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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如玉 ...

  •   玉澈状若罔闻,只问:“城外战况如何?”明月与扶苏对望一眼,均疑虑重重,但见玉节度使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样,又将种种疑问咽了下去。
      “步兵校尉李纲前日去日沉之地探路,至今未归。总兵叶知暮追击楚军,反被引入日沉之地。现今我军只能守城而不得退敌。”说到这里,扶苏轻车熟路地打起官腔,摆了架子开始指手划脚,“既然节下带了甲兵来,那么还劳军士们先去抵挡一阵子。”
      玉澈一招手,身后二千五百甲兵齐应一声,整装备马待发。而后城门洞开,甲兵大喝着冲出城去。城门又飞速合上。
      如玉一面去搀明月,一面低声问:“公子要上城看看么?”
      明月强笑了下,一步三顿慢慢踏上台阶。侍立在边上的两名军士立刻跟上护在左右。
      玉澈抬足欲走,却被肩头忽然多出的一把扇子拦住,便住了脚望向扶苏。扶苏勾勾唇角,阴阳怪气地问:“节下不惜舍弃京城的美玉温香,上这旮旯窝里来,究竟为的什么?”
      玉澈淡淡道:“左大人能来,下官为何不能?”
      “好,很好。”扶苏冷笑着撤回流风扇,“节下最好不要动太多心思。我的人,节下还招惹不起。”
      玉澈望他良久,忽然冷冰冰地笑道:“十年了,左大人真好功夫。”语调未变,神情间却突然含了怜悯之意。扶苏哼声,掠过他跟上去,胸口闷闷的难受。刚上到城墙,便觉得明月神色不大对,忙问:“怎么?”
      明月返身倚着墙角蹲下去,揉着额角断续道:“玉……玉……”
      扶苏瞪玉澈一眼,闷闷从鼻中“呃”出一声来。
      “玉涅!”

      探头从墙头望去,阴晦的天色下,四五十丈外沙尘滚滚,一支蓝裳军纵马疾驰而来,长杆上挂了明明朗朗百来只灯笼,风劲如此之大,火光竟也没熄灭。顶头幡旗上一个行楷“玉”字分外醒目。
      打头的将领圆脸小眼,银甲长鞭装扮,头盔之上一支绿孔雀羽迎风陡立。她蓦然一扬鞭,蓝裳军肃然驻足。
      城外楚军已停止攻城,后退二十步,戒备地望着这意外出现的奉枝军队。楚怀恭策马迎上几步,高声道:“破军星玉涅,何时倒好战喜功来了?”
      玉涅嗤笑道:“以驽马劝天下的楚怀恭阁下,又何时成了这般无头无脑的人物?”言毕,蓝裳军哄然大笑,吹口哨的,大声喧哗的,引吭长啸的,霎时乱作一团,毫无半分军队应有的秩序。
      这边楚军个个颜色微变,有大声驳斥嘲讽者,却遭素以军纪严谨标榜的诸将训斥,也没了声息。楚怀恭道:“纹梨与奉枝素无瓜葛,不知玉姑娘为何来淌这趟浑水?”
      玉涅哈哈大笑,回头问一干将士:“说说看,咱为啥要淌这趟浑水?阿海!”
      “爷高兴耍猴玩。”一名披头散发的瘦高个抢先回答。他肩头扛把九环金背大砍刀,斜着眼望去楚军那头,吊儿郎当的,神情颇为不屑。
      “阿天!”
      橘衣男子应声上前,先是风情万种地抛出个媚眼,眼波流转,一一将众人扫了个遍,这才慢声道:“能被玉姑娘看上,是你等的福气。”
      “阿涯!”静了一会,没见人上前回话,玉涅不满地扬声重复,“阿涯!”
      蓝裳军后头忽然传来话语:“玉将军做甚,我等只有听命。”循声望去,见是一剑眉星目的年轻剑客,正高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神态似笑非笑,令人辨不出喜怒。
      玉涅笑问:“阁下,这回答够了么?”
