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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换嫁(三) ...
席间,陈婆偷眼打量对面许氏母女好几回后,忽问道:“听闻夫人近来认了个义女,可是眼前这位端庄文静的小娘子?”
王夫人颔首:“正是。”
陈婆先是喜气洋洋地向王夫人道了一声恭喜,其后转向竹兰,笑而问之:“不知小娘子贵姓芳名?”
竹兰虽不识得她是何人,但见她席间与王夫人交谈甚欢,知她定与王夫人关系匪浅,於是起身恭恭敬敬地回道:“禀大娘,小女免贵姓曹,双名竹兰。”
陈婆听完,愣了一下,尔后试探性地问道:“容老妇再多嘴问一句,令尊可是姓曹名简?”
竹兰诧异地点了点头:“是也,只是大娘何以知之?”
“那就是了。”陈婆抚掌大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竟不认得一家人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盯着许氏母女和陈婆看,面露疑惑之色。就连许氏本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她所言何意。
王夫人望一眼许氏和竹兰,又望一眼陈婆,疑问道:“汝此话何意?”
陈婆回言:“夫人有所不知,这位曹家姑娘,乃是我娘家侄儿未过门的媳妇哩。”
王夫人闻得其言,大吃一惊道:“竟有此等巧事?”
“可不是。”陈婆笑着走到许氏面前,深深道了个万福,“没想到竟在这儿遇着亲家,真是久仰久仰。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亲家夫人莫怪。”
许氏未曾见过陈婆,闻说她是易昌姑姑,忙起身还礼不迭。竹兰亦跟着起身,向陈婆深深行个万福。
那陈婆见未来侄媳妇是个知礼懂礼,温顺娴静的人儿,且还被王夫人认作了义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当着许氏和王夫人的面,免不得将竹兰从头到脚一顿猛夸,又说自己侄儿好福气,能得这样的好女儿家做妻子。
夸完竹兰后,避免显得厚此薄彼,那陈婆顺带着把献玉也夸了一番。
见陈婆当着众人面如此夸赞自己,竹兰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献玉却早已习以为常,只静静地听着,含笑不语。
众人都知陈婆是个惯会说好话哄人的高手,今见她这般奉承王夫人和许氏母女,嘴上附和着,脸上陪笑着,心里却都暗讽她假门假氏,阿谀谄媚。
惟许氏与王夫人听了,心中甚是欢欣,毕竟做母亲的,哪个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女儿好?
两方叙礼罢,各自归坐。
因提及竹兰亲事,王夫人便问许氏婚期何日?谁曾想无巧不成书,这竹兰婚期,竟与献玉同一日。
王夫人见如此奇巧,便提议两家婚宴一起操办,让竹兰与献玉一起从萧家出嫁。
不仅如此,就连凤冠霞帔,陪嫁妆奁,也都一并帮她筹备了。但凡献玉有的,竹兰亦有,并未区别对待。
不得不说,王夫人真个是把她当作亲女一般对待了。
街坊邻里闻悉此事,无人不艳羡曹家的,都笑说篾匠女儿命好,攀了个财神婆做义母。
更有的调侃篾匠夫妇走鸿运,不光不用费心劳力操办婚宴,还不用花费一钱置办嫁资,只需当个甩手掌柜,坐待女儿上花轿便好。
许氏听了这些闲言碎语,难以为颜,见到王夫人时,便说竹兰妆奁还是由自己来准备的好。
然而王夫人知她家困难,怕妆奁薄了义女会被夫家轻怠,执意不从。
许氏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却又不好三番两次拂人家美意,扫人家兴致,一时陷入两难,不知如何处置。
