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寡妇跳舞

3、稗草舟

　　长珍把屏风碎木塞进发髻时，染缸里的蓼蓝正泛起血泡。她盯着自己泡得发胀的指尖，想起昨日在姚掌柜里间瞥见的《大公报》，那上面说黄埔女兵正在汉口招救护队员。

　　"赔钱货！盐罐子都看不住！"继父的巴掌带着鱼腥气扇过来。长珍故意让额头撞向晾布架，殷红的血渗进靛蓝土布里——这是她第七次制造意外，只为验证姚掌柜说的伤口处理法是否真能防破伤风。

　　周氏抱着哭闹的幺弟冲进来时，长珍正把半截铅笔芯藏进草鞋夹层。月光从漏风的窗棂斜进来，照见母亲耳后的淤青又添了新色，像幅层层晕染的水墨画。

　　"带着小妹走。"周氏突然扯开补丁摞补丁的小衣，三枚嵌宝银簪贴着心口发烫，"去上海寻你舅母，就说...说我会补好那架屏风。"她手指深深掐进长珍肩胛，在女儿中衣里缝进片金丝楠木屑，碎屑上"周"字的一竖被虫蛀得残缺。

　　长珍在渡口被盘查时，守兵用刺刀挑开了她的包袱。黍米饼碎屑簌簌落下，盖住藏在《女儿经》封皮里的《新青年》。小妹忽然扯开襁褓，露出满身丘疹——这是长珍用漆树叶汁点的假天花。

　　"晦气！"守兵捂着口鼻退开。江轮鸣笛的刹那，长珍看见对岸米铺幌子下闪过戴礼帽的男人，帽檐压着半张《申报》，头条正是"剿匪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