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海泅星》富佳

2、囚

　　思绪回到那年夏天，桃宁第一次走进这座古堡，见到了邶屿。

　　“宁宁，这是邶屿，以后你就住在阿姨家了，好吗？”

　　罗倾自觉愧疚，但同样的，她也算是把桃宁从那个吃人的家里拯救出来，她这样安慰自己。

　　桃宁打量着罗倾的脸色，点了点头，然后壮着胆子走向蜷缩在地毯上的邶屿，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桃宁。”

　　邶屿爬起来，眼也不眨地盯着桃宁瞧，久到桃宁的手都酸了，邶屿才伸手回握住，只是触碰了一瞬，便松开了手。

　　目睹全程的罗倾差点就要激动地哭出来，这几个月以来，邶屿从来不肯跟人主动接触，这还是第一次。

　　罗倾当即就安排桃宁住在邶屿隔壁的房间。

　　夜晚，桃宁静静地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好像知道这个美丽的阿姨为什么要买她了，为了她自己的儿子，而她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只能尽力地讨好邶屿，讨好罗倾。

　　-
　　桃宁每天都主动去找邶屿，和他说话，带他去花园玩，直到有一天晚上，邶屿发病了。

　　高烧不断，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甚至还不断地挥舞着手里的棍子。

　　罗倾着急的不行，蓦地发现桃宁此时正趴在门外悄悄偷看，理智和良心在撕扯，罗倾最后还是选择让佣人带桃宁回房间。

　　桃宁坐在床上，问一旁的佣人，“他怎么了？”

　　佣人自是不敢多嘴，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打了一针镇定，邶屿才安静下来，最后陷入沉睡。

　　凌晨，桃宁悄悄地从阳台翻了过去，看见床上没有人，有些着急，刚要去喊罗倾，却突然听见细微的声响。

　　桃宁看向衣柜，提着灯，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蹲下身子，敲了敲柜门，小声询问，“邶屿，你在里面吗？”

　　衣柜里一下安静了，桃宁更加笃定人在里面。

　　“你在里面不难受吗？”

　　15岁的少年，身高也有一米七几，蜷缩在衣柜里，肯定不舒服。

　　传来几声敲击柜门的声音，有长有短。

　　“这是摩斯密码吗？我只在电视里看过，我不太懂，我可以学，但是你得等我几天。”

　　桃宁不知道，此时她手里提着的灯，正从衣柜的缝隙里渗进，星星点点地照在邶屿的身上。

　　又是很久的沉默。

　　“你不出来吗？”

　　桃宁有些困了，靠在衣柜边，“那我在这陪你吧。”

　　天蒙蒙亮，邶屿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爬出来，看着靠在衣柜边早已熟睡的桃宁，他歪了歪头，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然后坐在椅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罗倾早上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不过邶屿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不敢打扰，知道邶屿的睡眠质量很差，轻轻搭了件毯子在他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罗倾问了桃宁，桃宁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这才知道，原来邶屿即使注射了镇定剂也不能一整晚都安稳地入睡。

　　“桃宁。”

　　一道稚嫩有些冷清，却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嗯？”

　　桃宁惊讶地回头，这还是她来这以后，第一次听见邶屿说话。

　　原来他的声音这么好听。

　　罗倾故作镇定，实则指尖都在颤抖。

　　邶屿只是看了看桃宁，然后又看向罗倾，转身离开了。

　　-
　　夜晚，桃宁又翻阳台过来，发现床上又没人，轻手轻脚地走近衣柜，小声喊他的名字，“邶屿？”

　　这回不再是没有回应，微弱的声音从衣柜里传出来，“嗯。”

　　桃宁也有几分高兴，“你出来好吗？咱们聊聊天。”

　　回答她的又是沉默。

　　“你每晚都钻进柜子里吗？”

　　“嗯。”

　　“为什么？”

　　“安全。”

　　桃宁不理解，“柜子里很安全吗？有那么软的床为什么不睡？”

　　这是她从小到大睡过最舒服的床，整个人陷进软软的床垫，非常舒服。

　　“它和箱子像。”

　　箱子？

　　桃宁没听明白，“但是这里这么小，你不难受吗？”

　　“难受。”

　　桃宁更加不理解了，难受还把自己关在里面。

　　“邶屿，你是觉得外面很黑很大，让你害怕是吗？”

　　又是沉默。

　　但桃宁觉得，她应该说中了。

　　于是她站起身，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又走回柜子旁，“我把灯都打开了，不黑了，你可以出来看看。”

　　良久，柜子门被人打开，邶屿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看见桃宁正蹲在他的面前。

　　夜晚，好像也没有那么黑。

　　这一次，换邶屿躺在床上，桃宁拿起一旁的书便念了起来，她觉得这样应该会催眠一点。

　　看到面前的人沉沉睡去，桃宁这才转身离开，不过她没有关掉房间里的灯，出门便碰上了罗倾。

　　罗倾一直等在门外，进去查看了一下邶屿，松了口气，出来后感激地抱住了桃宁，“孩子，谢谢你。”

