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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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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狂风暴雨,闪电雷鸣。
桃宁蓦地甩了邶屿一耳光,力气之大,打的邶屿偏过头去。
脸颊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邶屿闭了闭眼,竭力抑制内心的阴暗想法,最后拉起桃宁的手,不顾她的挣扎,进了电梯。
车子还停在楼下,邶屿把人塞进车里,“回古堡。”
一听见古堡两个字,桃宁本能地抗拒,更是不管不顾地拍打着邶屿抓她的那只手。
骨骼分明的大手被她抓出几道红痕,邶屿却似全然没知觉一样。
“你要干嘛!”
此时邶屿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到他认为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短短几步路,两个人已经被雨浇透,邶屿拿过毛巾,就开始擦桃宁身上的雨水,桃宁挣扎,但还是拗不过他。
车程足有两个小时,桃宁全程缩在一旁,看都没看邶屿一眼。
这个时候的她,天真地把自己和邶屿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了,所以她断不可能接受邶屿对她的这些越界的行为。
雨夜里的古堡更是瘆人。
大门被推开,佣人靠边站好,头都不敢抬一下。
邶屿还是一言不发,拉着桃宁的手腕,桃宁也不再多费力气挣扎,直到人被推进房间。
没多久,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
“邶屿!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了!我是你的私有物吗!”
话音落下,桃宁不由得自嘲,对啊,她本来就是罗倾买来陪伴她儿子的一个会说会笑的娃娃而已。
邶屿一言不发,眼里满是桃宁看不懂的情绪,于是她更加烦躁。
桃宁不是没有怨恨,她恨她懦弱的母亲,恨她的赌鬼父亲,甚至恨罗倾和邶屿,恨他们把她当作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
但是她又无比清晰地知道,是罗倾把她从那个吃人的家庭拯救出来,用一笔她这辈子或许都无法赚到的钱,彻底买断她和那个家的关系。
她不能恨罗倾,也不能恨邶屿。
甚至在外人眼里,最起码是这座古堡里的所有人眼里,都觉得她应该感激罗倾,感激邶屿,因为是他们把她从一个小县城的赌鬼家的女儿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富家小姐。
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无法和自己的情绪抗衡,就这样挣扎的日日夜夜,桃宁也逐渐陷入矛盾的怪圈。
空气陷入寂静,邶屿的眼里满是执拗,还有不解,不解她为什么喜欢那个隋檀越。
邶屿并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嫉妒完全是因为隋檀越跟他是相反的人,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而桃宁是被他强行拉到自己的世界的,他害怕失去桃宁,更害怕桃宁的心里不再有他的位置。
良久,他说,“桃宁,你是我的。”
再次听见这句话,桃宁紧绷的理智一下就断了,她发了疯一样地砸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全程邶屿丝毫不在意她砸的东西有多么价值连城,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如从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只要看着她,他就能感到心安。
最后,她说了更难听的话,“你是个怪物,你有病。”
突然一道雷声响彻天空。
邶屿阴沉的表情终于皲裂,他抓住桃宁的手腕,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不是吗!他们都说你是吃了人肉才活下来的,难道不是吗!”
这是古堡上上下下的禁忌,甚至当初连心理医生都不敢过多探究这个问题。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桃宁这才后悔莫及,她不该说这样的话的。
她的眼神开始慌乱,“不是——我——”
“所以,你相信他们说的?”
邶屿没有辩解,甚至可能都不想辩解,只是追问桃宁的想法。
不是桃宁相信他们说的,而是在那种绝望的环境下,他想要活下去可能就别无选择。
看到桃宁慌乱的表情,邶屿只觉得自己的心慢慢被海水淹没,窒息的感觉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就像被绑架的那晚一样。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所以你觉得我是吃人的怪物?”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三年,越是熟悉的人越知道刀往哪里捅最痛。
“我——”
还不等桃宁说话,邶屿就先一步松开了桃宁的手,然后落荒而逃地跑出房间。
他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对他异样的眼光,唯独桃宁不可以。
明明,明明当初是她先在他黑暗无光的人生里,渗进来星星亮光的。
她不可以这样看他。
别人都无所谓,只有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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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桃宁再没见到过邶屿,罗倾告诉她不要有心理压力,邶屿只是去英国留学了。
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就那么揭开了他的伤疤。
从某种层面上讲,邶屿是她来到这以后最熟悉的人,她不该这样说的。
无论如何,她不该伤害他的。
桃宁拿着从罗倾这几年给她生活费里省出来的钱,去外面租了个房子,开始兼职找工作。
她是保送的,学费住宿费全免,她只需要赚生活费。
罗倾还是会每个月按时给她打生活费,并且给了她一笔钱以备不时之需,但桃宁没再用过一分,并且开始攒钱,想要把钱还给罗倾。
她幼稚地试图以这种方式与罗倾剥离关系。
罗倾偶尔会给她打电话,她也是把桃宁当作自己孩子一样疼的。
桃宁开始实习,找工作,背后也是罗倾托关系帮忙。
哪有那么多的知遇之恩,只是有人在背后默默铺平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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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年远在英国的邶屿,一开始活的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刚到英国,他开始频繁地做梦,梦里都是光怪陆离,血腥异常的场景,每次都是在窒息的感觉中醒来,他不敢睡觉,找了一个新的解压方式,枪械射击以及飙车。
他享受生命濒临终止的那种快感。
他的日常就是在靶场射击,然后晚上去飙车。
久而久之,他在那一片玩的很有名。
甚至开始走了黑。
邶钧知道后怒不可遏,连夜飞过去就要把邶屿抓回来,邶屿疯了一样抵抗,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罗倾看着大打出手的父子,心在滴血,她威胁他,“邶屿,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在英国做的这些破事全部告诉桃宁,你觉得她会怎么看你!”
