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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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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强赛当天,录制现场比以往更加戒备森严。
保安在入口处严格核查每一张证件,防止媒体混入。
“逆光”五人从后台通道进入时,能感受到空气中紧绷的气氛。
“记者比观众还多。”周毅小声嘀咕,透过帘子缝隙观察外面。
林小鹿紧张地咬着指甲:“我刚看到微博热搜...我们还在前三。”
方迟让坐在化妆镜前,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打理。
陆听厌站在他身后,从镜子里看到他眼下的青黑。
——昨晚他们几乎没睡,反复排练到凌晨。
“还好吗?”趁着化妆师去拿粉饼,陆听厌低声问。
方迟让睁开眼,在镜中与他对视:“嗯。”他顿了顿,“你呢?”
陆听厌耸肩:“像有八百只蝴蝶在胃里打架。”
这个形容让方迟让嘴角微微上扬。
他悄悄伸出手,勾了勾陆听厌的手指,这个小小的接触像一剂镇定剂。
化妆师回来时,两人已经恢复了专业表情,但化妆师。
——一个敏锐的年轻女孩。
——还是注意到了什么,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
“今天录播加直播。”节目助理匆匆跑来通知,“开场后实时投票,你们需要多说些话拉票。”
张悦皱眉:“不是说好纯比音乐吗?”
“赛制改了。”助理无奈地摊手,“网络热度太高,台里决定增加互动环节。”
五人面面相觑。
这意味着他们不得不面对那些敏感问题。
总导演亲自过来做思想工作:“你们听好了,我知道你们不想谈私事,但观众好奇,收视率需要...适当满足一下,对大家都好。”
陆听厌和方迟让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终,方迟让开口:“我们会回答音乐相关的问题,家庭和私人关系...恕不回应。”
导演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尽量吧,但主持人可能会临场发挥...做好准备。”
这个插曲让后台气氛更加凝重。
林小鹿不停地深呼吸,周毅则反复检查鼓槌,仿佛那是他的安全锚。
陆听厌拿出吉他,轻轻弹起《光年》的旋律,其他人慢慢加入,即兴的小合奏让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
“五分钟后上场!”工作人员喊道。
五人围成一圈,手叠在一起。
“逆光——”
“必胜!”林小鹿的声音有些发颤,但眼神坚定。
舞台灯光亮得刺眼。陆听厌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台下的观众。
——前排坐着评委和特邀嘉宾,后面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不少举着“逆光”灯牌的粉丝。
侧面的媒体区,长枪短炮的镜头齐刷刷对准他们。
主持人是个知名综艺咖,以犀利提问著称。
简单介绍后,他果然直奔主题:“最近网上关于你们的故事很多啊两个音乐世家的传承,感人的兄弟情谊...”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陆听厌握紧了吉他拨片。
方迟让上前一步,声音平静:“音乐是我们的回应,请听今天的表演。”
巧妙避开话题,又不失礼貌。
主持人挑眉,识趣地转向其他成员,问了些创作过程的问题。
互动环节有惊无险地度过,终于到了表演时间。
“今天'逆光'乐队带来两首原创歌曲。”主持人宣布,“第一首——《光年》!”
灯光暗下,舞台变成了一片星海。
陆听厌的手指拨动琴弦,清澈的音符如流星划过。
周毅的鼓点加入,像遥远星球的心跳。
方迟让站在光束中央,歌声如同穿越光年的讯号:
“我们在不同的星系旋转/隔着亿万星辰与黑暗/直到频率偶然重合/才发现彼此一直在呼唤...”
这首歌比以往任何一次排练都要完美。
林小鹿的键盘如银河般绚烂,张悦的和声增添了几分空灵感。
当陆听厌的吉他solo响起时,全场观众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机,点点亮光如同繁星,与舞台效果融为一体。
表演结束,掌声经久不息。
评委席上,那位一向苛刻的女总监站了起来:“这就是音乐的力量...不需要任何背景故事,纯粹的美。”
第二首歌是临时加入的新作《真实》。
歌词直指近期风波:“标签贴满我全身/故事编得那么真/其实只需要闭上眼/听心底最原始的声音...”
这首歌编排得极具冲击力,周毅的鼓点如同愤怒的心跳,陆听厌的吉他嘶吼着反抗,方迟让的歌声则从压抑到爆发,最后近乎嘶哑地唱出:“我不要做你们想象的那个谁/只要做真实的自己!”
