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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燕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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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和丞相拜过把子,宴怀安管我叫姐姐,你也喊声姐姐吧。”
钱府颇大,钱白凤将江玉露安置在了自己的屋里,面对面前人亮晶晶的双眼,江玉露自问自己说不出一句拒绝,只能结巴的喊了声姐姐。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皇商和丞相拜过把子。”江玉露疑惑的看着钱白凤。
钱白凤正色的说:“丞相酒量不行,在酒楼被我爹灌醉,闹着拜的。”
看来她与宴怀安的婚约极有可能也是丞相醉昏头,写的婚书。
“说吧,你来长安是为了明德堂考试?”钱白凤拉着江玉露上了床,两人眼对眼,距离近的让江玉露不敢乱动。
江玉露只敢点着头,不敢出言,怕二人之间的温度因她再度上升。
钱白凤见她害羞,更是起了戏弄的心思,她冰凉的五指附上了江玉露的腰间挠了起来:“我两都是女子,你怎么会这般羞涩?”
江玉露被逼的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到那冰凉的墙面,才眼角带泪,看着钱白凤求饶:“好姐姐你放过我吧,我母亲那些事我全都招。”
“不闹你了,明日明德堂放榜,你的信心如何?”钱白凤将手收了回来,将被子上拉,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江玉露,那冷艳美人少见的透出几分俏皮。
江玉露竖起了食指,毫不谦虚的说道:“第一吧。”
“不是的话,我明日就派人上江府,让你舅舅来逮你。”早在客栈时,钱白凤就猜对了个七八成。
“大不了回江南去。”江玉露翻了个面,没再看钱白凤,江南江南,这一离开到现在已有一月有余,也不知道母亲过得可好。
灯已经灭了,身边人的呼吸也渐趋于平稳,这里不是她院里,江玉露想下床写信也没处去。
只得翻来覆去,独自一人在异乡作着异客。
明日一早,明德堂门口就张贴放榜。
许多人都围在那看着有无自己的姓名,钱白凤带着一干小厮凭借着人数优势到了榜前,她拉着江玉露的手,惊讶地指着那第一名:“还真是你。”
江玉露并没有很惊讶,她开蒙早,跟其他人比能有这名次也正常。
现下最要紧的事是回江府,幸好有昨天遇到了钱白凤,今天就不用走回去了。
钱白凤嘱托着江玉露上学前务必要来钱府吃顿饭,这才让她上了马车。
马车转悠着到了江府后边,江玉露往那间隙中走去,学着狸奴唤了三声,那梯子才递了出来。
秋月一见她,就上前抱住了江玉露:“小姐您受苦了。”
问都没问名次如何,比江明珠还信任她。
那教习嬷嬷正在她床上躺着,江玉露上前松绑,将食指抵在唇中作嘘声:“出了声,你就是阻拦明德堂试验第一人考试的罪人。不出声,你就能得教导第一名的美谈,嬷嬷自己选吧。”
江玉露知她肯定不会轻易相信,索性将那写着甲一等的竹签拿出,那签末尾带着一小巧金饰,是明德堂的所有物没错。
教习嬷嬷脸上堆满了笑容:“江小姐等今日到时间,我再离府。”
见事情顺利解决,秋月打来热水,给江玉露慢慢的褪下了鞋袜。
那水泡大多破开流脓,粘连住了鞋袜,往下扯时没注意,疼得江玉露嘶了声。
秋月任劳任怨的剥着,却又恨不得江玉露痛些,日后记起这痛,能善待自己。
江玉露看着面前皱眉的人儿,伸手想要抚平那因用力过度而留下的皮肤褶皱:“好秋月,别皱眉了。”
“小姐你知道你像什么?”秋月叹了口气。
江玉露松开了下唇,笑着俯下身直视着秋月:“像什么?”
