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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重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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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音乐节夺冠后的庆功宴在学校后门的烧烤店举行。
“逆光”乐队四人加上音乐社的几个骨干,挤在角落的大圆桌边,啤酒瓶和烤串签子堆了满桌。
“干杯!”社长刘畅高举啤酒杯,“为我们学校的新晋冠军乐队!”
玻璃杯碰撞声此起彼伏。
陆听厌抿了口啤酒,余光瞥见方迟让正被张悦缠着讨论发声技巧。
灯光下,方迟让的侧脸线条分明,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看得陆听厌有些出神。
“哎,你们俩,”刘畅突然转向陆听厌和方迟让,“高中就组过乐队?”
“嗯,县艺术节拿过冠军。”陆听厌轻描淡写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
“难怪配合那么默契。”陈星难得开口,“像有心灵感应一样。”
方迟让的耳尖微微泛红,低头喝了口啤酒掩饰表情。
桌下,他的膝盖轻轻碰了碰陆听厌的,这个小小的亲密接触让陆听厌胸口一暖。
“你们原来的乐队叫什么?”张悦好奇地问。
“'逆光'。”方迟让回答,“就是现在的名字。”
“其他成员呢?”刘畅追问。
陆听厌和方迟让对视一眼。
“鼓手周毅考上了体育学院,”陆听厌说,“键盘手林小鹿在外国语大学。”
“都在北京?”张悦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可以重组?”
这个提议让陆听厌心头一动。
他看向方迟让,后者眼中也闪烁着同样的期待。
“我问问他们。”方迟让拿出手机,“正好下周是中秋,可以聚一聚。”
庆功宴进行到深夜,啤酒喝了一扎又一扎。
陆听厌酒量一般,已经有些微醺,脸颊发烫。
方迟让看起来还算清醒,但眼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差不多了吧?”方迟让凑到陆听厌耳边低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你明天还有早课。”
陆听厌点头,两人起身告辞。
九月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部分酒气。
他们沿着校园小路慢慢走回宿舍,肩膀时不时相碰。
“周毅回消息了。”方迟让晃了晃手机,“说随时可以聚,还留了林小鹿的电话。”
“那丫头肯定高兴坏了。”陆听厌笑道,“她以前总说我们乐队能红。”
方迟让也笑了,路灯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你觉得...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陆听厌明白他问的不只是乐队:“为什么不呢?”
“人都会变的。”方迟让轻声说,“一年...很长。”
陆听厌停下脚步,借着酒劲拉住方迟让的手:“有些东西不会变。”
方迟让的手在他掌心中微微颤抖,但没有抽开。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像一首和谐的二重奏。
回到宿舍,李毅和王浩已经睡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洗漱,在黑暗中小声互道晚安。
陆听厌躺在床上,酒精和兴奋让他久久无法入睡。
对面床铺上,方迟让的呼吸声均匀而平静,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第二天早上,陆听厌被刺眼的阳光和剧烈的头痛唤醒。
他眯着眼睛摸到手机。
——已经九点半,早课肯定赶不上了。
“醒了?”方迟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陆听厌探头一看,发现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
“给你。”方迟让递上杯子,“解酒的。”
陆听厌一口气喝光,甜腻的液体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你没去上课?”
“请了假。”方迟让合上书,“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陆听厌心头一暖:“谢谢。”他环顾四周,“那俩呢?”
“上课去了。”方迟让站起身,“我去食堂给你带点粥?宿醉吃油腻不好。”
陆听厌点头,看着方迟让离开的背影,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会为这个温柔体贴的男孩心动。
方迟让很快回来,不仅带了粥,还有几个清淡的小菜。
陆听厌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晚我喝多了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方迟让的动作顿了一下:“你不记得了?”
陆听厌心头一紧:“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方迟让低头喝粥,但陆听厌敏锐地注意到他耳根红了。
“到底说什么了?”陆听厌放下筷子,心跳加速。
方迟让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递给他。
屏幕上是一条录音文件,标题是“酒后吐真言。”
陆听厌狐疑地点开播放。
先是几秒杂音,然后是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醉意:
“方迟让...你知道我这一年...每天...每天都会想起你吗?想起你的眼睛...你的声音...你他妈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录音里的陆听厌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写了好多歌...都是给你的...但不敢发...怕你觉得我矫情...”
陆听厌猛地按停录音,脸烧得厉害:“这...这是...”
“昨晚你靠在路灯杆上死活不走,非要再一次和我表白。”方迟让忍着笑,“我只好录下来,免得你酒醒不认账。”
陆听厌把脸埋进手掌:“天啊...”
