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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玉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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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怀宁没有理会对方的冷漠,仍是贴着一张热脸上前,诚心诚意道歉:“兄长,从前扒你裤子那事是我不对,可那是个误会。”
殊不知,百里怀宁这话无异于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座上之人刚浇灭的火气又腾的一下窜了起来,细看还能瞧出对方面色见红,不知是恼是羞:“误会?你还敢提这事?”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惊愕,裤子被下扒下的那一瞬间脑子都空白了,他一向清楚这人的离经叛道,但做出暗巷之中随意扒开男子衣裤举止还是叫他惊掉了下巴,这能是一个女儿家该有的教养?
“是误会。”百里怀宁见其面露羞恼,急忙解释道,“兄长听我分辩,当时巷子里太暗了,我没看清是谁,错把兄长认作了那陆翡,所以才动手的。”
“你说什么?”百里怀安听着眼前人的辩白,禁不住咬牙切齿。
难道说不是他的裤子,换做旁的男子就能随意去扒了?
“真的真的。”百里怀宁连连点头,“我没想到兄长你会出现在那里,真是一时失手。”
百里怀宁不说还好,越说越叫百里怀安生气,当时若不是自己看她鬼鬼祟祟潜入暗巷中,担心她会遇到地痞无赖的纠缠,又怎会尾随一道入内,然后猝不及防被扒下外裤。
得亏是在无人的暗巷中,不然长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脸面丢光不说,她身为姑娘家的名节还有吗?
而这人知道自己惹了祸,连忙一溜烟跑了,自那以后还一直有意躲避着他,根本没有半分悔意。
眼看着对方脸色愈发晦暗,百里怀宁心里不由打鼓,咽了咽口水拿出随身带来的笔盒,双手恭敬呈上并附带谄媚的笑:“兄长降降火气,气大伤身不好,这是我在安川一带游历时去求名师亲做的羊毫,妹妹知道兄长平日里喜欢习字,所以特地拿过来给兄长当做赔罪礼。”
百里怀安盯着眼前的笔盒,丝毫没有接手的意思。
她可真会挑礼物,择笔四德曰“尖齐圆健”,习字者免不了要有一支称心如意的好笔,而众多毫笔中,当属安川产的最为出名,若是安川羊毫,那便属上品中的精品,每年产出数量不多,十分难得,广受习字者争相追捧,自己从前也有一支,只不过…被这人拿走去送给别人了。
百里怀宁脸上的笑都僵了,心里也摸不清对方在想什么。
“兄长…”
百里怀安回过神来,伸手拿过笔盒打开,一支精雕细琢的上等羊毫就出现在他眼中,上面还有名师亲笔,比起他原先那支还要珍奇:“笔是好笔,可我用惯了普通的货色,这等珍品怕是不衬手。”
说罢,又把笔盒盖上放到一边,显然是不领百里怀宁的情。
“怎么会呢。”百里怀宁哪能让话掉地上,今天就是磨破嘴皮她也要把这礼送出去,然后把那玉佩拿回来,“常言道好马配好鞍,兄长的笔墨一向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这笔在我手里也是糟蹋了,它只有跟着兄长才不会被埋没。”
“是么。”百里怀安脸色沉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偏偏百里怀宁不明白,硬要往上凑。
“那当然啦。”百里怀安把肚子里拍马屁的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通通说出来,“兄长三岁诵诗书,五岁识经文,十岁便是秀才,深得夫子青睐,十七岁更是一举中榜,荣登一甲十名,文采学识过人是公认的,兄妹一体,能有这样的兄长让我沾光,也是前世烧了高香才得来的。”
有一说一,她真挺佩服她这个兄长,当今同辈里能够达到此般成就的寥寥无几,所以她所说的也不全是马屁,更多的是真心实意。
“你怎知我一举中榜且一甲十名?”百里怀安没有搭理她那一长段的夸赞,突然的发问让百里怀宁直接愣怔。
“当然是爹娘书信中说的。”
“你既知我榜上有名,那怎么不见你回来贺喜。”百里怀安脸色沉了又沉。
因为她与家中书信只有爹娘知晓,至于信中内容爹娘也从未与自己提及过只言半语,故而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呢,未曾想却是知道了,只不过不当回事罢了。