问起丈夫,只道:“你个妇人家见识,她好心好意为咱家女儿着想,你若推三推四,不肯领情,岂非让人觉得我们在拿腔作调?按我说,你就依她吧,我们省事省心,女儿亦有面子,何乐而不为呢?莫要再去生事了。”
许氏听完丈夫一番言语后,方打消念头,从此不再提及。
光阴迅速,转眼到了十月初六,正值萧父四十寿辰。
萧家是富户,高朋故戚闻知其寿辰,纷纷带着寿礼前来拜贺。萧家免不得要搭彩铺毡,杀猪宰羊,置酒张筵。
时下萧曹两家情谊深厚,犹如至亲,萧父大办寿宴,曹简与妻女自然也要携礼赴宴,给萧父祝寿。
就连那陈易昌,也借着自己是萧家义女的未婚夫婿,打扮得人模人样来萧府贺寿了。
萧父萧母当他是子婿,自是客气相待。
本就不待见他的竹兰,今见他在自己义父义母面前如此厚颜谄媚,越看越嫌,越看越恼,心下好不快活。
这事且搁过不题。且说今日来赴宴的,除了上述等人外,还有两位对萧家来说顶顶重要的客人,那便是宋家父子二人。
这宋父名唤宋鸿福,精明能干,生财有道,在临安城中开了数十家铺子,挣下了相当丰厚的家业,众人都尊称他为宋员外。
说起来也是唏嘘,宋员外年五十馀,只生得一个儿子,早年丧妻后,一直未曾续弦,也无妾室,只守着儿子和铺子过日。
其子宋轻舟,方年十八,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不说,且又诗书满腹,十分聪俊,见过的人无一不夸赞他的。
为何说这宋家父子是顶顶重要的客人呢?那是因为,这宋小郎君,便是与献玉小姐订了亲的。方今未来岳丈庆寿,他这个做女婿的,岂能不来?
说起宋萧两家这桩亲事,还是宋员外主动央媒说成的。
只因子幼失恃,独子得惜,那宋员外爱他如命,从小请先生在家中教他读书识字。到十二三岁上时,举笔成文,诗赋俱通。
到得适婚年龄,宋员外便琢磨着要寻一个才貌双全,温婉娴淑的好女子配他。
为子择妇的消息放出去后,愿与其对姻的女子不可胜数。奈何宋员外要求甚高,挑来拣去,就是选不出一个称心满意的,此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直到萧家搬来临安县,那宋员外闻得萧家独女才貌无双,不胜之喜,怕晚了被人捷足先登,忙花重金遣极有口才的陈婆前去说合。
而萧家亦打听得那宋小郎君是个人品才貌俱佳的,且家境还好,女儿嫁过去定不会吃苦受罪。因此很是满意,两家这才得以结为亲好。
此时萧府外,车马盈门,人流如潮,一片热闹景象。而萧府内,佳肴满席,鼓乐喧天。
萧父在前厅招待宾客,萧母则带着许氏在偏厅陪女眷们话家常。此等场面,陈婆自然也在。
献玉嫌外头喧闹,趁着席面尚未开始,带着竹兰先躲回了卧房。
回房后,因见竹兰轻倚在窗前,神情沮丧,默不作声,遂上前关心道:“从刚才起,就见姐姐一直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何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妹妹也好帮姐姐分忧分忧。”
竹兰摇首道:“妹妹不必担心,我只是从未见过这般热闹,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听到此言,献玉才放下心来,拉着她到桌旁坐下,柔声细语道:“有妹妹在,姐姐不必紧张。”
竹兰强颜欢笑道:“好。”
正说间,只见翠儿小跑进房内,笑眼弯弯道:“听说几位郎君在前厅给咱老爷作贺寿诗呢,二位小姐可要去瞧瞧?”
献玉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满不在乎道:“不过是一群读了几篇文章,写了几首酸诗腐词,就自诩才华绝世的公子哥在那卖弄墨水,有何可看的。”说着笑盈盈转向竹兰,“姐姐,现下拒霜花开得正盛,不如我们去后花园里赏花吧。”
竹兰正要张口答应,只听那翠儿又道:“小姐,宋小郎君也在呢。”
献玉闻听“宋小郎君”四个字,脸霎时绯红一片,半嗔半羞地道:“他在不在的,与我何干?”