尾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陆听厌看到评委席上有几位业内大佬在交头接耳,表情严肃中带着赞许。
回到后台,五人精疲力尽但兴奋不已。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已经表达了想说的全部。
“太爽了!”周毅瘫在沙发上,“最后那下踩镲,我感觉把这几天的憋屈全砸出去了!”
林小鹿点头如捣蒜:“键盘都快被我按碎了!”
方迟让的嗓子因为最后的嘶吼有些沙哑,但眼睛亮得惊人:“我们...做到了。”
陆听厌抱住他的肩膀,无需多言。
工作人员突然冲进来:“恭喜!直接晋级决赛!”
欢呼声中,五人抱成一团。
这个结果超出预期。
——他们原以为至少要经过一轮投票。
“评委全票通过。”工作人员补充,“说你们的表演'重新定义了比赛的意义'。”
庆祝还没开始,总导演匆匆赶来:“媒体要求采访...只谈音乐!”他强调地看向陆听厌和方迟让,“有个特别请求...《音乐世界》杂志,业内权威,想做个深度专访。”
陆听厌看向方迟让,后者微微点头,“只谈音乐。”陆听厌重复道。
采访间比想象中安静。
《音乐世界》的主编是位优雅的中年女性,问题专业而深入:创作过程、音乐影响、乐队理念...没有任何越界的私人问题。
直到采访接近尾声,主编才委婉地问:“你们的音乐中有种罕见的共鸣...像是超越了一般乐队队友的默契,这种默契从何而来?”
陆听厌和方迟让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他们预演过的问题——既不否认,也不过度解释。
“音乐是最好的沟通方式。”方迟让平静地回答,“有些理解...不需要言语。”
主编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追问。
采访结束,她递给每人一张名片:“决赛后联系我。杂志想为冠军乐队做封面故事。”
这个暗示让五人暗暗兴奋。
——封面通常只留给一线音乐人。
回集训别墅的车上,五人累得东倒西歪,但心情轻松。
林小鹿靠着周毅打盹,张悦戴着耳机听今天的录音,陆听厌和方迟让则十指相扣,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北京夜景。
“看。”方迟让突然指向一处商场大屏幕。
上面正在播放《乐队新生代》的宣传片,他们的表演片段占据了显著位置。
陆听厌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无论决赛结果如何,他们的音乐已经被听见了。
别墅门口意外地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陆听厌猛地坐直:“那是我爸的车!”
陆名站在门廊下,西装笔挺,表情严肃。
旁边是方迟让的母亲林月华,看起来气色不错,只是眉头紧锁。
“妈?”方迟让惊讶地下车,“你们怎么...”
“进去说。”陆名简短地命令。
客厅里,气氛凝重。
其他成员识趣地借口上楼,留下陆听厌和方迟让面对两位家长。
“我们看了直播。”林月华开口,声音轻柔但坚定,“表演很棒。”
陆名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但情况有变。“他拿出一部平板电脑,“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则刚发布的新闻:《独家揭秘:“逆光”双核心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
配图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陈冉和方岳站在一起,陈冉明显怀着孕。
“这...什么意思?”陆听厌声音发紧。
林月华深吸一口气:“听厌...方岳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击中陆听厌。
他本能地看向方迟让,后者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攥住沙发扶手。
“不可能...”方迟让声音颤抖,“我爸爸他...”
“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陆名直截了当地说,表情痛苦但坚决,“当年陈冉和方岳...有过一段情,车祸后方岳才知道陈冉怀孕了,临终前,他拜托我照顾你们母子。”
陆听厌的世界天旋地转。
所有的记忆碎片突然重组——父亲对他音乐的复杂态度,对方迟让的特殊关注,甚至是他和方迟让之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为什么现在才说?”他听见自己机械地问。
“我们想保护你们。”林月华轻声说,“这个秘密...牵扯太多人。”
方迟让突然站起来:“我需要...空气。”他踉跄地走向后院。
陆听厌想跟上去,被陆名拦住:“给他点时间。”
“你才是我父亲。”陆听厌直视陆名的眼睛,“不管血缘如何。”
陆名的表情软化了一瞬,随即恢复严肃:“现在的问题是,这则新闻已经炸开了锅,决赛在即,你们需要决定如何应对。”
后院,方迟让站在竹林边,背影僵硬。
陆听厌慢慢走近,不知该说什么。
兄弟?
这个词汇在他们之间显得如此荒谬又合理。
“你早就感觉到了,对吗?”方迟让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那种...熟悉感。”
陆听厌诚实地说:“我只知道...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像是我灵魂的另一半。”
方迟让转过身,眼中含着泪水:“现在怎么办?”