“啊?”百里怀宁只觉头皮发痒,这都哪跟哪啊,自己都赌气离家出走了,又怎么会回来道贺呢?她真跟不上她这兄长跳脱的想法。
眼见对方一副茫然语塞的模样,百里怀安不由冷笑:“你走吧,为兄要就寝了。”
“不是,兄长等等。”百里怀宁看着座位上的人起身送客的架势,急忙出声拦住。
百里怀安身形一顿,侧身转首,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百里怀宁哪还能东拉西扯那些有的没的,只想着趁她这兄长尚且还有耐心听她言语时把来栖安阁这一趟的真正目的道明。
“兄长,我屋子里那块雕雁玉佩不见了,问了桃枝得知是兄长你拿走了,那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对于我来说有点不一样,还恳请兄长将其归还,等日后妹妹得了其他珍品,再赠予兄长。”
“你来我这真正意图其实是这块玉佩,对吗?”
百里怀安似乎突然明白了,难怪白日里还冷冷淡淡的的人夜里忽然就跑过来同他说长论短的,他还以为是这人良心发现了,终于想起来了被她遗忘冷落的兄长,没成想原来人家是别有用心。
“并不全是的。”百里怀宁哪能承认啊,“我主要是想来跟兄长叙叙旧,玉佩只是其次。”
百里怀安静静望着她,似乎在看一个耍马猴的表演。
他能信了她才怪了,一个总是鬼话连篇的没心肝之人。
“书墨,送客。”百里怀安冷冷出声,外面的书墨一进来就见屋内两人怪异的氛围,纵使满腹疑问但一瞧见自家公子那阴沉的脸色便也没干吱声。
“小姐,请吧。”
“兄长…”百里怀宁还想说些什么,但对方显然不想听了,再看书墨一脸无奈的模样,她也不好让底下人为难,只能悻悻离开了。
看着那人淹没在黑夜的背影,百里怀安忍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泄,转头看见桌子上的笔盒,更是火大,拿起来就要砸地上,但最终还是没舍得。
另一边,百里怀宁虽然离开了,但还是通过旁敲侧击从书墨的口中得知了玉佩的下落,就被她那兄长搁置在书房的储物盒内。
没关系,人家不给她还不能自己拿嘛?
是夜,万籁俱寂,栖安阁内的下人除了那几个守夜的的都去睡了,书房更是没人看守,一道纤细却矫捷的身影悄悄摸了进来,东翻西找一遍后,将主人家匣子里的大雁玉佩取走了。
第二日清晨,百里怀宁起了个大早,将昨夜偷回来的玉佩连同自己写的帖子一起塞入了信封中,然后属上了自己的大名。
庭院的仆人也都三三两两开始做起了自己分内的事,对于一大早就出门的人并没有过多在意。
百里怀宁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宋府所在之处。
离京太久,京中变化不小,她也不熟路,折腾了好一番才摸过来的,本可以直接让府中下人直接将拜贴送来,但转念一想,她从前就在京中给自己树敌不少,而且现如今爹娘与兄长都因常家的事受牵连不便露面,那宋文远能不能念旧情她还尚未可知,所以最好还是她亲自过来一趟,也好知道对方的态度,正好自己初回京中,脸生,想来旁人不太容易将她认出,也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京城太大,宋府与百里府相距甚远,她两条腿走过来花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就已经到了下早朝的时间,想来那人也快到家了。
百里怀宁看着不远处气势沉薄的府门,正想上前,却看见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口,在马夫牵引将车头低下后,一只修长的素手便从里面探了出来,随之出现的是一张俊秀清逸的面庞,更吸睛的是他那挺拔俊毅的身姿,一身绯色官服修身恰如其分地穿在身上,衬得他十分威朗,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那张俊朗的面容上缺了一点人气,让他看起来有些疲乏。
“老爷。”家丁恭敬接过簪笏,然后将人请入门,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这是他们连中三元的主子,圣眷正浓,京中谁人敢不敬三分。
宋文远点点头,脸色十分疲惫,连日的运转让他有些吃不消,想起常府一事,更是愁不展眉。
若他没有办好这事,皇上怪罪不说,怕是那人得知了也要迁怒于他。
站在一隅的百里怀宁不免有些惊诧,这还是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穷酸书生?短短四年时间竟然变得这般好看了,活脱脱一个玉树临风、气度不凡的美男子,果真是权势养人,不怪世人挤破头都想要金榜题名然后入朝为官。
想到从前自己好像没少奚落他,人家如今正得势,也不知道会不会记仇?