“挺可爱的。”方迟让轻声说,“而且...我也每天想你。”
陆听厌抬起头,看到方迟让眼中闪烁的真诚,心跳漏了一拍。
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手:“那些歌...是真的想给你听。”
“我知道。”方迟让回握,“我也是。”
这个简单的对话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开始分享这两年各自创作的歌曲和歌词。
陆听厌的硬盘里存着几十首未完成的demo,方迟让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未谱曲的诗句。
每天晚上,宿舍熄灯后,他们就戴着耳机挤在一张床上,分享这些私密的创作,偶尔交换一个甜蜜的吻。
中秋假期很快到来。
周毅和林小鹿如约来到理工大学,四人在校门口的火锅店团聚。
“天啊!队长!”林小鹿一见面就扑上来抱住方迟让,她剪了短发,染成粉红色,看起来比高中时更加活泼,“我想死你们了!”
周毅则给了陆听厌一个结实的拥抱。
他比以前更壮实了,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得像石头:“听说你们又拿冠军了?牛逼啊!”
火锅热气腾腾,四人人围坐一桌,很快找回了当年的默契。
林小鹿滔滔不绝地讲着大学里的趣事,周毅则抱怨体育训练的辛苦。
“所以,”林小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大家,“我们真的要重组'逆光'吗?”
“我这边没问题。”周毅立刻表态,“体院训练是累,但周末都有空。”
“我也是!”林小鹿举手,“外语学院课不多。”
所有人都看向方迟让和陆听厌。
方迟让微笑:“我和陆听厌已经组了校园乐队,但可以两边兼顾。”
“那太好了!”林小鹿欢呼,“我们什么时候排练?”
“明天怎么样?”陆听厌提议,“我认识个学长,可以借到音乐社的排练室。”
就这样,“逆光”原班人马决定重组。
第二天下午,五人齐聚排练室。
两年过去,林小鹿的键盘技术进步神速,周毅的鼓点也更加复杂有力。
当他们再次奏响《雨季车站》时,时光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
“天哪...”演奏结束后,林小鹿眼眶泛红,“我差点哭了。”
周毅擦了擦额头的汗:“爽!比体院训练还爽!”
陆听厌和方迟让相视一笑,那种熟悉的创作冲动再次涌上心头。
“我有个想法。“陆听厌说,”我们可以录一张EP,就五首歌,原创加翻唱。”
“然后上传到音乐平台!”林小鹿兴奋地补充。
方迟让点头:“需要先完善作品,我和陆听厌有两首新歌,还需要三首。”
“我可以写一首!”林小鹿举手,“这两年我学了不少作曲。”
周毅挠挠头:“我写词不行,但可以负责联系录音室,体院有个师兄开了间工作室。”
计划就这样敲定了。
五人约定每两周聚一次,逐步完善作品。
临走时,林小鹿神秘地把陆听厌拉到一边:“所以...你和队长...?”
陆听厌一愣:“什么?”
“别装了!”林小鹿促狭地眨眼,“你们看对方的眼神,跟高中时完全不一样了。”
陆听厌耳根发热:“这么明显?”
“明显爆了!”林小鹿拍了他一下,“我早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高中时你们那个腻歪劲儿...”
陆听厌笑着摇头:“那时候只是队友。”
“才怪。”林小鹿做了个鬼脸,“周毅和我打赌你们什么时候捅破窗户纸,我赌的高三,结果拖到现在!”
回学校的路上,陆听厌把这段对话告诉了方迟让,后者忍俊不禁:“林小鹿一直很敏锐。”
“她说高中时我们就很明显...”陆听厌回忆着,“有那么明显吗?”
方迟让看了他一眼:“你每次弹吉他时都偷偷看我,以为没人发现吗?”
陆听厌大窘:“你都知道?”
“嗯。”方迟让微笑,“我也在偷看你。”
这个甜蜜的发现让陆听厌一整天都心情愉悦。
晚上,他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下周要来北京出差,想见见他。
“一个人?”陆听厌问。
“嗯,就他自己。”母亲的声音有些疲惫,“他...有些事想当面告诉你。”
陆听厌隐约感到不安:“什么事?“”
“让他自己说吧。”母亲轻声说,“听厌...无论听到什么,记住我们爱你。”
这个莫名其妙的嘱咐让陆听厌更加困惑。
挂断电话后,他告诉了方迟让。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方迟让皱眉。
陆听厌摇头:“不知道,我爸从来不是那种神神秘秘的人。”
方迟让若有所思:“会不会...和你妈妈有关?”
“他们离婚了?”陆听厌猜测,但随即摇头,“不对,我妈说让他亲自告诉我...”
两人讨论无果,只能等见面那天。
接下来的几天,陆听厌一直心不在焉,连排练时都频频出错。
“怎么了?”排练间隙,方迟让小声问他,“还在想你爸的事?”