邶屿抬眼看向罗倾,眼神满是晦涩。
他虽是没再说话,但罗倾知道,他妥协了。
罗倾把桃宁的一些近照发给了邶屿。
邶钧一针见血,“你现在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看见阳光不会觉得刺眼吗?”
邶屿闭了闭眼,确实。
非常刺眼。
这些日子以来,他有意地屏蔽国内的一切消息,他就是害怕看见桃宁,更害怕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
可是现在看来是这样的,没有他,她可以过的很好,甚至更好。
他身边的朋友都在说桃宁没心肝,狼心狗肺,把邶屿当作跳板逃离了她的原生家庭,她应该感恩戴德。
难听的话一字一句传进他的耳朵,他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和人打架,把人按在地上打的血肉模糊,最后是被几个人强行拉开。
他站在原地,周围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他蓦地想起那晚桃宁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恐惧和害怕。
他眯了眯眼,甩了甩手上的血,转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他以自己那些怪异的梦为灵感,开始写一篇又一篇的文章。
悬疑谋杀,无人生还是他小说的特色。
因为他知道桃宁喜欢这些,他在投其所好。
一开始他在网络上连载,后来被人签约,开始独家出版。
直到第一部小说《海亡星》大火,有人联系他,想译成中文在国内出版,他第一次松了一口气。
他拿出了他的中文底稿,再三修正后发给了国内的出版社,因为有在国外的名气,《海亡星》一经发售火的一塌糊涂,桃宁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你知道国内最近超级火的《海亡星》吗?天哪,作者竟然是华人!他直接发售了中文版本的。”
桃宁在身边人的影响下,下单了一本,窝在寝室两天看完了。
小说主要讲了男主在一艘轮船上醒来,他失去了记忆,身边只有一个自称他女朋友的人,他半信半疑,后来船上发生谋杀,这座船也失去了卫星联系,变成了一艘幽灵船。
男主经历九死一生,破解了案子,结果发现这一切都是幻想,他女朋友早就死了,后面破解案子的全过程也是他的幻想,最后他选择引爆了这艘船,杀了所有人。
很俗套的剧情,但是第一次读的人会在幻想被戳破的那一瞬间不自觉地心头一颤。
男主也不圣母,最后选择同归于尽。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也是最大的彩蛋:男主从未有过女朋友。
一下技惊四座,众人纷纷猜想故事的真相,引发了很大的谈论,不少人购买书籍就是为了看最后那句话。
很久以后,他在国外一个平台上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也是非常出乎众人意料。
关于《海亡星》的最后一句话,我对此的解释是:他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小丑,她从未把他看在眼里。
桃宁合上书的那一瞬间,她就想起了一个人,邶屿。
她开始上网查小说作者的背景,但是只能查到笔名叫Erebus,ip在伦敦。
最后废了不少力气,托在伦敦留学的学姐打听消息,知道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个Erebus非常有钱,还低调。
直到《海亡星》发售一周年以后,他再次推出新作《蔷薇祭》,英文版和中文版同时发售,桃宁还是找朋友帮忙才买到第一批次的实体书。
《海亡星》是连载,然后发行英文实体书,再在国内发行中文版的,而《蔷薇祭》则是发布了一个预告以后直接发售。
读了几章以后,桃宁闭了闭眼,她确认Erebus就是邶屿。
因为《蔷薇祭》讲的是男主自幼便被关在一座古堡里,每天接触的只有冷冰冰的仆人和蔷薇花,每个房间都住着不同年龄的小孩,没过几天就会有小孩失踪,然后住进来新的小孩。
而男主平安长到了十八岁,这时女主出现,视角转换为女主,女主开始探寻这座古堡的秘密,直到她发现,原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男主才是这座古堡真正的主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能平安长大。
男主有双重人格,一个是被关在古堡里的弱小人格,他把女主当作好朋友,而另一个则是恐怖的暴戾人格,他把女主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两个人格开始矛盾,而女主也趁机逃出了古堡,一把火点燃了这里。
不久,女主回归了正常生活,直到某天夜里,她再次睁开眼,眼前竟又是她在那座古堡里的房间,简直是噩梦。
她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在思考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开始凌乱了。
男主打开房门,视角切换,原来是女主有精神病,是她臆想出来的这一切。
她需要静养,所以才让她住在古堡里。
女主难得的清醒,她看着眼前因为她疲惫不堪的爱人,不想再拖累他,选择割腕自杀了。
男主看见以后,如女主所想的场景一样,烧了这座古堡,殉情了。
而桃宁为什么这么肯定Erebus就是邶屿,是因为他所描写的一些古堡的场景和细节,跟京市的那座古堡一模一样,她不会看错。
两部小说结合,外界都在说Erebus是一个渴望爱,但又怕被爱伤害的人。
陆陆续续他又开始在网上连载一些短篇集,反响也很大,前两部作品也有不少人找他谈影视版权等等。
后面就是Erebus带着新作《泊雪》回了国内,赔了天价违约金给伦敦那边的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