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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拜访 ...

  •   李福接过信件后等人走远了,才想起对方还没留下姓名,于是便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信封,只见上书“宋大人亲启”五字,他翻遍脑中的记忆也没有想到任何一个与之有关的老爷旧识,但也不敢擅作决定,只能把书信拿到前厅准备交给刚回来的老爷。
      宋府,会客前厅。
      宋文远端坐在主位上,暗暗将疲惫的神色收敛起来,当望向侧方不请自来的人时,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提防。
      这老狐狸肚里到底转的是什么花花肠子,眼下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正是宫里那位主猜疑之心最重之际,人人自危不敢私下往来,唯恐被冠以结党营私的罪名,而这崔相居然敢下了朝直奔他府上,连拜贴也不说投递一份。
      他自进入官场以来步步小心谨慎,世人皆知他是连中三元、前途无量的进士,可若要入朝为官站稳脚跟,才学只是最基本的敲门砖,他能在短短四年内就成为皇帝亲信,靠的可不止是那些经书典籍里的条例。
      这边崔立不慌不忙的品鉴着侍女们奉上的清茶,似乎是没看出来主人家的防备:
      “宋大人家中的茶水未免太过清淡寡味了些。”崔立放下茶盏摇摇头,“怎么说大人也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平日里宫里给大人府里送来的赏赐更是如流水一般,大人何故如此薄待自己。”
      崔立的话看似在寒暄关怀,实则是在暗暗下套。
      一个皇帝跟前的红人,起居却如此简朴,不知是真的崇尚节俭,还是表演给外面的人看。
      “崔相说笑了,皇上赏下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只不过宋某出身贫寒,早已吃惯了这粗茶,再好的茶叫我饮入嘴中也品不出什么奇滋妙味来,倒是平白糟践了珍品。”宋文远尚未觉察出对方的目的,但回答对方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时还是十分谨慎,绝不落人话柄。
      崔立也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了,哪会听不出来这些是场面话,不过他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探听一下皇帝那边的虚实,顺便看看能不能把这人拉拢过来收为己用,打太极的场面话说说也无妨。
      于是崔立又环视了一遭厅内的布局装潢,故作惋惜开口:“宋大人未免也太过妄自菲薄了,皇恩浩荡,可大人却起居节俭,哪怕已是二品官员可吃穿用度仍是一律照旧,府中的人手也不曾增添,荣华富贵在大人眼中似乎是不值一提呐?”
      “崔相言过了。”宋文远已经察觉到了此人不请自来的意图,适时拦截了对方接下来的话,“宋某自幼家贫,双亲亡故后饥一餐饱一顿更是常有的事,现如今能得此番安逸,已是天大的荣华富贵,又怎会不值一提呢。”
      “是吗?”崔相笑了笑,眼中满是算计,“宋大人深得皇上信赖,凡是皇上交待给大人的事,大人桩桩件件都能出色办成,皇上对大人不可谓不倚重,虽说今日朝堂之上皇上训斥大人的话语是重了些,但想来大人也不会往心里去,对么?”
