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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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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对不起啊,我第一次来圣城呢。”我小声道。
她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热情地送给我一支羽岚花做成的胸针,“等下有表演呢!每年达涅忒弥殿下的诞辰第二日都会有一场。”
“表演?在广场上吗,表演什么?”我那时好奇极了。
“你看到神像的右手了吗?创世时,万物生灵曾被托举于此,而达涅忒弥殿下是我主创造出的第一个生灵,此后生灵皆由殿下辅助我主创造。”
“等下会有一位由圣堂选出的天使,飞至神像右手心,献上羽岚花,并再现创世圣举。”
“前几年最多就四翼了,但今年不一样,今年听说是由普涅尔殿下亲自出演呢!”
她看起来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眼中带着梦幻般向往的神情。
“这也许会是我这一生中离六翼天使,预言中的救世之者,天国的下一位大天使长最近的一次了吧!”
我瞥见她藏在发丝里尖尖的耳朵,原来是精灵,我心中了然。
和我们无翼神族截然不同,精灵是长生种,寿命极为漫长,也有很惊人的法术天赋。
他们种族(自认为)唯一的缺憾是,在洛涅菲斯堕天之后,神便分开了天国,人间和深渊,而后陷入沉睡。
在神沉睡后,达涅忒弥按照神留下的旨意,将精灵与人类,以及巨龙等其他种族一起迁往了人间界。
天国自此之后便只剩下神族。
除了在圣城的贝林斯学院尚未完成学业的学生可以暂缓迁徙。
果然特下一刻她就笑道:“我今年就毕业啦!唉,真舍不得圣城,不过我也很想我的母亲父亲,还有姐妹兄弟。”
今年毕业……可是距离神沉睡,好像已经过了上千年。
我其实有一点点好奇,精灵小姐她如今是否是贝林斯最后一个毕业生,但事关女士的年龄,我决定闭嘴。
“回到家人身边一定会很幸福呢。”我真诚道。
虽然我诞生于圣池,并不存在父母这个概念。
天国的新生都来自于圣堂内的圣池。
诞生于圣池,回归于圣池,从某种意义而言也算一种永生吧。
不过也有区别,区别在于,天国大多数新生儿都由圣池批量诞生,作为神族力量的补充。
只有少数,才由相爱的神族一起前往圣池祈祷,新生儿在父母的祈祷中诞生。
我大概是批量产出的那类……因为听说量产的质量不行。不过后来我和普涅尔熟起来,才知道原来他也是量产的,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
我:“……”
不,我还是比他幸福的,因为我有救济院的嬷嬷薇娜戈莱瑞,还有其他的小伙伴,他们就是我此生的至亲。
而他,只有繁忙的功课和任务。
虽然我总觉得,这是我阴暗内心的深处,在深深嫉妒着普涅尔,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偷偷给自己找的借口。
“谢谢你的祝福,我叫丝普灵,要交个朋友吗?”
