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海泅星》富佳

4、泅渡

　　本以为合作告吹的桃宁忐忑地走到主编办公室，主编却告诉她，“Erebus的经纪人已经把签好的合约送过来了，你负责对接，看一下内容是否过于敏感，如果有，就去和他商量看看能不能改一下。”

　　桃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但是她还是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主编，可不可以换别人……”

　　主编孟琦茹看了一眼桃宁，面前女孩眉毛紧皱，满脸的不情愿。

　　她叹了口气，“桃宁，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有一个附加条款，这是他签好字送过来的，意思是他只同意这份合同。”

　　桃宁大致翻了翻，和她拿去的那份没有什么区别，直到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邶屿先生指定甲方出版社桃宁编辑为独立对接，不得假手他人。”

　　乙方指定甲方还如此硬气，桃宁也是开了眼。

　　孟琦茹安抚桃宁也是为了不得罪大作家，“桃宁，你要知道Erebus的编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如果你的履历中有这一笔，以后还会签很多有名的大作家，未来主编的位置自然也是你的。”

　　桃宁不语，在利益面前，她的想法竟如此不值一提。

　　似乎是时间掐的准，这个时候，桃宁收到了一则好友提醒，点进去看，自我介绍那里写着：你好，我是Erebus的经纪人洛闻白。

　　桃宁按下了同意好友申请后，抬头看向孟琦茹，“主编，我签。”

　　看着桃宁干脆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孟琦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邶屿是需要伺候的祖宗，没想到命脉掐在桃宁这里。

　　洛闻白：桃小姐您好，Erebus现在在家中等您，《泊雪》初版已准备好，需要您具体和他见面沟通。

　　一想到要回那座古堡，桃宁就一万个不情愿。

　　洛闻白：（定位）玺悦府。

　　洛闻白：七幢1301。

　　桃宁眨了眨眼，再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

　　他竟然不住在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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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宁在门口登记后才被放行，早就听说过这里寸土寸金，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她还以为邶屿会喜欢那种独栋别墅，没想到会住这种大平层。

　　不怪桃宁这么想，毕竟邶屿性格孤僻，不愿与人接触，而且他写作也需要一个相对僻静的环境。

　　楼盘很大，桃宁穿着高跟鞋走的脚都有些疼，才走到七幢，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看见桃宁，露出十分高兴的神情，快步走来，“桃小姐，我是Erebus的助理徐添乐，叫我小徐就好，老板怕您没有门禁卡进不去，特意安排我在这等您。”

　　桃宁挑了挑眉，面前男人不过学生模样，想必是刚毕业不久的。

　　“那如果我明天才来，你岂不是要站在这里等到明天？”

　　男人没说话，但桃宁猜出来了。

　　答案是肯定的。

　　徐添乐刷卡按下电梯后，便退了出去。

　　“你不一起吗？”

　　徐添乐连忙摇了摇头，“不不，老板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私人空间。”

　　桃宁沉默，眼看着电梯上行，停止，门打开。

　　走出电梯，桃宁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监控，她直直地看过去，本是下意识举动，可对屋里坐在电脑前的人来讲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和屏幕里的人对视的瞬间，邶屿只觉得一股电流席卷全身，他眼眸微眯，久违的心脏跳动的感觉，按下了开门键。

　　桃宁看着自己刚要举起来敲门的手，下一秒，握住门把手，用力打开了房门。

　　桃宁站在玄关处，看见有一次性拖鞋，刚准备拆开换上，邶屿却提着一双米白色的拖鞋走过来，轻轻放在她面前。

　　邶屿今天没有特意做发型，头发微卷搭在额前，应该是在工作，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简单的居家服。

　　男人面色从容，像是做了无数次，很自然的动作。

　　桃宁低头看了看拖鞋，是以前在古堡，在公寓，她习惯穿的牌子。

　　她又想起，她身上的这些小毛病，养尊处优，是前十几年从未有的，反而都是因为邶屿才养成的毛病，跟他一起生活，什么都是最好的，久而久之，桃宁也就习惯了日常的这些奢靡，直到她独立出来生活，才知道这样一双舒适的拖鞋，价钱是她兼职一个月的工资。

　　看着桃宁迟疑的动作，邶屿温和地笑笑，满是讨好，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不喜欢吗？”

　　桃宁摇了摇头，“没有。”

　　邶屿微微松了口气。

　　两个人走进书房，邶屿把打印好的《泊雪》初稿放在桃宁面前。

　　桃宁公事公办地说，“保密协议我已经签了，那这个我就先带走，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我会微信再跟你协商。”

　　就在桃宁要拿起文件的时候，邶屿一只大手不轻不重地压在上面，面色有些不虞，不满她冷冰冰的态度，“桃宁，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

　　两个人站的很近，邶屿低头看着桃宁。

　　桃宁这才正眼看向邶屿，眼神平静。

　　“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语气平淡，却又直击心防。

　　让她成为他的编辑，让她主动找他。

　　手段还是那么卑劣，可跟以往不同的是，他似乎不怕她看透他的卑劣。

　　两个人僵持着，最后还是邶屿妥协，但也不肯退让，“就在这看，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走，不允许你把初稿带走。”