竹兰见她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模样,不由新奇道:“宋小郎君是谁?”
献玉别过脸,笑而不言。
翠儿笑嘻嘻地说道:“曹小姐有所不知,那宋小郎君乃是我们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听完翠儿的话,竹兰望着献玉,心下想道:“原来如此,怪道她突然害起羞来。”
一直想知道献玉未婚夫婿是何方神圣的她,而今听到对方此时就在前厅作诗,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说道:“旁人便也罢了,若是妹夫,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可得好好去瞧瞧。”
献玉回转脸来问:“瞧什么?”
竹兰慢悠悠地说道:“瞧他才貌,瞧他品行,瞧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竟能做得了我妹夫。”说着看向翠儿,“你说是也不是?”
翠儿笑着应和道:“曹小姐所言极是。”
献玉轻嗔道:“休要玩笑。”
竹兰有些顽皮地冲她眨了眨眼,接着说道:“若是个其貌不扬的,或是个虚有其表的,我可舍不得把我的好妹妹许配给他。”
献玉睨了她一眼,撂下手中帕子道:“若再拿我取笑,我可,我可真要恼了。”
竹兰忙拾起帕子递与她,好声好气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妹妹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姐姐置气。只是话又说回来,妹妹若是不愿去,那可否让姐姐代为前去一瞧?”
献玉夺过帕子,扭头赌气道:“问我做甚?想看便去看,又没谁拦着姐姐。”
竹兰嬉皮笑脸地凑到她跟前,又问:“真不去?”
献玉没好气道:“不去,要去你自去便是,不用烦我。只是一件,若你偷往前厅窥视男子被发现,爹娘责怪时,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竹兰道:“放心吧,我自会处处小心,绝不让人觉察分毫。”说完望向翠儿,“既然你家小姐不愿去,那便由我替她去。等到了前厅,哪位是宋家小郎君,你只需悄悄指给我看即可。” 语毕,真就撇下献玉,与翠儿同往前厅去瞧那热闹场面了。
待她二人离去时,献玉独坐房中,想去又怕难为情,不去又觉得机会难得,真个是让她左右为难。
当竹兰与翠儿来到前厅之际,正好那宋小郎君作诗。只见他宛如青松一般立在案前,略作沉思后,饱蘸浓墨,落纸如飞。不过片刻功夫,一首贺寿诗便已跃然于纸上。
诗曰:
紫气东来绕华堂,瑞彩祥云映琼卮。
麻姑仙乐贺生辰,寿比彭祖永安康。
看完宋小郎君所作的贺寿诗后,围观之人纷纷交口称赞。
萧父见女婿才华超群出众,亦喜不自胜,当下命人将诗裱起来挂在自己书房。
要说这位宋家小郎君,不论是从才情容貌、品行修养,还是家世背景来看,样样皆是上乘。如此好人物,试问谁人不喜?谁人不爱?
