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生》旌有沐沐

5、迷途与星光

　　秋游的大巴车上弥漫着薯片和防晒霜的气味。

　　鹿晚晴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看外面的景色从城市渐渐变成起伏的山丘。许轻轻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讲着昨晚的选秀节目，但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斜前方三排座位上那个挺拔的背影上。

　　许晏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连帽衫，衬得后颈的皮肤格外白皙。他独自坐着，既没有参与前排男生的扑克游戏，也没有加入后排女生的八卦讨论，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什么。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许轻轻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啊？当然..."鹿晚晴慌忙收回目光，"你说那个选手唱破音了嘛。"

　　许轻轻翻了个白眼："那是五分钟前的话题了！"她顺着鹿晚晴刚才的视线看去，突然压低声音，"你不会真的喜欢上许晏了吧？"

　　鹿晚晴感到一股热气直冲脸颊："胡说什么！"

　　"得了吧，你这几天提到他的频率比我提到偶像还高。"许轻轻眯起眼睛，"不过今天倒是个好机会，深山老林，孤男寡女..."

　　"许轻轻！"

　　大巴在一阵哄笑中到达目的地——青峰山国家森林公园。下车时，班主任李老师拿着扩音器宣布分组名单："...第五组，许轻轻、王浩、鹿晚晴、许晏..."

　　鹿晚晴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她偷偷看向许晏，后者正低头整理背包，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微微发红的耳尖泄露了某种情绪。

　　"缘分啊。"许轻轻意味深长地撞了下她的肩膀。

　　青峰山的秋色正浓，枫叶如火般铺满山路。鹿晚晴的小组负责探索东线的一条徒步路线，沿途记录植物种类。起初四人还走在一起，但许轻轻很快拉着王浩"去前面探路"，故意把鹿晚晴和许晏落在后面。

　　"他们真是..."鹿晚晴尴尬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许晏没说话，但嘴角微微上扬。他走路时习惯性地观察四周，偶尔停下来拍些植物的照片，或者在本子上记录坐标。鹿晚晴发现他写字时总会不自觉地皱眉，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这是冷杉。"许晏突然指着一棵树说，"树皮可以提炼精油，有镇静作用。"

　　鹿晚晴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以前...养母喜欢植物。"许晏的声音轻了几分，"她生病前经常带我去野外。"

　　这是许晏第一次主动提起家人。鹿晚晴正想追问，远处传来许轻轻的喊声："晚晴！这边有超好看的枫叶，快来拍照！"

　　山路逐渐变得陡峭，雾气也不知何时弥漫开来。当鹿晚晴意识到他们走散时，四周已经只剩下白茫茫的雾气和许晏的身影。

　　"许轻轻？王浩？"她大声呼喊，回应她的只有山谷的回音。

　　许晏掏出手机："没信号。"他的声音依然冷静，但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我们最好原路返回。"

　　他们试图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但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鹿晚晴的右脚突然踩空，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脚踝传来。

　　"啊！"

　　许晏迅速转身扶住她："怎么了？"

　　"脚...好像扭了。"鹿晚晴试着活动脚踝，立刻疼得倒抽冷气。

　　许晏二话不说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踝："肿了。"他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和浓雾，果断转身背对着她，"上来。"

　　"什么？"

　　"我背你。"许晏的语气不容拒绝，"天黑前必须回到游客中心。"

　　鹿晚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红着脸趴上了许晏的背。他的肩膀比她想象的更宽，脊背在连帽衫下绷出紧张的线条。当她的胸口贴上他的背部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加速的心跳。

　　"抓紧。"许晏低声说，然后稳稳地站了起来。

　　山路在雾气中变得模糊不清。许晏走得很稳，但呼吸逐渐沉重起来。鹿晚晴能闻到他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汗水的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

　　"对不起，我很重吧？"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后，鹿晚晴小声问道。

　　许晏摇摇头，调整了一下姿势："你不重。"他的声音因为喘息而有些沙哑，"只是...路比想象中长。"

　　天色越来越暗，雾气中开始夹杂着冰凉的雨丝。鹿晚晴感到许晏的背部已经完全湿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她的脚踝一跳一跳地疼，但更让她难受的是许晏越来越沉重的步伐。

　　"放我下来吧，我可以单脚跳..."