陆听厌点头:“总觉得...不是好事。”
方迟让握住他的手:“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陆听厌勉强笑了笑,“我能应付。”
见面前一晚,陆听厌辗转难眠。
半夜,他悄悄爬上方迟让的床。
——李毅和王浩回家过节了,宿舍只剩他们两人。
“睡不着?”方迟让迷迷糊糊地问,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位置。
陆听厌钻进被窝,嗅着方迟让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嗯。”
方迟让半梦半醒地搂住他:“别想太多...明天我等你消息...”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陆听厌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陆听厌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见到了父亲。
陆名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苍老了些,眼角皱纹更加明显。
“听厌。”他点头示意,“吃过饭了吗?”
陆听厌摇头:“不饿。”
两人点了咖啡,沉默地坐着,直到服务员离开。
“你妈妈...告诉你什么了吗?”陆名开口。
“没有。”陆听厌直视父亲的眼睛,“她说你有事要当面告诉我。”
陆名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先看看这个。”
陆听厌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医疗报告和几张照片。
报告上的名字让他瞳孔一缩
——林月华,肝移植手术记录。
而照片上,父亲躺在医院病床上,手臂上插着管子。
“这是...”
“去年三月。”陆名平静地说,“我捐了60%的肝脏给林月华。”
陆听厌震惊地抬头:“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会...”
“配型很早就做了。”陆名喝了口咖啡,“方岳死后,我就做了登记...算是赎罪吧。”
“赎什么罪?”陆听厌声音发颤。
陆名的目光投向远处:“那场车祸...原本该是我开车,但前一天我们吵架了...我赌气没去。”
这个真相如同一记重锤击中陆听厌的胸口。
他想起方迟让,想起林月华,想起这些年两家人错综复杂的关系...
“为什么不早说?”
“方医生反对。”陆名苦笑,“她恨我...认为是我害死了她弟弟,直到林月华病情危急,没有其他匹配□□...她才勉强同意。”
陆听厌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拼凑起来。
——父亲对音乐的矛盾态度,对方迟让的特别关注,甚至是他和母亲奇怪的婚姻状态...
“妈妈知道吗?”
“知道。”陆名点头,“她...一直试图修复我和方家的关系。”
陆听厌突然想到什么:“所以...你让我和方迟让同宿舍...不是巧合?”
陆名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学校分配是随机的...但我知道他考到了北京。”他顿了顿,“你们...还好吗?”
这个含蓄的问题让陆听厌心跳加速。
——父亲知道他们的关系?
“我们...很好。”他谨慎地回答。
陆名点点头,没再多问,他推过另一份文件:“这是给你的,现代音乐学院的专业录取通知书,明年二月入学。”
陆听厌瞪大眼睛:“什么?但我没申请...”
“我帮你申请的。”陆名说,“如果你还想学音乐...就正规地学。”
这一刻,陆听厌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父亲。
——那个表面严厉的男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保护他,甚至为他铺平道路。
“爸...”他声音哽咽,“谢谢。”
陆名拍了拍他的肩,这个简单的动作包含了太多情感:“好好对待方家那孩子...他和他父亲一样,骨子里都是音乐。”
离开咖啡馆,陆听厌第一时间给方迟让发了消息。
二十分钟后,他们在校园湖边的长椅上碰面。
“所以...”方迟让听完讲述,震惊不已,“是你爸救了我妈妈?”
陆听厌点头:“他和你爸...是最好的朋友。”
方迟让的眼睛湿润了:“我一直以为...没人记得我爸爸了。”
陆听厌握住他的手:“我爸记得,他一直记得。”
两人沉默地坐在长椅上,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不灼人。
湖面波光粼粼,像无数细碎的钻石。
“你知道吗...”方迟让轻声说,“我妈手术后,总说能感觉到捐赠者的存在...像是老朋友。”
陆听厌微笑:“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老朋友。”
方迟让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命运真是奇妙...把我们这样联系在一起。”
“不只是命运。”陆听厌认真地说,“是音乐...还有爱。”
这个简单的词汇让两人都红了脸。
方迟让低头玩着陆听厌的手指:“所以...我们现在算什么?“
“我们又恢复到以前?是乐队队友?还是大学室友?“陆听厌故意逗他。”
“我和你是恋人。”方迟让坚定地接上,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陆听厌的心像被阳光充满,温暖而明亮。
他倾身向前,在秋日的湖畔,吻住了这个他爱了两年多的男孩。
“好。”分开时,他轻声说。
远处,校园广播正播放着一首老歌,旋律随风飘来,像是对这个承诺的祝福。
他们的故事,从高中时代的“逆光”开始,如今在大学校园里翻开新的一页。
而前方,还有更长的路等着他们一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