      楚军愤恨难忍,其中一人大声道:“妖女,你欺人太甚!”
      “妖女这名号太俗,污了本姑娘的耳。”玉涅哼道,“阿涯,去割了他的舌头!”
      阿涯应声掠起,在灯火中身形一闪,方才出声谩骂的那名楚军轰然倒地。转眼他重又坐回鞍上,手执一柄红曲长剑,剑上半截血淋淋的舌头犹自颤动。
      城头观望的明月不由道:“好快的身手!好利的剑!”
      楚军秩序全无,红着眼叫嚷:“这群狗贼!杀了他们!”楚怀恭与诸将劝说良久,这才稳住形势。
      未及理睬,玉涅抬头,长鞭一指城上,道:“孤明月,本姑娘曾救过你一命,今日有个不情之请,你可答应?”
      明月趴在城头,略一犹豫,道:“且说来听听。”
      “那日我看走了眼,没杀成你反倒助了你,回去后被兄弟们好生耻笑一番,这心窝里真真不痛快。倘若你能挨我十鞭解解气……”玉涅忽然一顿,眼珠子盯上了如玉,“那位美人可是艳冠静知的明如玉?”
      明月转头一瞅如玉,突然感觉境况有点古怪,运气传话道:“不错。”
      玉涅笑起来:“果然,果然名不虚传!真是绝代佳人,我见犹怜啊……不如这样,我不抽你了,只要……”
      明月追问道:“只要如何?”
      “只要,那美人肯随我去府上坐坐。”玉涅的小眼笑成一条细缝,“本姑娘搜罗的美人里啥都有,就缺这型的。”
      明月脸色刷地一白,喃喃着:“破军星居然有这种嗜好!原来、原来如此……怪不得被踢出七合之列……”
      仿佛听见了这声低语,红曲剑上指,四侍之一的阿涯投去凛冽的一眼。
      玉涅的嘴巴咧到了耳根:“美人,来我奉枝吃好喝好,还能避开某些不讨喜的人……也未尝不是件乐事,对吧?”
      明月懂了。原来扩充后院是假,胁持幽禁是真。想来奉枝不放心千江月,欲劫来明如玉作人质,以防他变。若自己不答应,楚军与玉军一联手,后果自可预见,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如此一来,这头怎么着也得点了。
      眼见得她神色古怪,如玉心知其中蹊跷,却沉声道:“公子要送我走?”
      明月不答反问:“扶苏这几日回京,姑娘先前所说,可还当真?”这句“当真”,问的是当初在石山营地引火烧山之际,如玉所应“须跟着回京都”一说。
      如玉低头不语。
      “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明月轻拍她肩头,“你做的够多了。”
      如玉道:“先前的事,公子能释怀么?”
      明月微微一笑:“放不开的,是姑娘你么。”
      听得这话,如玉咬咬牙,福身道:“公子的话,如玉向来听的。”明月点点头,对城下道:“那,还劳玉姑娘费心照顾。”
      玉涅笑得灿烂之至,连连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要事既成,又转向楚怀恭:“阁下思量妥当了没?”
      楚怀恭问:“玉姑娘这仗是一定得打了?”
      “除非阁下肯息鼓退兵。”玉涅扬起下巴道,气势咄咄。此时阿涯上前附耳低语,玉涅听罢大笑,“不必劳心了!”
      众人正疑虑,忽闻东面铁蹄声达达不断。不多时,一支千人骑马纷涌而来,行装虽狼狈,气势却未减半分。明月眯眼看了一会,惊道:“叶知暮!”
      这边兵马尚来,东南方骆铃又起。四千兵卒环绕其旁,悠悠而来。为首一人青衣长靴,身背一把普通的仞口大刀,正是奉命去日沉之地探路的李纲。城下随玉澈而来的两千五百甲兵见状一喜,远远地通报了几声。
      三方人马一汇聚,抱拳齐喝,响声震天:“擎天、凤城军士见过诸位大人!”
