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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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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月,老夫人都免了江玉露的请安,一大早她就被扶了起来。
有新来的两位侍女夏语还有冬蝉伺候着,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那教习嬷嬷正站在房中,提着双鞋,还拿着本书。
“还请江小姐换鞋。”嬷嬷推开了上前想要服侍的秋月,自己蹲下身给江玉露套上了高鞋。
江玉露站起身,没走几步就摇晃着摔倒了。
秋月想上前扶起,却被那嬷嬷出言警告:“这般无规矩,日后去了夫家也少不了婆婆管教。”
“秋月你去书房中帮我整理分类一下书籍吧。”江玉露摆手退散了秋月,秋月不大放心的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去了书房。
这一日江玉露就这么穿着这高鞋,学着走路,直到那嬷嬷快离府时才走稳了不少。
秋月见她脚上磨起的水泡心疼的不行,江玉露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坐在美人塌上看着算经。
“小姐,这才一日你脚上就生了水泡,这之后怎么办。”
江玉露将另一本书递给了秋月:“不如想想二月末的考试,你小姐我是不会被困住的。”
秋月叹口气,起身为她摹写书。
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迟钝,这长安人才济济,怎么样才能在考试中崭露头角,让先生愿意出门留下啊。
这十几天江玉露从行走到坐姿再到仪容仪表,一句怨言都没说,江老夫人听完这汇报也就没再怎么严管怀春院。
考试就在明日,明德堂是皇帝所设的女子学堂,凡成绩优越适龄女子都可入学。
“小姐,明日到底该怎么拖住那嬷嬷。”秋月发着愁,折腾着那墨锭,江玉露一落笔,宣纸便被浓墨透背。
“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江玉露没管那墨点,洋洋洒洒的在纸上写下了先礼后兵四字。
明日依旧是辰时未到,教习嬷嬷就到了房中,但江玉露起的更早,她正笑吟吟的望着:“嬷嬷可愿行个方便?”
“这才没几天,便原形毕露,坐没坐样,接着练!”
江玉露皱着眉,嘴角下压:“好吧,古有言先礼后兵。”
她上前利落的反绞住那嬷嬷的双手,抽出藏在腰封中的粗绳捆了起来,还毫不慌乱的将布条拿出堵住了嘴,显然是经验十足。
看的秋月是目瞪口呆,江玉露弄完还行了个礼:“嬷嬷的教导,玉露我真是没齿难忘。
秋月帮我照顾好她,小姐我先行一步。”
说完便脚下生风,借着梯子越过了后院那矮墙。
幸得怀春院地处偏僻,一出墙就是长安西后街,人烟稀少。
江玉露四处望了望,这处是府间空隙,行走都极为不便,哪里有人影子。
却没注意到背后的黑暗中,一身着布衣的人缓慢接近。
她原是想先出了这条窄道,但眼睛骤然被一双手蒙住了。
这种情况下,其他四感便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清楚感觉到耳朵旁呼出的热气:“你是谁?”
“江府表小姐江玉露。”她定了定神,谨慎的出言道。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莫名其妙的来了句:“江南来的?”
江玉露点了点头,那双捂住她眼睛的手放了下去,她回望只能看见一个面容秀气的少年。
这间隙太狭窄,没了遮挡,她才发现两人靠的极近,那少年没有这方面的顾及,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热气这下喷在了她额头:“见你行色匆匆,要去哪我送你。”
江玉露被那一进一出的温热气息惊的连连退后,那少年不解的看着她。
江玉露想着那重要的考试,还是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抓住又被放开,但她还是抬起眼直视着面前人:“我要去明德堂参加考试,怎么快怎么来。”
少年点了点头,弯腰横抱起了江玉露,轻巧的跳上了那她借着梯子才能攀上的墙,在各屋檐间来回穿梭,直到一院子背后才停下。
他背靠墙壁喘气,伸出食指指向了前面:“这是后门,出去就是明德堂正门。”
江玉露跪着行了个大礼,才站起身告别:“有空的话,亥时越过原先那矮墙就是我的院子,到时再问恩人姓名。”
她提着挎包就往前跑,那少年往后退了几步,重新融入了黑暗中。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女子,年岁都在十二三左右,排着队等待考试开始。
江玉露挤着跑到了队伍前面,管理的女司学看到她这样,严厉的喝止了她:“还未到考试时间,就做这般推搡,这里争第一是作何?”
