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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关于《鳄鱼手记》 ...


  •   台湾文学,潮湿,闷热,仲夏夜的绮梦。

      每一句都想摘抄,于是边看边划,边任由想象奔驰,感受血液在经脉中涌流。

      “盆地形的城里上缘,天边交界的底层,熨着纤维状的橙红,环成光耀的色层,被神异性的自然视景所震撼的幸福,流离在窗间,流向车后车流里。”

      “一切如抽空声音后,轻轻流荡的画面……车外辉煌的街景、夜晚扭动的人影,华丽二静抑地流过我们两旁的窗玻璃。我们满足,相视微笑,底下盲动着生之黑色脉矿,苦涩不知。”

      “在这个城市,人们活着只为了被制成考试和赚钱的罐头,十八岁的我,在高级罐头工厂考试类生产线上,也已经被加工了三年,虽然里面全是腐肉。”

      “研究离灵魂最远的政治闹剧的游戏逻辑,它产生的疏离效果,稍稍能缓和高速旋入精神的力量。”

      “大学暂时提供我某种职业,免于被社会和生活责任的框架压垮,只要当成简陋的舞台,上紧发条随着大众敲敲打打,做不卖力会受惩的假面演出,它是制造垃圾的空荡荡建筑物,奇怪的建筑,强迫我的身体走进去却拒绝我的灵魂,并且人们不知道或不愿承认,更可怕。”

      “像个过度臃肿的魔术袋。所谓的大学生就是被允许在袋子里装进任何东西的特殊阶段。考上大学,你被分发到一个袋子,里面空空,社会上的成人们暂时放你四年级假(某些不幸的科系例外,他们被选择一声做社会的栋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你在袋子里放进任何东西,只要你保存好大学生的学生证。”

      “大学,这个制度是好的。比死亡制度差点,占第二名。它刚好在社会三大制度(强迫教育,强迫工作和强迫结婚)重叠交接的点上,这三大制度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三重伟大加乘在一起,反而得以暂时自沉重的伟大性中逃脱。它和死亡都是种类似安全门的逃脱制度,它占第二名的原因是,死亡通到的是太平间,大学却从单绳制度通到天罗地网的社会。并且,死亡是人人平等,大学则从某些人身上刮取不仁道的膏脂,仁道地涂在另一些人身上。”

      “清淡是高级犯罪的手法,一边贿赂巡防的警署,一边又任犯罪意欲在蜜糖培养皿中贪婪滋长。”

      “她接受我,等于否定我否定的我。”

      “不想跟任何人有固定的关联。习惯每个礼拜都会看到你,怕被这个习惯帮助,要打破习惯。”

      “我闻得出他有特殊弯曲别人的权力,那种东西是他有某种老化的因子在体内窜动。”

      “笑脸就是某种权力的展示,他在向我炫耀他对我具有某种权力,仿佛他可以宰制我。”

      “我们准备许多工具,打算蒙骗甚或本身,都放在臃肿的魔术袋里。”

      “‘你到底想怎样?’我用子弹的语态对付他。明明已经了然自己愿意输给他,内心也处在确认相关位置的液态温柔里,却要固化撞开他。”

      “湖面上急骤的雨点如细箭漫射进无心的平面,风也刮起一波一波冷颤的皱纹。”

      “恐惧感是自生在我体内,我并没有伸出手搬他进来,或参与塑造自己的工程,帮助行程这个恐惧感蔓生的我。但我的生命就是这样,成长的血肉是搅拌着恐惧的混凝土,从对根本自己和□□的恐惧,恐惧搅缠恐惧……变成对整个活下去的恐惧怪兽,自觉必须穴居,以免在人前现出原形。”

      “我选择和自己与渴望的核心对决。是放弃抵御加速本想毁灭,也是不顾一切要在会没到来钱享尽从前所禁锢的。”

      “我独自关在腐臭的房间,享受割除背瘤后未及流血的自由。”

      “她给我坏的和好的,像没加糖的黑咖啡和奶精,分开喝下去,两边都很纯粹专注,就已经喝下肚了。”

      “我的爱情只是往返于温州街和校园之间的单调弦线,如何站当出腹里的饶舌或雷鬼乐,可以假借爱情的‘现成物’,编辑其中的线索成自己肚腹的手风琴。”

      “我就是有像小丑般的本事,一边心里因无能保护她免于外界伤害而像老鼠被夹到尾巴,一边却装出铁壁钢胸任她依靠的保护者的气概。”

      “不到午夜不敢回家,怕被寂寞烤干蒸发掉。”

      “我也发现她们俩似乎能很快就拂开我身上一些无关紧要的披挂,这些披挂是从与他人相处的历史中习得,顺着他人辨识别人的习惯所结缡成类似皮膜的装饰品。吞吞代表她俩很快地将我置于精准的焦点上观看。”

      “伞下一派年轻热情的老生,或坐或站纷纷显出掩盖着的浮动与欢乐庄,对于从新生训练的无聊会场溜出而逛进这个菜市场的人群,展开商业的赋值日落迎接,在烦躁的欢乐、复杂的热落混成的综合饮料中,上层还漂浮着真诚的纯白奶粉块,不均匀地浪动。这似乎就是年轻的写照。”

      “自打我懂事以来,我慢慢地在让家人经验对我的失望,一块一块打破他们为我塑造的理想形象,虽然会给带给他们痛苦,但如果不这样子,我牺牲自己躲在假的理想形象里,夜以继日地努力掩埋对他们的怨恨,带给他们的痛苦不见得较小。

      你把理想形象的每一块都打碎了吗?