月光下,陆听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两人相似之处。
——同样的眉形,同样的下巴线条。
血缘的解释让一切都有了解释,却又让一切变得更加复杂。
“音乐不变。”陆听厌坚定地说,“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音乐都是真的。”
方迟让的泪水终于落下:“其他人会怎么想?观众...粉丝...”
“去他的观众。”陆听厌罕见地爆粗口,“我们为音乐而战,记得吗?”
这句话像一束光,穿透了混乱。
方迟让的肩膀微微放松:“决赛...我们还参加吗?”
“当然。”陆听厌毫不犹豫,“用音乐说话,像今天一样。”
两人回到客厅,家长们还在焦急等待。
陆听厌直接问道:“这会影响决赛吗?”
陆名摇头:“节目组刚联系我,说无论什么情况,比赛继续,观众反响太热烈了。”
林月华担忧地看着两个孩子:“你们...需要时间消化...”
“决赛后再消化。”方迟让出人意料地冷静,“现在...我们只想完成这场比赛。”
这个决定让两位家长既惊讶又欣慰。
陆名点点头:“我们会处理好媒体那边,你们专注音乐。”
家长离开后,陆听厌和方迟让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
太多情绪需要梳理,太多问题需要解答...
但现在,他们选择将一切暂放一边。
“奇怪...”方迟让突然轻声说,“知道我们是兄弟后...我反而更确定了对你的感情。”
陆听厌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那种联系...不是血缘能解释的。”方迟让抬头,眼神清澈,“从第一次在墙下相遇,我就感觉到了。”
陆听厌握住他的手:“音乐先于一切。”
“音乐先于一切。”方迟让重复道,轻轻回握。
楼上传来脚步声。
——其他成员显然等不及了。
林小鹿第一个冲下来:“你们还好吗?”
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偷听了不少。
周毅和张悦跟在后面,表情复杂。
陆听厌深吸一口气:“你们听到了?”
三人点头。
“我们是兄弟。”陆听厌平静地宣布,“同父异母。”
林小鹿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你们...你们...”
“还是'逆光'。”方迟让接上,“还是乐队,其他事情...等比赛结束再说。”
这个坚定的态度让三人松了口气。
周毅拍了拍陆听厌的肩:“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兄弟。”
张悦点头:“音乐有时候可能比血缘更重要。”
简单的支持胜过千言万语。
五人默契地决定暂时搁置这个话题,全力准备决赛。
当晚,陆听厌和方迟让破例睡在同一个房间。
——不是出于亲密,而是因为谁都不想独处。
两张单人床并排摆放,他们各自躺着,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
“记得我们第一次合奏吗?”方迟让突然问,“在谷仓...”
陆听厌微笑:“你唱《Hallelujah》,完美得让我想砸吉他。”
“我当时在门缝看到你...绿红头发像只愤怒的小鸟。”方迟让轻声笑了,“就想,这个怪人弹得真好。”
回忆带来片刻的轻松。
陆听厌转向方迟让的方向:“如果...如果早知道我们是兄弟...”
“我们还是会组乐队。”方迟让坚定地说,“还是会...爱上彼此。”这个词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说出口。
陆听厌胸口发紧:“现在呢?”
长久的沉默后,方迟让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但我确定的是,无论什么关系,你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个回答既痛苦又美好。
陆听厌伸出手,在黑暗中找到方迟让的手,十指相扣:“睡吧,明天...音乐说了算。”
决赛前最后一周,五人将自己关在排练室里,用音乐消化所有复杂情绪。
新创作的歌曲《血脉》成为他们最有力的表达。
——“相同的血不同的名/分岔的路交汇的音/在宇宙最初的蓝图中/我们本就是一体...”
节目组对外统一口径:乐队不予回应私人问题,决赛见真章。
网络风暴仍在继续,但五人选择屏蔽所有噪音,专注于音乐本身。
决赛前夜,陆听厌和方迟让站在排练室外的露台上,望着北京璀璨的夜景。
明天之后,生活将完全不同。
——无论比赛结果如何,他们的关系已经永远改变了。
但此刻,站在星空下,肩并肩,他们只知道一件事:音乐曾将他们联结,音乐仍将引领他们前行。
血缘可以定义过去,但未来...由他们自己谱写。
“准备好了吗?”陆听厌轻声问。
方迟让微笑,眼中映着整座城市的灯火:“一起?”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