江玉露大喘着气,将包中江明珠给的信物举起:“我是今日来报名的,还请大人过目一下这玉牌。”
玉牌上书写着江明珠三字,女子学堂从她母亲创办开始,直到十年后,影响至长安效仿的创办了明德堂,现今大多数女司学都承过她的恩情。
眼前严厉的司学这才将号码牌递给了她:“得此机会,务必要好好应试。到队伍后面站着吧。”
江玉露站到了队伍的后面,没顾她人异样或好奇的目光,翻看起了包中的诗文。
过了申时,考试结束,大多数人都被自家父母带了回去,江玉露暂时也不想回江府,一是现在回不去,二是她也不识路。
等到明日放榜的时候才方便问问堂中的司学。
她也没做他想,在这东长安街漫无目的的闲逛了起来。
长安还是很热闹的,货物种类虽不比江南,但食物也颇具特色,饱了江玉露口福。
夜深到客栈的时候,楼下的说书先生还在讲着故事,主角竟还是她的娘亲。
江玉露要了杯茶在角落坐了下来,听到那说书人说着这江明珠真是世间少见的奇女子,但没去细谈她的才学,反而就着情史讲了起来。
茶杯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让那讲到兴处的说书先生都惊的停了下来。
江玉露越过面前的碎瓷片,越过惊讶的众人,夺起了那惊堂木,落下就是清脆的一声:“不如让我们谈谈这奇女子创办女学中的趣事。”
那说书先生回过神,想夺回来那惊堂木,目光却被从二楼高处散下来的银票所吸引。
“说吧,这算我赏赐的。”那美人扶栏俯视,隔着漫天花白的银票,江玉露与她对视着。
知道的客人已经说出了名字,是那皇商之女钱白凤。
“必不负钱小姐厚爱。”江玉露笑着冲楼上拱手,然后低头扫视了一圈:“这学堂创立初期,就世俗礼成而言,多数人家是不愿家中女子来读书的。
一是读了也没有出路,二是上学还要钱。
所以这江明珠想了个法子。”
江玉露停了下来,底下的人喊着:“所以她挨家挨户上门拜访,凭着耐心劝动了?”
江玉露摇头,接着往下说:“孔子有言,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为了不坏这条规矩,江明珠往愿意上学的女子家中送了十五条肉干,然后再回收其中十条。如此一来一往,为了这便宜也好,真心也罢,大多数人也就愿意来上学了。
这也就导致了她时常饱一顿饥一顿,写的诗中也常常有那愁苦的意向。
世人常言是为情所困,倒不如说是为食所困。”
“好!”钱白凤大力的鼓起掌,楼下的人这才后知后觉才跟着鼓起掌,调笑着说:“民以食为天,饱暖才思淫邪,看来那些个掉书袋也没什么本事看透江才女诗中深意。”
江玉露点头致意,才接着讲:“为了这口食,现今女子读了书,也能如钱小姐这般行商或者到学堂教学,谈那虚无缥缈的情不过是世人强加的臆想,不如待到江才女百年以后,留待后人评。”
她将惊堂木放了回去,潇洒的离了这客栈。
出了门,江玉露走的极慢,等到后面那声音响起:“这位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好,免去了露宿街头。
钱白凤一身红装,靠近时更能闻到那股独特的薰香,她大大方方的行着礼:“我乃长安钱皇商之女钱白凤,姑娘贵姓?”
“不才,正是江明珠之女江玉露。”江玉露哪敢受这等大礼,连忙扶起了她。
“你就是宴怀安的未婚妻?竟是这般妙人。”钱白凤听后亲密的揽住了江玉露:“正巧不如去我府上一叙?”
江玉露自然是答应了下来,这钱小姐才是妙人,真是她命里的福星。
心说她要是来的再慢点,江玉露就要蒙着脸溜回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