“像根针,在我生气时又扎的我泄气。”秋月将手伸入盆中,扬起水溅向了江玉露:“坏小姐,下次不许这样了。”
“有的选的话,肯定不会这样的。”江玉露直起身,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己的脚背:“但我不愿困在这院中,日后再老老实实嫁到宴府。”
秋月拿来冰凉的药膏涂上了她的伤口,涂了好一会才开口继续回话:“不说那些伤心话了,今日小姐得了第一,有什么想要的吗?”
“好啊,那等会去书房帮我摹写其他书本。”江玉露继续露出了笑容,没再提那些伤心事。
但还没到下午,夏嬷嬷就到了院子中,身后还带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吓得教习嬷嬷根本不敢出面解释。
那帮人来势汹汹,张口就是:“表小姐,外祖母有请。”
江玉露从书房探出身,也没顾脚上包扎的布条,套上绣花鞋就神色自然的跟着夏嬷嬷走来。
座上的老夫人显然心情不佳,屋内的薰香浓郁。
江玉露一进来就识趣的跪在地上。
“你都做了什么,自己说吧。”
江玉露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说:“去明德堂考试,然后得了榜首。”
老夫人点点头:“来人,先仗责那贴身丫鬟十大把。”
那些小厮围上来,按下了秋月,刚想拖出去,就见江玉露起身护住了她。
“根据律法,家法只能对府上的奴仆使,早在来长安前,秋月的奴籍就在自己手上了,算不得奴仆。”
江玉露看着面无表情的老夫人,又双膝一屈跪了下来:“要罚就罚玉露吧,是我谋划了这些。”
“我大可以罗织罪名,让这丫鬟照样受罚,但见你两主仆情深,那就罚你吧。”老夫人怒极了,不欲争辩,闭上眼没再看江玉露。
“谢外祖母开恩。”江玉露拱手,让小厮将自己压了下去。
行罚的小厮一直都很犹豫,前面三板根本没使劲,见老夫人没叫停,才加大了力度。
秋月在旁哭的声声哀切,江玉露咬紧下唇,什么声音都不愿出。
等第五板落下时,老夫人院中才传来报喜的声音:“还请表小姐去前院一趟!”
那管家一进院中,就看见被打的脸色苍白的江玉露,还有哭花脸的秋月,场面很静,但怎么看怎么混乱。
小厮见是前院的管家,一时之间接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管家哎呦着扶起了江玉露:“表小姐快去梳洗一番吧,前院来了明行堂的司学,点名要见你呢。”
秋月这才敢上前扶住江玉露,声音像是混着泪水,梗咽的听不真切。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江玉露才匆忙到了前院,新裁的冬衣很合身,就是这一裹,显得她更加像是大病初愈。
堂上的司学见她来了,还没等江玉露行礼,就高兴的拉起了她:“江姑娘在卷上写的文章我看了,进退有度,小小年纪就颇有文人气节。”
明行堂是设于明德堂旁的男子学堂,这名司学看过她的文章,那应该就是受明德堂所托过来的。
江明山在旁故作高深笑着,那司学又夸了一些话,将江玉露吹的天花乱坠。
“五日后便是开学的日子,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备好墨宝?”司学看着江玉露,将自己身上带着的笔墨递了上去:“小小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司学怕她推拒,就转手交给了秋月,起身告别离府了。
江明山很是高兴,也没多问什么,倒是江夫人有心免去了每日教习嬷嬷的教导,准得江玉露这五日出府会友采购,还安排了一辆马车供她上下学使用。
这番折腾下来,已是戌时。
秋月心疼江玉露,说什么都要伺候完沐浴,还有换药再回房休息。
江玉露拗不过她,任由摆弄,她就这么脚上包裹严实的倒躺在床上,下巴垫着枕头看起了书。
“小姐别看了,快些休息。”秋月刚想抽出书来,江玉露立马吃痛的喊了一声。
“看书的时候还不觉得痛,怎么书一离手,这痛感就上来了。”江玉露假模假样的抚上了自己股间的伤口。
秋月只得无奈退下,往房中的炭盆添了好几块,嘱托着早点熄灯休息就退了出去。
江玉露根本没注意时间,听到传来推门的声音,将书藏起,翻起身就想掐灭那蜡烛。
来人却不是秋月,他身量要高上许多,这不是昨日帮忙的恩人吗?
