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爱索

2、02

　　02
　　月上中天的的时候阿彦步出了房门。披着外衣，抬头看，客栈的院子里有株石榴树，正开的艳，现在月光下，好像个妖艳的处女。阿彦看着石榴花，想象女人的石榴裙，那的确是很美丽的物件。
　　阿彦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很瘦很长，没有一点色彩，没有一点姿态，那么令人沮丧的灰色，就算镀上月色，也丝毫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有些东西，无法比拟。

　　卫潜就在房里看着阿彦，然后闭上眼，继续睡觉。

　　阿彦知道卫潜在屋子里醒了。卫潜这些天睡得很少，夜里常常听到卫潜的屋里传来喘不过气的呼吸声和挣扎的动静。阿彦想叫卫潜过来跟自己一起睡，可是自己也是三更眠四更醒的主，也就打消了念头。本来以为卫潜初逢大变，过些日子会好些，可是半个月过去了，卫潜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好转。
　　幸好卫潜很能吃，每天总是满满的盛上饭，大口大口的往下咽。阿彦觉得卫潜吃饭似乎是在拼命，跟他说慢点。卫潜点点头，放慢速度，一会儿又快起来。拜这所赐，卫潜脸终于胖些了，不像第一次见的时候那么尖尖的，看得见颧骨。
　　回过头，阿彦想也许先去扬州比较好。

　　第二天卫潜给阿彦打来洗脸水的时候，阿彦一边洗脸一边问他：“我想去一趟扬州，你觉得怎么样？去看看你外公。”
　　卫潜的手似乎抖了一下，说：“好啊。可以把爹娘安葬在那里，我不在的话，也有人照应。”
　　阿彦点点头，“那就把杭洲这边的事放一下，就是要包点路。”
　　“嗯。”卫潜等阿彦洗了脸，自己洗漱了，小二把早餐端了进来。卫潜就开始摆放碗筷。阿彦突然说：“你真的不像个大少爷。很懂事。”
　　卫潜笑笑，“现在还没学功课，我也只能帮忙做些杂事。”
　　阿彦笑了笑，拍拍卫潜的头，“小子，敢催我教你武功。”
　　卫潜也笑，嘴角勾起好看的幅度。
　　卫潜是一点武功基础都没有，加上四处奔波，这一个月阿彦没有教他任何武功，只是让他有空的时候练练马步。即使扎马步这种无聊到极点的东西，卫潜也做的很认真。阿彦觉得他还有点耐心，不错。