更有甚者,对其一见倾心,恨不能撇了原有的亲事,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也不枉此生了。
就连躲在遮堂后的竹兰,看到这样风流俊俏的小郎君,也忍不住心笙摇曳。萧家厅上惊鸿一瞥,情愫暗生,此时此刻的她,心里眼里便再也容不下旁的人了。
只恨天公捉弄人,喜欢的得不到,不喜欢的却又被强行凑在一起。
怀揣着一颗被宋小郎君搅乱的心,竹兰好不容易挨到了寿宴后半程。因怕献玉瞧出端倪,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连最爱的堂会戏都没看完就撺掇着爹娘匆匆告辞了。
回到家后,又借口困倦想小憩会儿,心虚地躲进了自己房内。
爹娘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都只当她是真的累着了,并未往别处多想。
竹兰独自呆在房中,对镜而坐,一边用木梳梳理着及腰的秀发,一边回想着宋小郎君的音容笑貌,嘴里还时不时念着他今日所写的诗。
想一会儿羞一会儿,羞一会儿又悲一会儿,悲一会儿又恼一会儿,心情如潮,涨落不定。
殊不知求而不得,忘而不能,实乃人生之苦也。
因是相思日久,以致好好一妙龄女郎,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日渐羸瘦。未及两月,身似浮云,心若飞絮,气若游丝,乃至恹恹成病矣。
爹娘见状,忧心不已,再三逼问,她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都说勿相思,相思易成疾;又说身病易治,心病难医。
这相思之情,初如干渴时清泉入口,甘甜清润,沁人心脾。然光阴暗度,此情渐深,遂成心疾。其痛犹如骤雨打新荷,锈刃剜肝肠,令人苦不堪言。
有道是:岐黄之术济苍生。奈何此疾无脉可诊,无方可治,纵有龙肝凤胆,神医在侧,也难愈相思入髓。
心病终须心药医,可这心药,着实难求。
竹兰一病不起,献玉闻讯忧心如焚,急忙跟着母亲赶去曹家探望。
来到曹家,一番殷切关怀过后,王夫人就被许氏请到堂屋喝茶了,献玉则留在房中陪竹兰。
姐妹相见本应高兴才是,可竹兰深知,自己这病皆因太过思慕宋小郎君所致,故面对献玉时,心中甚感惭愧与不安。
献玉静静地坐在她床前,望着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病容满面,骨瘦如柴,心疼得泪流不止,侧过脸不忍再看。
竹兰挣扎着想要坐起,却不想一阵头晕目眩,重重地摔回了枕头上。
听见动静,献玉连忙转过脸来看,见她一手抓着床沿,一手扶着额头气喘吁吁,猜她刚刚是想起身,便说道:“姐姐现在身体虚弱,不宜乱动,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妹妹便是。”
竹兰有气无力道:“妹妹难得来此,姐姐只是想起来与你说会儿话。”
献玉温声道:“躺着说也是一样的。”说完俯身帮她盖好被子,正要坐下时,忽然瞥见竹兰的枕头下似乎有东西。
“这是何物?”献玉伸手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竹兰看见,慌忙想要夺回,却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献玉将其拿走,闭上双眼,暗自叫声“苦也”。
献玉拿起一看,原来是张兰花花笺,只见上面有诗八句:
独倚轩窗望明月,相思难解意阑珊。
情深难诉空悲切,缘浅无言泪满襟。
病中愁绪千重绕,心上情丝万缕牵。
此生与君无佳期,唯愿来世早相逢。
起初,献玉还以为是她病中沉郁,所以才写了这么首情凄意切的诗出来。可当她看完诗,发现花笺右下角还画着一叶小舟时,才豁然顿悟,拿着花笺僵在原地,眼中满是无法言喻的震惊。
竹兰见事已败露,自知有愧,双手紧握着床沿,艰难地撑起虚弱的上半身,泪水涟涟地向她祈求原谅。
献玉不明真相,误以为她与宋小郎君是两情相悦,丢下花笺,说了句“你好糊涂”便要离去。
竹兰深感难堪,又怕献玉一气之下会将此事告知王夫人,急言道:“既然妹妹不肯原谅,那我便只有以死谢罪了。” 说罢竟从发间拔下木簪,欲往自己颈间刺去。
献玉赶忙上前夺下簪子,愠恼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姐姐怎能做此短见之事?”
“是我对不住妹妹。”竹兰羞愧低眉,泪流满面,“今日做下此等丢人现眼的事来,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倒不如,倒不如死了干净。”
献玉道:“何苦乃尔?”
竹兰执拗道:“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待妹妹离去后,我还是会……
言犹未绝,献玉打断她道:“你若死了,便休想得到我的原谅。”
竹兰嗫嗫嚅嚅道:“我只是,只是不知当以何颜面对,面对妹妹与义母。”
献玉语气稍缓:“既连死都不怕,又有何可惧的?”见她不作声,又问,“你与他,是何时的事?”