她的笑容好真挚,我觉得我开始隐隐察觉到赫林的不对劲之处,一定是从丝普灵这个真正友善真挚的笑容开始的。
“当然可以!我叫……”我正想说出名字,但是天幕忽然变暗,四周发出阵阵惊呼声,丝普灵也开始激动起来。
“呃,我叫纳瑟斯。”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好好,纳瑟斯,快看快看,那边!在那边!要开始了~”丝普灵拉着我看向圣堂的方向,她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了。
我被四周热情的氛围所感染,渐渐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演出。
忽然,一阵厚重庄严的钟声缓缓响起在天地间,连绵不绝,久久回荡。
原本吵闹的广场好像在瞬间安静下来,每位神民都屏气凝神,翘首以盼。
很快,在天幕晦暗的最深处,爆发出一阵炫目闪耀的白光,而后巨大的六翼缓缓从那团白影的身后展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六翼,巨大,优美,圣洁如雪,宛如神迹。
他好像只是微微扇动羽翼,便掠至广场的中央,端立于神像脚下。
接着有一队四翼紧跟而来,他们手中提了花篮,绕神伴飞,同时将雪白的羽岚撒下,花瓣在落地瞬间便碎成星光,渐渐,无数星辉凝聚汇成一条环绕着神像的光带。
六翼天使收回羽翼,以从容的步伐踏着光带一步步向上。
最后,他终于来到神的面前,半跪于神的右手之上,向神献上最宠爱的天使达涅忒弥的生辰之花——羽岚。
神像为他的虔诚而垂泪,只见金色的华光滴落于六翼天使的手中。
如同一颗星辰初诞,以璀璨的轨迹切割了光与暗的界限,世界由此分明,他则成为信仰的锚点。
渐渐,包裹住琼宇的黑色天幕被掀起一角辉光。
顷刻间,群星坠落,日夜倒转。
我无法以言语描述那一刻的震撼,那是永远无法二次传达的不可思议的场面,我觉得我仿佛在刹那之间,被宇宙俯瞰。
等我回过神,却发现四周的每个神民都以作跪拜祈祷状,唯一站立其中的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尴尬地也想俯身,却发现四周挨挨挤挤根本没有容我一拜的余地。情急之下,我看见前方似乎留有余裕之地,便慌不择路地跨了过去,却没想到……
我这一跨直接便跌进了广场里边,原来那块余裕之地是围栏与围栏间的空隙,供人穿行之用。
我当时眼睛直直看着那又陡又长的台阶,脑子只剩一片空白,只能任凭自己往下摔去,全然转不过一点弯来。
直到我的腰背被稳稳托住,整个人像是被一阵风轻盈地带起,我抬头,怔怔地看向来者。
他长长的银白发丝被束成一个马尾,许是为了救我,半数凌乱垂落在肩上。额间的宝石发饰,与冰蓝色的双眼交相辉映,少年人的面容还未完全张开,带着一点雌雄莫辨的秀美,皎皎如明月,熠熠若星辉。
他浑身上下好似都挥散着空灵的神性,是一种很冷寂的感觉,但若看进他眼底,则仍是十五岁少年人的桀骜温度。
达涅忒弥在古神语中,有永恒的星辰之意。而普涅尔则意味着不灭的火种与希望。
但此时此刻,他身披漫天霞光与流彩而来,我只觉得,火焰是他,星辰是他,他就是永恒希望的本身。
那时候,普涅尔抱着我缓缓落下,与那遗族给我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我一时只觉得天空中所看到的风景是如此美丽,连绵的风摇动草叶,鸟雀在唱歌,曦光里的虫鸣齐整又嘹亮。
一切都在明亮的光晕里粲然生辉,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你……没事吧?”落地后,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怔怔看着我。
我愣了片刻,正想同他道谢,圣堂的修者们就已匆匆忙忙往这边赶来,他们看着普涅尔唉声叹气,好像一辈子的愁苦都集中在了此刻。
“殿下,仪式还没完成啊!”
“怎么办啊,明天还能不能重开一场了?之前有没有过参考案例啊。”
“主啊,请原谅我,原谅圣堂,还有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吧……”
我:“……”
普涅尔眼神游移,他盯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一群黑脸修士们给簇拥着带(押)走了。
人潮散去,我呆呆站在原地,直到路边摊贩的叫卖声引起我的注意。
是位售卖发带的女士,她叼着一个烟杆,背靠着广场边的石柱,见我望去,艳丽优美的红唇吐出一口烟圈,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小孩,买不买发带,红的黄的白的绿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呢。”她踢了下身前歪歪扭扭摆着的长方形篮子,非常不走心地推销着。
“唔,我觉得,特别适合送给长头发的男人哦。”她眯着眼睛,又补充一句。
我:“……”
我有点意动,顺便咨询。
“您觉得,淡金色头发配哪个更好看啊?”
虽然刚刚的经历紧张而刺激,我还是牢牢记得要和赫林见面的事情。有求于人,双手空空不太好。
但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甚么,发带女士好像语塞了一下,而后看我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起来。
“那就白色镶绿边这条吧”,她慢慢悠悠开口道。
“是有什么说法吗?”我摸了摸瘪瘪的口袋忍不住问。要是有什么好寓意,感觉更送得出手些。
但发带女士真诚极了:“没有的,就是便宜。”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