但进她房间,还是不请自来,感觉有些不合礼数,江玉露意识到这点时,还突然发觉自己现在正身着单衣,连忙拉着被子一裹。
那少年见她这模样,皱着眉发问道:“你被打了,还不想被我看见,为什么?”
江玉露哈哈了几声,生平第一次感到尴尬:“街上男子有的会袒胸露肚,你见过女子会吗?”
少年点头,没再追问,他寻了地上的毛毯,盘着腿坐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问,恩人你叫什么?”江玉露就这么裹着被子看着地上的少年,幸好被子够厚,才免得她发痛。
“没有名字,有的喊我采花贼,有的喊我神偷,师父喊我小兔崽子,看你喜欢哪个吧。”
江玉露嘴角抽抽,心说这人真知道采花贼是做什么的吗就往外说。
“名字一般都是父母取的,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但也不能真喊你神偷。”听到这话,地上的少年疑惑的回望着她:“那日见你在屋顶间穿行,身姿轻巧似那檐下燕,喊你声燕行可以吗?”
少年点头,算是答应了。
之后沉默开始蔓延,江玉露也不好怠慢他,没有书看,疲倦感就这么涌了上来,她脑袋往下点了几下,强撑着精神问道:“所以恩人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燕行扫视了一圈屋内,这屋中装潢还不如府外牌匾来的高级,犹豫几番还是答了:“来收报酬。”
“要多少?”江玉露了然的点头,钱财对她来说算是最低的回报标准了。
“师父说他有一江姓江南故人,见到故人之女该帮就帮,但酬劳要收十倍。”燕行详细算着:“寻常之事,不涉及偷盗杀伤,一般收五十两,十倍的话就是五百两。”
江玉露手头算上这月的月银,算上之前在外客栈还有吃食之类的花销,应该是不足一百五十两。
她难免犯难:“看在我给你取的名的份上,只给你一百五十两加上我屋中名器一件可以吗?”
燕行还是好脾气的点头,却突然看向床上江玉露那张白净光滑如上好瓷器的脸说道:“你也算屋中名器吗?”
“喊你采花贼还真是没冤枉你,银两在柜头,快拿了走吧。”江玉露最听不得这类将女子比作物件的话,又不想在别人面前失态,偏头没再看燕行一眼。
但她前面突然落下一块阴影,抬头看到的是燕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将脑袋埋在江玉露的颈侧,讨好般的蹭了蹭,力气大的让江玉露动弹不得。
如果是江明珠会抱住她,秋月会摇着她的手,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独特的求和方式。
室内温度本来就偏高,这一招下去,烧得江玉露整张脸都红透了,燕行还在不停蹭着,大有她不原谅就蹭到自己脑袋光洁之意。
“我知你无意,我原谅你了。”江玉露用双手抵住了他的脑袋,燕行顺势将下巴托在她的双手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慌的江玉露抽出手来,掐灭了那烛火,不敢再看面前俊美的少年人。
燕行这才离开了,借着极好的夜视能力又回到了地毯上。
“你还不走吗?”江玉露看着他又盘腿坐下,有些奇怪。
燕行也没管江玉露能不能看见,摇着头解释道:“受伤的时候,仇家会找上门来,所以我需要为你守夜。”
她也不知燕行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贸然加重语气驱赶,说不定又要被按住狂蹭,所以只是将床上的另一套枕被递给了燕行:“那你在这睡一晚吧,明日早点走,将这两件放上床来,别吓到我侍女了。”
那枕被刚洗完没多久,浸染着来自江南的独特薰香,就这么笼住了燕行。
他没做答,只是接过放好,继续盘腿坐着。
江玉露叹了口气,转过头没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