　　这么厚一本，仔细看完最少也要一天，更何况高压工作对于桃宁来说很有负担，她本能拒绝，“我不同意。”

　　邶屿皱眉，似是没打算退让。

　　桃宁的脑海里浮过主编的话，再三纠结后，妥协了一步，“每天下午一点我准时到这，晚上六点下班，什么时候在你这看完，什么时候结束。”

　　“那上午呢？”

　　“我又不是卖给你了，我睡觉不可以吗！”

　　邶屿哑口无言，顿了顿，“那从今天开始。”

　　桃宁抬腕看了眼手表，还不到中午11点。

　　“那我先去吃个午饭，再回来。”

　　说完，桃宁转身要走，邶屿却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想到她可能不高兴他碰她，又慌乱地松开了手，“午饭有人送，你留在这，可以吗？”

　　态度真切，似是带着些许恳求。

　　桃宁刻意忽视掉手腕因触碰传来的灼热感，抬头看向邶屿，却看见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弯了下去，能看见脊骨凸出来，苍白又脆弱。

　　他惯会这一套。

　　桃宁愤愤地想。

　　可她又确实吃这一套。

　　午饭过后，桃宁倚靠在沙发上翻起了初稿，并拿着笔准备做一些勾勾画画。

　　可她忽略了自己吃完饭容易困的毛病，几乎是昏昏欲睡，强行坐直了身体，没几分钟，自动滑了下去，人躺在沙发上，初稿落在地毯上，整个人进入了睡眠。

　　邶屿知道桃宁午饭后需要小憩的习惯，算准了时间，从书房里走出来，又去卧室拿了条毯子，走到桃宁身边，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静静地坐在地毯上，就这么看着她。

　　仿佛只要这样看着她，他就心满意足。

　　从前便是，桃宁吃过午饭便困，不是窝在沙发里，便是跑回床上，而邶屿也是一样，坐在一旁看着她沉睡。

　　他的心也能得片刻安静，久而久之，他也会开始浅眠。

　　桃宁其实潜意识还是把邶屿当作可以信任的人的，否则她不会没有防备地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小憩。

　　那三年养成的一些习惯，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冲淡。

　　桃宁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她慌乱地坐起身子，没有看见邶屿，不免松了口气。

　　她拿起落在地毯上的初稿，盯着洁白的封皮愣神。

　　她想起《泊雪》的简介，一个男人从一片冰天雪地里醒来，他浑身僵硬，无法思考，最后被一支探险队救起，他不记得任何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

　　同行的人看见男人身上穿的专业设备，告诉他，他有可能跟他们是同行。

　　这个地方离最近的救助站也要二十多公里，而距离探险队的目的地只有不到三公里，犹豫之下，男人选择跟他们前行。

　　一路深入地底，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探险队，而是秘密科考队。

　　队伍中不断有人离奇死去，几人陷入绝境，最后是爆炸声。

　　画面一转，男人穿着专业的医用防护服，隔着玻璃看着这些幸存者。

　　官方公布的简介就是如此，桃宁在编辑那看到的较为完整的如下。

　　原来他是一名心理医生，名叫黎朔，擅长催眠治疗，他这次来是为了帮助警方还原事情真相的。

　　救回来的人全部失去理智，跟精神病差不多，几番拼凑事情真相，疑点也始终在那个冰天雪地里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

　　的确有一两位科考人员的尸体没有找到，但那个可疑的男人却还是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黎朔也逐渐发现他们进行的不是一般的科考研究，他们去的是一座古墓。

　　甚至有些不可告人。

　　画面一转，黎朔在家中被人暗杀，侥幸躲过一劫的同时，发现杀他的人是一个女人。

　　这证明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可在这个时候，上面却叫停案件进展，因为他们和某个组织达成了和平协议。

　　黎朔却不甘止步于此，继续私下调查，结果发现他和这个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他也曾是高级指挥官。

　　女人名叫林雾，目前是最高指挥官，她告诉他他们的一切，他们的目的，告诉他，他是为了潜伏才隐藏记忆去做心理医生的。

　　而事实的真相确实如一开始的记忆拼凑一样，但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并不是黎朔，并且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就是林雾。

　　黎朔难以置信，医生的记忆和从前的记忆在打架，他有些精神分裂，绝望地看着林雾。

　　他恨她利用他的爱。

　　最后是两声枪响。

　　故事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林雾的一句独白。

　　“你所看到的只是描述，无论是他的视角亦或是我的。”

　　看完这个详细版介绍的时候，桃宁就觉得，这是一部很好的电影题材，现在邶屿就很有名声，自然也会有很多邀约，这个小说很不错，拍的话也会自带热度。

　　时间划过六点，桃宁合上文稿，一个下午，她都没有见到邶屿出过房间，并且也没听到什么声响。

　　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

　　邶屿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监控，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