      “那是自然。”宋文远并不上套,“身为臣子办事没有让皇上称心,受训是应该的。”
      “宋大人是糊涂了吧?皇上今日之所以训斥宋大人,可不是因为宋大人没把皇上交待的事情办好。”崔立话音斗转,“莫怪本相话多,为了大人着想,老夫还是得劝诫大人一下,染缸水混,大人还是小心为妙,切莫搅入缸中却因站错位置,最后平白脏了自己的衣袖才好。”
      宋文远自然听出来了眼前这老匹夫是在敲击自己,但他又何曾是吃素的:“多谢崔相提醒,只是文远早已掉入这染缸中了,弄脏的可不止是衣袖,又何须担忧。”
      今日议政,他依旧因为常家一事在大殿上与旁人争辩,虽说他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但皇帝也不全然信任他,当初皇帝看中的就是他无亲无故没有牵挂,不会轻易加入任何阵营中,所以才放心对他委以重任,但近日他频频为常府一事奔波,已经惹得那位主上不快了,又加上朝中代表太子势力的崔相和四皇子势力的穆老将军双双施压,他的境地也算不上好,所以不出意外的他又遭到了皇帝的一顿训斥,甚至还趁机卸去了他一部分职权,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他的窘境,私底下没少给他使绊子,虽然不致命,但事情也多得叫他疲于应付。
      想这崔相许是看时机到了,便盘算着过来拉拢他这个中间势力,不过要让他们失望了,他可不是什么橄榄枝都会接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大人是个聪明人,有些多余的废话想来也不需要老夫去点明。”崔立到底是个沉得住气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转移了话题,“老夫听说因那罪臣常明的大女儿与人私奔,迫使大人不得已主动去常家退了婚约,也亏得宋大人为人和善,不与之计较,甚至到现在都还念着当初曾在常家书塾听讲求学的那点师恩,一直在为罪臣常明一家求情,天可怜见大人一番苦心。”
      “崔相此言差矣,”宋文远沉着回应,“我与常家的婚约本就是一场戏言,而常家小姐是否与人私奔尚待考究,故而外界传闻的退婚一说都是玩笑话罢了,崔相不必当真。”
      “只是传闻?”崔立笑了,而后摆摆手,“罢了罢了,无论怎么说,宋大人您现在与那常家都是没有瓜葛了的,既如此,宋大人也正是适婚之龄,可曾有哪家的姑娘入了大人您的眼,不妨说来与老夫听听,老夫可为宋大人做媒。”
      宋文远闻言心下凛然,戒备之心更上一层:“多谢崔相关怀,只是朝中事务繁忙,文远没有闲暇时间可去顾虑儿女私情。”
      “诶——”崔立刚拿起茶盏,听到宋文远的话后又放下,满脸不赞同,“大丈夫志在四方是好事,可总归是要成家的,既然大人没有瞧得合眼缘的姑娘,那老夫斗胆自荐一番,我有一女名文雪,年芳十九,一直待字闺中,容貌不敢说生得国色天香,却也算得上标致,自幼熟读经书女记,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她曾明确向老夫表达过对宋大人的仰慕之情,愿嫁与宋大人为妻,不过因为当时听说宋大人已经与常家有了婚约才作罢,只是不知道宋大人对此作何想法?”
      宋文远顿时警铃大作,没想到对方给自己挖的坑在这里,心中赶忙措辞回绝:“崔小姐美名在外,宋某人也曾有幸听闻,只是水灵寺的大师曾给文远批过一挂,说我命里带凶,容易克妻,姻缘线上福薄缘浅,只怕是与崔小姐无缘了。”
      崔立被他的话噎住了,一口气卡在胸中不上不下,这该死的宋文远不识抬举,自己是想把女儿嫁过来拉拢他,可他说什么拒绝的话不好,偏偏搬出“克妻”这个让人闻之生畏的理由,这事真假先不论,如果自己仍要劝说下去欲促成两家姻缘,对方未必答应不说,若这事传出去了,外界指不定要怎么议论他,说他为了拉拢朝臣巩固地位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了,最后落得一个恶毒父亲刻薄女儿的罪名。
      也罢,反正他今日也只是来探个口风,好你个宋文远,山高水远,你等着瞧!
      “那真是可惜了。”崔立脸上仍是挂着笑,把心思都藏了起来,“老夫自然是不信命数之论的,不过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老夫再上赶着做媒倒显得有些不识趣了。”
      “崔相言重了,是文远福薄,与崔小姐无缘。”宋文远把话接过来,双方都是聪明人,都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时候不早了,崔相要不要留下来用个午饭?”
