:“谢谢你。”分开时,他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这个承诺比任何奖杯都珍贵。
陆听厌紧握他的手:“我等着。”
回到别墅,五人召开紧急会议。
最终决定:继续比赛,但拒绝所有私人话题采访,舞台表演保持专业,不刻意回避也不刻意展示亲密,家人方面,由节目组加强安保,防止骚扰。
这个策略很快见效。
节目组发布声明后,网络热度虽然不减,但负面评论被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
四强赛的主题也适时公布——“真实”,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制。
“就唱《光年》。”陆听厌提议,“纯粹的梦想与友情,不涉及任何私人伤痛。”
方迟让点头:“再加一首...关于坚持自我的歌。”
林小鹿举手:“我有个旋律创意!”
周毅拍桌:“干就完了!”
新的创作激情在风暴中心燃起。
五人把自己关在排练室里,用音乐对抗外界的喧嚣。
当《光年》的旋律响起时,所有的烦恼都暂时远去了。
——只剩下音符,和五个年轻人对音乐最纯粹的热爱。
四强赛前夜,陆听厌收到父亲的短信:「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记住:音乐是你们的盾牌和剑。我和你妈妈会在电视前支持你们。」
方迟让的母亲也发来消息:「唱出你们的心声。妈妈永远爱你。」
这些简单的鼓励比任何华丽的祝福都更有力量。
当夜,五人早早休息,为明天的比赛养精蓄锐。
陆听厌和方迟让在各自的床上,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用眼神交流着无需言说的支持与爱。
风暴终将过去,而他们的音乐,他们的感情,会在风雨中更加坚韧。
明天,他们将再次站上舞台,用最真实的音乐,回应所有的质疑与好奇。
而这,才是最好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