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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破碎的星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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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考试成绩单像一片枯叶飘落在餐桌上。
 
 鹿晚晴盯着那个刺眼的数学分数——78分,全班第35名。她从未掉出过前十,更别说数学一直是她的强项。餐桌对面的父母沉默得像两座冰山,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声响。
 
 "解释一下。"父亲终于开口,外科医生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成绩单,"数学78?物理82?连语文都没上90?"
 
 鹿晚晴的喉咙发紧:"这次题目比较难..."
 
 "许轻轻说,你这两个月每天放学都和那个许晏在一起。"母亲突然插话,声音比平时尖利,"就是那个家庭情况很复杂的男生?"
 
 鹿晚晴的筷子停在半空。许轻轻?她最好的朋友竟然向父母告密?
 
 "我们只是...一起学习。"她小声辩解。
 
 父亲放下碗,金属碰撞的声音让她心头一跳:"据我所知,那个男孩家里有人长期住院,经济状况堪忧。"他推了推眼镜,"而且他养父在医院是出了名的难缠。"
 
 "那又怎样?"鹿晚晴握紧了筷子,"许晏是年级第一,他帮我补习..."
 
 "然后帮你补到78分?"母亲冷笑,"晚晴,我们不是反对你交朋友,但高三了,你应该清楚什么更重要。"
 
 "许晏比成绩重要!"话一出口,鹿晚晴就后悔了。
 
 餐厅陷入可怕的寂静。父亲的表情变得严肃:"你们在谈恋爱?"
 
 鹿晚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和许晏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没有否认的绯闻?那本写满心意的画集?那些共处的午后时光?
 
 "听着,"父亲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不评价那个男孩的人品,但他的家庭情况确实复杂。养母尿毒症,养父酗酒还有暴力倾向——这些都是医院公开的秘密。你觉得这样的环境能培养出心理健康的人吗?"
 
 "那不是他的错!"鹿晚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许晏比任何人都努力,都优秀!你们根本不了解他!"
 
 "我们了解的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父亲也提高了声音,"你以为爱情能当饭吃?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将来拿什么照顾你?"
 
 鹿晚晴感到一阵眩晕。父亲的话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所以在你眼里,感情都是用钱衡量的?"
 
 "别曲解我的意思。"父亲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我当年的覆辙。我和你妈结婚时一穷二白,为了买房连值三个夜班,胃出血送急诊..."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不想你吃这种苦。"
 
 母亲轻轻按住父亲的手:"晚晴,我们只是希望你专注高考。等上了大学,你会遇到更多优秀的男生..."
 
 "但他们都不是许晏!"鹿晚晴冲口而出,眼泪夺眶而出。
 
 父亲的表情变得陌生而冷酷:"从明天开始,放学直接回家。我会和班主任沟通调换座位。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还有联系..."他停顿了一下,"我会亲自去找那个男孩谈谈。"
 
 鹿晚晴浑身发抖:"你不能这样..."
 
 "我是你父亲。"他站起身,声音不容置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那晚,鹿晚晴蜷缩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头。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她给许晏发了十几条消息,没有一条收到回复。窗外,十一月的风呼啸而过,像极了医院走廊上许晏养父的怒吼。
 
 第二天清晨,鹿晚晴顶着红肿的眼睛走进教室,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调到了第一排,而许晏的座位空空如也。
 
 "他请假了。"许轻轻小声说,眼神躲闪,"那个...你爸妈没为难你吧?"
 
 鹿晚晴冷冷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告诉我爸妈?"
 
 许轻轻咬着嘴唇:"我是为你好...许晏的情况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他养父昨天来学校了,闹得很大..."
 
 "什么时候?"鹿晚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发生什么了?"
 
 但上课铃打断了对话。整个上午,鹿晚晴如坐针毡,老师的讲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午休铃一响,她就冲向学生会办公室,却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养父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现在好了,人家家长投诉到校长那里去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这事压下来?"
 
 "我没有影响学习。"许晏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期中考试我仍然是第一。"
 
 "第一有个屁用!"养父怒吼,"清华保送名单下周就定了,你连初选都没进!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校长说你'品行不端'!"
 
 一阵沉默。
 
 "那个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养父的声音突然压低,却更加危险,"她家长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你再纠缠他们女儿,就向医院纪委举报我滥用职权减免医药费..."
 
 鹿晚晴倒吸一口冷气。父亲竟然真的...
 
 "是我纠缠她吗?"许晏突然反问,声音里带着鹿晚晴从未听过的尖锐,"不是你跑到学校来当众羞辱她吗?"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鹿晚晴再也忍不住,推门冲了进去。眼前的场景让她血液凝固——许晏偏着头,左脸颊上一个鲜红的掌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养父扬着手,脸上是未消的暴怒。
 
 "住手!"她挡在许晏前面,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您没有权利打他!"
 
 养父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看看谁来了?小公主亲自出马啊。"他转向许晏,"这就是你说的'没有联系'?"
 
 许晏轻轻把鹿晚晴拉到身后:"这不关她的事。"
 
 "当然关她的事!"养父突然提高音量,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学生,"就是因为她,你保送资格没了!就是因为她,你养母昨晚病情恶化!就是因为她..."
 
 "够了!"许晏打断他,声音嘶哑,"我会处理好。"
 
 "最好如此。"养父整了整衣领,冷冷地扫了鹿晚晴一眼,"小丫头,离我儿子远点。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完,他大步离开,围观的学生慌忙让出一条路。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许晏的呼吸还有些不稳,脸颊上的掌印越发明显。鹿晚晴想伸手触碰,却被他躲开。
 
 "你养母...真的病情恶化了?"她小声问。
 
 许晏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整理着被撞乱的桌面文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里有几处新添的伤痕。
 
 "我爸爸找过你养父?"鹿晚晴继续追问,"他怎么能..."
 
 "他们说得对。"许晏突然开口,声音冰冷,"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鹿晚晴如遭雷击:"你什么意思?"
 
 许晏终于抬起头,眼神陌生得让她心碎:"意思就是,到此为止。不要再找我,不要再发信息,不要再..."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就因为那些威胁?"鹿晚晴声音发抖,"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许晏苦笑,"你父亲是著名外科医生,母亲是大学教授。我?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知道在哪。"他指了指窗外,"看到那栋在建的住院部大楼了吗?我养父负责采购,回扣够他喝半年酒。如果我敢反抗,你猜谁会第一个被停药?"
 
 鹿晚晴说不出话来。许晏的眼神太过绝望,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所以拜托,"他轻声说,"离我远点。你对我...太危险了。"
 
 危险。这个词像刀子一样扎进鹿晚晴心里。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远处上课铃响起,许晏拿起书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许晏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他换了座位,退出了学生会,甚至不再出现在图书馆。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他也像看陌生人一样径直走过,眼神空洞得可怕。
 
 鹿晚晴试过各种方法联系他——纸条、短信、甚至在校门口等到天黑。但许晏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许轻轻偶尔带来一些零碎的消息:"他去打工了"、"他养母又住院了"、"他参加了物理竞赛"...
 
 十二月初的一天,鹿晚晴在整理书包时,那本《星空幻想曲》从夹层中滑落。她翻开扉页,"给永远能照亮我的小太阳"几个字依然清晰,却已经恍如隔世。
 
 窗外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鹿晚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呼出的热气在窗上凝结成一片白雾。她用指尖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星星,然后看着它慢慢蒸发、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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