      相比之下,楚军尚在的人不足万余,兵卒数量虽不甚少,但天时、地利、人和均在劣势。胜负已分。玉涅笑问:“阁下还要打么?”
      楚怀恭环视几回,扬手收兵,抱拳道:“多谢。”玉涅忙唤住,不满地道:“谁准你们走了?”话落,却听得城上明月喝道“渊绿军士放行”。玉涅冷哼,凉凉道:“右大人好生慈悲。本姑娘也不能失了风度。”几方警戒一解,楚军迅速收拾好器具,飞也似的消失在了东南角。
      明月哂笑。
      玉涅拽拽缰绳,眼巴巴地望着如玉:“该走了。”
      如玉瞟明月一眼,敛眉垂首。倒是扶苏急了,虽不知她们之间打的甚哑谜,但觉得如玉此举颇不甘愿,甚为不妥,忙出言道:“玉姑娘再过片刻再来迎她如何?”
      玉涅小眼一亮:“哟,舍不得美人哪。娃娃脸,有十六了吧?跟姐姐一起去玩玩好不?”
      扶苏“哧”一声,怒道:“本公子十九了!”
      不及多说,阿涯突然凑上前来附耳禀言。玉涅听罢搓搓下巴,万分遗憾地道:“原来是左师大人。可惜了,真想捏捏……”
      扶苏脸憋得通红,刚想发作,却被明月狠力掐了两把,再三权衡之下还是选择饮恨不语。
      玉涅挥挥手,蓝裳军去往东面五里处扎营休顿。临行时连连回头,笑容万分诡异。
      城上众人一时也没能明白这个中缘由,个个怔在原地面面相觑。明月偏头看这竹马,不禁抿嘴轻笑。鼓鼓的圆润的脸,像极了寿桃包子。难怪玉涅会说出这么一番惊骇世俗的话来。
      扶苏收了折扇,愤愤道:“看什么,你又不是没咬过!”
      十年前,自被小扶苏盗去春宫图并成功偷袭之后,明月虽赏了他十二把毒刀,使其躺倒三月之久,但仍不解心中之气。寻思后,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可以个手刀将他劈晕,用绳子捆妥。再泼喷冷水,作饿狼状一扑,反咬回去。咬过后意犹未尽,又在小扶苏气鼓鼓的小脸上啃了几口。
      留下的齿痕一直伴随着扶苏,只不过后来慢慢淡成了一圈小小的类似酒窝的痕迹,没能达到破相的效果。明月一直对此深表惋惜。此是后话。
      “该办正事了。”玉澈淡淡打断两人的回忆。两人蓦然回神,先谴人送如玉回中城收拾行囊,再匆匆赶下城去。此时城门已开,三方人马并列于校场待令。
      李纲正指挥军士将马匹骆驼牵去圈院,见了他们,忙中偷闲行了一礼。明月一指身后:“这位是凤城派下的萧关玉节度使。”众人一一见礼。
      李纲道:“如右大人所料,这日沉之地便是自纹梨通往焉云的捷径。我等先后被困其中,后来受一名游侠指点,方寻得出路。”
      明月神色古怪,忽然笑道:“锦衾?”
      众人讶异后皆称是。
      “他以前去过静知?”玉澈突然发问。
      明月点头:“先前我在时府养伤,多亏了他赠的灵药。”
      扶苏小声嘀咕:“还挺仗义的么。”
      明月道:“七年之前我初遇他时,听他提过一句。我与他一位知己很相似,只是那人却因他而终日郁郁忧病而去。兴许是为了赎罪,他才常常给予援手的吧。”
      扶苏凉凉道:“红颜知己?”明月瞪他一眼,又问:“你们在日沉之地,可有听过鸣鹰引路?”
      众人摇头。知暮想想又道:“不过,我曾见得一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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