　　桃宁终于问出她来这以后最大的疑问，“阿姨，他怎么了？”

　　罗倾把邶屿被绑架的事告诉了桃宁。

　　“他说柜子和箱子很像，是因为他被关在箱子里过吗？”

　　罗倾点了点头，“被绑去的第一天晚上，他被关在箱子里，在船上漂了一夜。”

　　桃宁难以置信，随即开始同情邶屿的遭遇。

　　邶屿和桃宁，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关系。

　　两个人慢慢熟悉，桃宁试着把邶屿当作朋友。

　　邶屿恢复了一段时间后，罗倾便安排他们上学，特意交代了他们两个人要坐一起。

　　就这样平安无事到高考。

　　圈子里的人慢慢淡忘了邶屿曾被绑架的事，因为邶屿表现的已经和常人无异，甚至重新成为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桃宁也逐渐适应大城市的繁华，她的成绩也名列前茅，只是她和邶屿的名字一直绑在一起。

　　文理分科的时候，桃宁想选文，但罗倾想让邶屿选理，于是桃宁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邶屿问她，“你不是想选文科吗？为什么填理科？”

　　桃宁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学什么都一样，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邶屿若有所思地看着桃宁。

　　-
　　高考在即，桃宁已经拿到了京大的保送名额，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一开始就喜欢的，她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

　　不过她照常参加了晚上班级的聚餐。

　　邶屿本身就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再加上罗倾想带邶屿回祖宅吃饭，便推脱了。

　　两个人当时住在学校附近的高级公寓里。

　　邶屿回来后便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地等桃宁，直到看见桃宁回复快到了，才松了一口气。

　　桃宁和班级的另一个男生一起走了回来，一路上有说有笑，走到楼下，男生递给了桃宁一封信，邶屿脸色阴沉地看着桃宁高兴地接了过来。

　　然后两个人告别，桃宁上楼。

　　邶屿仔细回想刚才的男生，他好像是坐在桃宁前面的，叫隋檀越。

　　十八岁的少年基本已经长开，身高卓越，脸型流畅，充满着阳光的气息。

　　是和邶屿截然相反的人。

　　哪怕他表面装的再好，其实他骨子里早已被阴暗侵蚀，隋檀越的阳光灼伤了邶屿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比不上别人。

　　而他之所以能够对隋檀越有印象，完全是因为桃宁。

　　桃宁和他有过很多交集，并且有联系方式，他偶尔会在桃宁的手机上看见隋檀越主动给她发微信。

　　联想起刚刚桃宁欢呼雀跃的神情，一只大手狠狠拉扯邶屿的心脏，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逐渐在他脑海里产生。

　　她喜欢那个隋檀越？

　　-
　　桃宁回到家里，看见空无一人，便给邶屿发去了微信，问他还没回来吗？

　　外面突然开始下雨，桃宁没放在心上，小心翼翼却又非常激动地打开那封信，果不其然，是情书。

　　桃宁又害羞又兴奋，看到结尾的那句：如果你同意答应做我女朋友的话，请给我发一个ok的表情。

　　桃宁刚拿起手机，门就被打开了，是邶屿。

　　她下意识敛了神色，关心地问，“你回来了，淋湿了吗？”

　　邶屿看见那张粉色的信纸，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在崩塌的边缘，他快要控制不住内心关押的野兽。

　　他一步一步靠近，桃宁抓着信纸的手不断用力。

　　“手里拿的什么？”

　　桃宁想了想，觉得以他们两个的关系，告诉他也无妨。

　　“隋檀越给我的情书，问我要不要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啪”的一声，脑海里的那根弦崩断了。

　　邶屿毫不犹豫地抢过桃宁手里的情书，紧接着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将其撕个粉碎，随手一扬，纸屑漫天飞舞。

　　桃宁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邶屿，“你干嘛！你疯了？”

　　杏眸含怒瞪着邶屿，邶屿却还在步步逼近，桃宁不停地后退，直到整个人陷落另一边的沙发里。

　　邶屿抓住桃宁的手腕，一个用力，把人拉起，看着他充斥着阴郁的双眸，桃宁害怕地想甩开他。

　　可她的力气怎抵得上处在失控中的邶屿呢？

　　“桃宁，你是我的。”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桃宁被吓傻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而邶屿则是借机变本加厉地索取，攻池掠地。

　　等桃宁反应过来，不住地拍打着邶屿的肩膀，试图挣脱他的掌控，可皆是徒劳。

　　桃宁猛地咬上面前人的嘴唇，血腥味弥漫，邶屿吃痛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