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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梧桐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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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包车拐进霞飞坊时,梧桐叶正扑簌簌往长珍衣领里钻。她攥着好心人给的油纸伞——伞骨第三根竹节里塞着半张法租界地图,方才码头戴礼帽的男人硬塞给她的。
舅妈开的广生药铺飘出艾草香,长珍望着玻璃橱窗倒影里的自己:发间金丝楠木屑闪着微光,小妹嘴角还沾着漆树汁。她忽然不敢叩响铜门环,怕这满身风尘弄脏了门楣上"妇女解放"的粉笔字。
门却自己开了。穿阴丹士林旗袍的舅妈举着捣药杵,胸前银链系着的怀表正滴滴答答走针。"周家丫头?"她目光扫过小妹耳后的梅花胎记,突然蹲下身用吴语喃喃:"作孽啊,这针脚还是我当年绣的..."
紫铜药秤突然砸在地上。长珍还没开口,怀里的《新青年》哗啦散开,夹层的屏风碎木不偏不倚掉进捣药罐。舅妈捡起沾着雄黄的木片,指尖抚过被虫蛀的"周"字,忽然转身掀开百子柜最上层的青蒿匣子。
"叮"的一声,嵌宝银簪与匣中玉佩严丝合缝。长珍这才看清,玉佩上竟刻着半幅黄埔军校方位图——与银簪暗纹拼合,正是父亲绝笔信中提到的"珠江口第三灯塔"。
小妹突然指着墙上的月份牌尖叫。画报女郎颈间的东珠项链,与母亲当年被抢走的那串一模一样。长珍喉头涌起血腥气,三个月前继父拽断项链的画面混着药香翻涌而来,她终于瘫坐在《良友》画报堆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