      “不必了,本相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叨扰宋大人了。”
      “既如此,那文远就不强留崔相您了,以免耽搁了崔相的要事。”宋文远起身,“来人,替我送一下崔相大人。”
      崔立见状冷哼一声:“宋大人,你好自为之。”
      说罢,头也不回离去。
      待人离去之后,宋文远面色变得晦暗不明。
      “大人…”李福按照指示将人送走了,回来见自家主子脸色阴沉,怀里的信他犹豫该不该拿出来。
      方才他就想把信给大人了,毕竟他也不敢随意处置,万一那人真是大人的故友,他岂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事儿么,可来到前厅便看到大人在会客,便也不好上前汇报,好不容易等人走了,又碰上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真难办啊!
      “李福,有事吗?”宋文远见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让他有事说事。
      “没事,只是刚刚大人在会客之时有名女子从府后门投递了一封拜贴,说她是老爷的旧识,还请大人过目。”李福将信封双手呈上。
      “女子?”宋文远眉头紧蹙,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女儿家的旧识。
      撕开信封,一枚玉佩滑落出来被他及时接住,只见上面雕的雁松栩栩如生,手感温润,显然是被人时常拿在手中把玩,已经盘出浆膜了。
      待宋文远看清是何物件时,脸色忽的一变,急切转头询问:“送信的人呢?”
      “走、走了…”李福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心脏骤停,主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自己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慌乱的模样,急忙解释,“小的不知道她是何身份,所以不敢轻易让她入府,只是答应帮她转交信件给大人,让她等大人您得了空闲再来拜访。”
      宋文远听罢李福的话,那颗提起来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待他看完信中内容后,转头对李福吩咐道:“稍后我写一封拜贴,你替我送去百里府上。”
      “是,老爷。”李福见主子脸色缓和了,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天知道他刚刚有多惶恐,不知那姑娘是主子的什么人,竟能叫主子如此上心,万幸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将人驱赶,不然今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另一边的百里怀宁离开宋府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路摸索着向监牢方向探去。
      京中关押重犯的天牢设在了城北大理寺内,一般判了死刑或者刺字流放的罪臣都会先收押在里面,等候发落。
      常伯父一家虽然判的是重罪,可只有没有被处以死刑,就仍有缓和的余地,她得去天牢一趟,看看能不能从常伯父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话,她好搜集证据为常姐姐一家平反。
      不过天牢看守森严,没有皇帝的手谕旁人是不能随意去探监的,但是对于常家的探视皇上又并没有完全禁止,她可以去试试,若是正门路子进不去,那她也只能使用些非常手段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是傍晚时分,百里怀宁用这半天的功夫把大理寺外面的明岗暗哨摸了个大概,心里悄悄记住了哨岗巡逻交替的规律,找人打听了清楚了探监的门道后就稍做乔装打扮,提着一篮饭菜朝大理寺侧面的小门口走去。
      “站住,什么人?”守门的两名侍卫喝止了百里怀宁的脚步,四目扫视着她。
      “回大人,民女是来探监的。”百里怀宁将手里挎着的篮子向前伸了伸,掀开盖布让门前的侍卫查看。
      “探监?”侍卫抬高声调,“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看清楚了吗?大理寺!你说探监就探?”
      “大人您行行好。”百里怀宁将姿态压得低低的,掏出几锭白花花的银两悄摸塞到二人手里,“我恩人犯了重罪被关在里面,马上就要流放了,我特地从外面赶回来,就是为了见他们最后一面。”
      百里怀宁说着便流下两行清泪,眉眼低垂一副可怜模样。
      两名守卫见状心中虽不忍,但他们也不敢随意收受贿赂放人进去,毕竟里面关押的都是重犯,若是有关系的早就托人进去了,那轮得到来贿赂他们两个小小的门卫。
      “你这是做什么,拿回去。”两名守卫把银两塞回了百里怀宁的菜篮中,厉声喝道,“要探监走正门,询问过大人得到允许后,你自然就可以进去了,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不然连你一起抓了。”
      百里怀宁被驱赶到了一边,心下明白此路是行不通了。
      只是忍不住诽腹 ,她难道不知道要走正门吗?这不是自己的身份不方便么…
      “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百里怀宁打算离开时,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犹如夜间的凉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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