　　"别动。"许晏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强硬，"前面有灯光。"

　　果然，远处的雾气中隐约透出橙黄色的光点。许晏加快脚步，终于看清那是一间护林员的小木屋。门口的老护林员见到他们，连忙招呼进屋。

　　"又迷路了吧？今天第三批了。"老人递来干毛巾和热水，"在这等着，我打电话让景区派车来接你们。"

　　小木屋里暖意融融，炉子上煮着姜茶。鹿晚晴坐在简易床上，看着许晏在窗边打电话联系老师。他的连帽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还在滴水，却先确认了所有人都安全返回的消息才松了口气。

　　"喝点热的。"许晏递给她一杯姜茶，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托起她受伤的脚踝。

　　"你干嘛..."

　　"检查一下伤势。"许晏的手指轻柔地按在肿胀处，"没有骨折，但韧带可能拉伤了。"

　　他的指尖很凉，触碰却让鹿晚晴的脸烧了起来。许晏从护林员那里要了些冰块，用毛巾包好敷在她的脚踝上。

　　"你懂得真多。"鹿晚晴小声说。

　　许晏低头处理着冰敷，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久病成医。"他顿了顿，补充道，"养母...经常需要照顾。"

　　屋外的雨声渐大，敲打着木屋的屋顶。鹿晚晴突然注意到许晏右手腕上露出一截疤痕——是上次那些伤痕中最严重的一道，已经结痂，但依然狰狞。

　　"还疼吗？"她忍不住问。

　　许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迅速拉了下袖子："不疼了。"他转移话题，"车应该快到了。"

　　回程的景区电瓶车上，两人并肩坐着，各自望着雨幕出神。鹿晚晴的脚踝已经包扎好，疼痛减轻了不少。她偷偷瞥了眼许晏，发现他正看着远处雨中的山峦，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独。

　　"许晏。"她鼓起勇气开口，"谢谢你今天...背我。"

　　许晏转过头，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有那么一瞬间，鹿晚晴觉得他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但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客气。"

　　秋游事件后，学校里开始流传两人的绯闻。许轻轻添油加醋地描述许晏如何"英雄救美"，引得女生们一阵阵惊呼。鹿晚晴每次听到都会脸红耳赤地否认，但心里某个角落却偷偷珍视着那段记忆。

　　十月底的一天，鹿晚晴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字条："放学后天文台见。——XY"

　　她的心跳立刻加速。天文台是学校最偏僻的角落，放学后几乎没人去。整个下午的课她都心不在焉，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张字条。

　　夕阳西沉时，鹿晚晴推开天文台生锈的铁门。许晏已经在那里了，背对着门口，面前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

　　"你来了。"他转身，罕见地显得有些紧张。

　　鹿晚晴走过去，好奇地看着那个盒子："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许晏的声音很轻，"许轻轻说你明天生日。"

　　鹿晚晴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确实明天过生日，但没想到许晏会记得，更没想到他会准备礼物。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呼吸顿时凝滞——那是一本《星空幻想曲》绝版画集，她曾在一次闲聊中提到过想要，但市面上早已断货。

　　"这...很贵吧？"鹿晚晴轻轻抚摸封面，不敢想象许晏要省下多少顿午饭钱才能买这个。

　　许晏摇摇头："二手书店找到的。"他顿了顿，"翻开看看。"

　　鹿晚晴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工整的字迹："给永远能照亮我的小太阳。——XY"

　　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抬头时，发现许晏正专注地看着她，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谢谢。"鹿晚晴声音哽咽，"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许晏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又如此亲密，让两人都愣住了。鹿晚晴能感觉到许晏的指尖在微微发抖，温暖而粗糙。

　　"我..."

　　天文台的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学生嬉笑着冲进来，看到他们后立刻起哄："哇哦！打扰了！"

　　许晏迅速收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第二天，"学生会会长和舞蹈少女天台私会"的传闻就传遍了全校。更糟的是，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许晏养父的耳朵里。

　　周一下午，鹿晚晴在图书馆门口等许晏，却看见他脸色苍白地匆匆走来。

　　"补习取消。"他低声说，目光闪烁，"最近...我们都不要单独见面了。"

　　"为什么？"鹿晚晴拉住他的袖子，"是因为那些传言吗？"

　　许晏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说明了一切。远处传来老师的呼唤声，许晏像是被烫到一样挣脱她的手。

　　"我养父来学校了。"他最后说，声音里带着鹿晚晴从未听过的恐惧，"拜托，别靠近我。"

　　看着许晏快步离去的背影，鹿晚晴抱紧了怀中的《星空幻想曲》。扉页上的那句话突然变得无比遥远，仿佛来自光年之外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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