　　决定了去扬州，阿彦当天买了两匹马，却发现卫潜不会骑马。
　　“你跟我一起骑这匹黑的吧。我抱着你。等习惯了，你骑那匹。”
　　卫潜摇摇头，“没关系师傅，让我自己骑一匹吧。”
　　“你以前没骑过，万一摔下来不是玩的。”
　　“没关系的。”
　　阿彦觉得卫潜有些地方坚持的几乎固执。
　　记得刚开始的几天阿彦询问了卫潜关于他家的情况，可是卫潜也不清楚。卫家的产业很丰富，卫潜父亲卫垣的手段比较强硬，卫潜母亲李玉华处理江湖事务却比较柔和。卫潜的印象中卫家一向冤家多，仇家少。但是毕竟大人的事卫潜知道的也不多，所以也许有极厉害的仇家也不定。
　　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卫家开始陆陆续续遣散家丁，卫潜被送到了乡下庄子里。家里发大火那晚上，卫潜因为和庄子上的小鬼打赌，独自拿了瓶酒壮胆就跑到关帝庙过夜，半夜却看到城里火光冲天，跑过去，一条街都在火海里。那天早上卫潜看着那片废墟，一口一口喝干了酒，然后开始搬东西。
　　阿彦对卫潜说这种情况应该先找地方躲起来，最好是到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家暂时避一下。“对方心狠手辣，那么大的院子一起烧毁，不留一点痕迹。如果让他们发现你，实在很危险。”
　　卫潜埋下头说：“我知道了，师傅。”虽然卫潜说的很恭敬，但是阿彦感觉卫潜并没有真心接受，越发觉得这个孩子死倔，虽然也是很有骨气。
　　这次也是，阿彦觉得不安全，可是也不想强令卫潜，最后把卫潜扶上马背，教了他基本的技巧，自己上了马，蹓着走，让卫潜的马在后面慢慢跟着。这样速度也只比走路快些。
　　开始卫潜在马背上有些紧张，但很快就能应付自如，阿彦回头看看他，卫潜居然放开一只手跟他挥手。这时马咯噔了一下，卫潜腰往旁边一闪，慌忙两手抓紧马背上的把手，才勉勉强强搬正了身子，明明脸色吓变了，还是装出没事的样子朝阿彦笑。阿彦看了看卫潜，说了句：“敏捷不错。你不行了就喊停！”
　　然后催马跑起来，
　　马渐渐跑快起来，周围的东西开始飞快后退，景色变得模糊不清，马背颠簸的利害，卫潜的身体左摇右摆不听使唤。他死死抓住鞍上铁环，把身子往前扑，可是也没有好受些。前面的路变得摇摇晃晃，似乎是一条破旧的长地毯，而有人在地毯的那头使劲的抖动，就像抖掉地毯的灰尘。
　　卫潜用力夹住马肚子，伸出手抱住马脖子，可是立刻脚就开始酸软，手又无法抓牢马脖子，苦苦支撑，想喊停，却一想马都不会骑，日后谈什么报仇雪恨！一咬牙，凭着股子狠劲，不肯开口。终于头一阵昏眩，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卫潜醒的时候自己平躺在路边草地上，阿彦守在自己身旁，给他擦着脸上的汗水，两匹马套在旁边的树上。卫潜撑着身子想起来，阿彦把他往下按了按，“再躺会。”卫潜躺着平了平气，坐直了身子，“师傅，你接住了我？”
　　“嗯。”阿彦转身拿出水袋给卫潜，“喝点水，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卫潜低头喝了口水，水很凉，合着这五月的暑气，让卫潜打了个激灵。
　　“小潜，你知不知道你在马上待了多久？从开始跑以后？”
　　卫潜脸色通红，摇摇头。
　　“大概是一盏茶的时间不到。”
　　“哦。”
　　“我第一次学骑马上去只跑了八步就摔下来了。你的平衡很好。”
　　卫潜听着这话，稍微抬了抬头，看到阿彦的眼里有责备的神色。“跑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卫潜看着阿彦，有点诺诺，“不行了就喊停。”
　　“你还记得。小潜，受不了的时候就要喊停，不要勉强自己去支撑不能做到的事。做事情不能全凭狠劲，要量力而行，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输，懂吗？”
　　卫潜眨眨眼，“是，师傅。”
　　阿彦摸摸卫潜的头，“休息好了就赶路。”
　　卫潜爬起来收拾了东西，阿彦牵过马来，还未开口，卫潜已经翻身上了自己的那匹马。阿彦看看他，“刚才摔了，你不怕？”
　　卫潜右手挽了缰绳，左手扣住铁环，回答“怕。所以这次我一定会抓紧不掉下来。”然后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了我会说的。”
　　阿彦微微一笑，轻轻扬了扬马鞭，小跑起来。

　　三天后，两人到了扬州城。扬州城城门紧锁，只在旁边开了一道侧门，来往人细细盘查。城墙上的守卫是平时的两倍。卫潜突然脸色变了变，阿彦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怕，应该不是。先进去吧。”
　　走过去的时候，几个官兵列行搜身，阿彦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卫潜又是个小孩，本来很好过去。只是从卫潜身上搜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卫潜说道：“这是我娘给我防身的。”
　　守城的官兵仔细看了看那匕首，已经有点钝了，乌黑的刀身，点缀了两颗漂亮石头，也不像有大用场。可还是不放心，交给守城门的军官过目。那军官细细打量了下阿彦和卫潜，见两人俱是丝绸长衫，说道：“这样吧，你们先进城。这个东西就留在我这里，你们出城的时候来拿吧。”
　　卫潜紧张的看着阿彦，阿彦估计那匕首是卫潜父母的遗物，他舍不得。于是向那军官说：“这位官爷，这匕首留下本不值什么。可这是这孩子娘亲的遗物，军爷留着可能也多有忌讳，不如行个方便让孩子带着它。在下和魏知府也还有点交情，不是目无王法的歹人。”
　　那军官一听此话，脸色立马恭敬了不少，刚要开口，却听见背后一人高声说道：“你倒不是目无王法，你是敢犯天条。”
　　阿彦听了此话，脸色微微一变，慢慢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