竹兰抿了抿嘴,声如蚊呐:“寿宴那日。”
献玉拾起地上的花笺,看着床上病病殃殃的人儿,不解地问:“为了个男子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值得吗?”
竹兰抬起泪眼,面有悲色道:“人活一世,若不能与自己心爱之人白头偕老,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献玉长叹一声,坐回床边:“你若死了,他岂不伤心欲绝?”
闻听其言,竹兰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自忖道:“她莫不是以为我与那宋小郎君是两情相悦,才会如此说?”
刚想开口解释,献玉却先她一步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做傻事,我愿成全你二人。”
听她这样说,竹兰顿了一下,心中暗暗思索着:“既然如此,我何不将错就错,反正她又不可能会去向宋小郎君求证。”
于是乎,把原本想说的话又给全都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已无地自容,妹妹又何苦来捉弄于我。”
说声未了,外面陡然间狂风大作,天空变得阴沉起来,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彻天际。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在了窗棂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献玉起身去关窗子,关好后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回到床边递给竹兰:“我何时捉弄过姐姐?”
竹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他已与姐姐定亲,我也已受陈家之聘,妹妹若真想成全我二人,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献玉淡然道:“你二人既已两心相悦,我又怎好横插其中。待我回家后,便请求爹娘取消我与宋家郎君的婚约。你也与伯父伯母禀明心意,退了陈家的聘。如此一来,你二人便可缔结良缘了。”
竹兰将信将疑地问:“妹妹当真能舍弃他?”
献玉冷冷笑了一声,并不作答,心中却想:“这般朝三暮四之人,不要也罢。”
竹兰双手握着茶盏,刻意露出几分为难与不忍的表情:“妹妹虽是真心为我着想,可那宋家是大富之家,而我曹家却是柴门小户,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他宋家怎可能愿意舍你求我?纵使宋,纵使轻舟愿意,那宋员外也断断不会答应的。且作为姐姐,怎好夺妹妹所爱,还是作罢为好。”
因见献玉沉吟不语,恐她真个听进去这话了,竹兰忙改曲易调,以退为进:“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我死不足惜,只是一件,”她停下掩唇咳嗽了两声,继续道,“轻舟是受我蛊惑才会如此的,还望妹妹日后莫要怪罪于他。”
听到这话,献玉气不打一处来:“事到如今,你还一心只为他着想。也罢,你好好将养着,此事我自有主张。当日在清泉寺,若不是姐姐你冒险相救,妹妹定清白难保。此等大恩,莫说是一个宋轻舟了,就算是要我以命相还,我也在所不惜。”她发自肺腑地说,“更何况,姐姐在妹妹心里,远比那些臭男人重要的多。你且放宽心,无论如何,妹妹都会想法子助姐姐达成心中所愿的。”说着扶她躺下,细心替她掖好被角,“从今日起,姐姐只需安心养病就好,其余的,都交由妹妹来安排,定不教你一片痴心付诸东流。”
见她如此真心诚意地对自己,竹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之情,有些歉然道:“妹妹,我不该……”
献玉将那张寄托着相思之情的花笺放回她枕下,神态自若道:“放心吧,你我既是姐妹,我便不会怪罪于你。至于那宋轻舟,我与他本就无甚情意,不过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嫁他还是嫁别人,于我而言并无多大差别。”临了又补了一句,“姐姐不必为此自疚。”
“多谢妹妹成全。”竹兰含泪注视着她,“妹妹大恩大德,姐姐无以为报,惟有来世再做牛做马报答妹妹。”
献玉目光轻柔地看着她:“你我姐妹,说什么报答与不报答的,当下好好养病才是最要紧的,莫再胡思乱想。”
竹兰默然应允。
①“身似浮云,心若飞絮,气若游丝”出处:元代·徐再思《蟾宫曲·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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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换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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