看着手中的信件,百里怀宁有些犹豫了,这拜贴送还是不送,她可不想整得对方不帮忙反倒落井下石。
正当百里怀宁踌躇不决时,又一辆马车缓缓停靠了过来,只是这辆马车明显规格更高,显然里面的人身份不低。
果然,不等百里怀宁猜测,里面的人就已经露面了。
“崔相?”百里怀宁有些震惊,虽然那人看上去比原先老了一些,但那副高高在上的权臣面孔她是忘不了的。
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甚至连朝服都没有退,明显是下朝后直接赶过来的,丝毫没有避讳。
难道说宋文远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团疑云在百里怀宁心中升起,但一时之间她也弄不清楚,沉思片刻后,转身便抬脚向那宋府的后门走去。
“小哥,打扰一下。”百里怀宁移步登上台阶,恭敬向两个门房问好,“我这有封拜贴劳烦二位小哥呈递给你家老爷,就说是故人请求一见。”
门口的两个家丁对视一眼,没人去接百里怀宁的帖子。
“你要见我们家老爷为何不从正门通传?我们这里不负责接收拜贴。”
真是笑话,每天都有一大批人送帖子过来拜访老爷,都说是老爷的故交好友,但老爷日理万机哪能见得过来,这人倒是会另辟蹊径,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小小门房,哪敢随便替老爷乱接帖子。
“小哥通融一下,方才我是想从前门投拜贴的,不过看见有客来访,我又是个女子,多有不便,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故而想着来后门走一遭。”百里怀宁态度诚恳,有理有据说清缘由,她也只是来试一试,成不成不要紧,原先也没报太多期待,不从正门入确实是为了避嫌,只不过避的嫌是那崔相,如今爹娘正处风头浪尖上,她不好太过招摇。
“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通传,只是向来没有从后门拜见主人家的道理,实在不成你要不然过两日再来吧。”右边的门房见百里怀宁恭敬有礼,也不好去为难,只能给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好吧。”百里怀宁无奈点点头,正转身欲走,却被人叫住了。
“等等,你是哪家的人。”从门里走出来一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将百里怀宁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姑娘眼生,但老爷吩咐过,来者皆是客,拜贴都需接下,见与不见他自有定夺。
“回大人,我不是谁家的人,只是幼时和你家老爷有点交情,故而想要过来拜访一下。”百里怀宁并未表明身份,她回京一事想来暂时还没有太多人知,她来求见这宋文远也只不过是个人想法,不宜牵扯爹娘兄长。
“老爷的故友吗?”老爷自幼丧父丧母,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哪来的故友。
李福虽然满腹狐疑,不过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我家老爷正在前厅会客,今日想来是没时间招待姑娘你了,不如姑娘先将拜贴交于我,再留下一个姓名,我替姑娘向老爷转达。”
“也好,如此就多谢管事了。”百里怀宁将信件递给李管事后便离开了,而李福望着手中的拜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