      很难。辛苦打碎了某一块,双方都受到伤害。自己又会迎着他们的构图方法建造起心的一块,像是补偿,常常自乱阵脚。对他们总是有爱,也有起码被接受的需要,所以要很勇敢地把自己和他们分开,否则一临到要拿对他们的爱和需要作本钱,换得自己的自由时,就会在冲突的刀口退却下来。”

      “像要把一个无聊的游戏煞有介事地玩起来,认真地像有那么回事,编一套严肃的理论说服自己,说未来踏入社会工作就像这样,既然选择下来,就得向上把它玩复杂、热闹起来,否则热情往下掉一点,就会被繁杂、无意义的义务感吞掉。”

      “我自己放弃自己,只剩陀螺般钉一根铁轴,在地上的定点自旋的自动型,虽是自动,其实是无目的、去意义性。”

      “当碍于的挫折强劲到某个点,还没把投掷这爱欲的固着性拨开或销毁,既没抽出成虚无的洞窟,又没升腾到轻的气层上,反而是更绝望致命地黏住爱欲的对象,那时,爱欲统统会转而附身在破坏的欲望上。”

      “一张我所表现不出却集合我内在全数的感受,熔铸成的表情。灰败如烂叶,纹路一条条栩栩如生刻画着悲伤的地图,是受难者自弃的标识。”

      “人不就是万种欲望的孔窍吗?”

      “我参与其中,搅动它们或被搅动,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嵌进去,总是被现实排在外面,身体在勤奋地行动者、嘴巴在漂亮地开阖,但我知道一个我在此,不得不填塞进美丽的时间格子,另一个我在家,烂醉如泥地昏睡。正如毛姆在他的回忆录里所说的:我的人生出奇地没有真实感,想一个我看着另一个我在海市蜃楼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

      “他们抱着我的偶身条和谐的舞步,那是在人类平均想象半径的准确关心,经计算投影的假我虚相(我是什么很难聚焦,但什么不是我却一触即知);而生之壁正被痛苦剥落的我,在无限远处涣散开,远离百分之九十的人类跻身其间,正常心灵的圆圈。”

      “分离的主题滚过我记忆里的每个关节。”

      “我曾在不知多少个寂寥的深夜,以相同的姿势坐在不同发天桥阶梯上,想着我生命中重要的那几个人,她们就代表着我的编年史。”

      “圣母玛利亚他妈的,又一个上帝的选民!我们这些人从不同的个人历史里走来,一个有一个的一叠病历表,却共同走进死亡氛围这个星球,说死也不是个个真的都死得成。”

      “由于绝望。她不会让自己真正臣服于什么的。”

      “活在时间对待爱情的态度,与其说是圆成一个理想永恒的爱情想象,毋宁说是去面对一个又一个荒诞残缺爱情意义的责任”

      “水伶继续在我心中,像一座水滴的钟摆,从记忆深谷的跫音,荡到现实杂沓的敲击声,再荡进马耶幻境,万籁俱寂……”

      “然而海面只余一种昏暗的橙,和被黑缩挤的视野,海已近模糊了,我真不忍,不忍未经美丽就衰老的事物。”

      压抑的情感藏在字句之下,一种自毁倾向覆盖在行页间,我皱眉,感到胸中一阵隐痛和难以喘息的沉重。

      抛开时代色彩,每个人,不都是在努力做一个正常人吗?那种为了不让空虚吞没自己,而努力活跃在社交场合和日常事务中的行为,不异于熔炼自己的形状,最后面容模糊,变成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个四不像。

      不谈感情,哪怕整本书最妙的就是意识之间的碰撞,是人与人,个人的经验、历史和价值观与世界的对弈,而非情节转折。

      她在陈述,在剖开自己的痛苦和滴血的心,旁观者看来也不无病呻吟的遐思,肉罐头——尚未完全腐烂肉罐头都会共感其中的痛苦和自虐,进而反思自己,盘问惯例,实在被痛苦淹没,就岁月史书,总比彻夜无眠的好。

      我也说不上来哪样更好,但也许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求同存异,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

      濒危的,被屠杀殆尽的鳄鱼,你好呀,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关于《鳄鱼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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