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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求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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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田几人赶在雨势变大前离开。
腓腓探头探脑地从二楼栏杆处钻出,先往厨房处看了眼,谈令和荆雾背对着它,正头抵着头说什么。
没人发现,它便从原地一跃而下,轻巧落地。
客厅里满是属于陌生人的气息,夹杂着潮湿的水汽。
腓腓满脸警惕地在莫明坐过的位置仔细嗅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随即嫌弃后退几步,跳上沙发往外张望,两只前爪不自觉抓挠。
在山林里生存多年的狐狸,因为捕猎需求,爪子被打磨得格外锋利,几下就在皮质沙发上挠出了浅色的划痕。
但它没发现,仍在继续盯着远处,表情是和动作截然相反的严肃。
所以,当谈令和荆雾一起处理好那堆食物,准备撤离到客厅躺下休息会儿时,看到的就是一大片充满艺术气息的破烂抓痕,简直触目惊心。
“腓腓!”
谈令两眼一黑,生无可恋地倒在地板上。
他只知道猫咪和大型犬会拆家,怎么狐狸也有这个坏习惯?
听到他的声音,荆雾把手上东西一扔,不明所以迅速赶来,和站在远处竖着耳朵的狐狸面面相觑。
谈令双眸紧闭,呈大字型瘫倒,荆雾把他捞到自己腿上靠着,“怎么了?”
人肉靠垫的确比地毯舒服,谈令往上蹭了蹭,借用荆雾的手掐人中,虚弱道:“沙发,烂了。”
无论在哪个家里,他最爱的家具除了床就是沙发。
几年前他爸妈讨论这里的装修方案时,谈令也参与了一部分,这套沙发就是他亲自挑选的。
当时并没看到实物,他选择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价格很贵,比他半年的工资加起来都高。
而这个很贵的沙发,现在变成了狐抓板。
这就是试图驯养野生动物的代价吗。
荆雾的注意力一直在谈令身上,这才看见斑驳的沙发。
他淡淡扫了眼腓腓,小白狐不禁后退半步,总算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脸上的表情很人性化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惊惶。
它避开荆雾的视线,垂着头慢慢挪过来,往谈令手边一趴,软绵绵叫了声。
小狐狸的体型比猫咪大不了多少,耳朵是钝钝的三角形,眼圆脸短,心虚认错的样子很可爱。
谈令下意识摸它两下,又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生气,于是冷酷地将它推开。
腓腓和荆雾眼神交流,也可能只是看了两眼,但谈令认定他们在进行秘密通话。
说不定两人交谈的主题还是怎么让自己不再生气。
果然,荆雾开口了。
“狐狸都喜欢刨地。它还小,控制不了行为,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它年纪比你都大?”谈令睁开眼,提高音量质疑:“所以你上次在骗我?”
腓腓给荆雾什么好处了,昨天还满脸嫌弃,现在忽然就变成了和谐相亲的一家人。
从荆雾的角度看过去,谈令线条柔和的眼睛睁圆,眼角微微挑着,从眉骨到下巴的线条格外流畅漂亮,润红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说些什么。
看不懂,好想亲。
在如此正经严肃的情况下,荆雾非常不合时宜的,变成了脑袋里只有低俗欲望的生物。
他撩起谈令的额发,手掌下移盖住他的眼睛,开口时嗓音滞涩低哑:“我当然不会骗你……但它的确不是故意的。”
谈令下巴一抬,声音冷酷无情:“这么喜欢求情,那我就原谅它。”
腓腓耳朵一抖,开心地舔舔他的手指。
谈令枕在荆雾腿上,话音一转,“但是,你昨晚做的那些事我就不原谅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荆雾立刻将腓腓的恳求抛之脑后,它和莫明之间的恩怨,以及造成的后果,还是让它们自己处理好了。
至于腓腓说的,它可以消失两天,让荆雾变成狐狸的样子陪谈令玩,这个充满诱惑力的交换条件在谈令的怒火面前,似乎也没多大吸引力了。
他完全可以选择把腓腓扔进山里,或者把它扔给莫明。
这样荆雾同样可以变成狐狸,占据它的位置。
但是,狐狸形态能占到的便宜哪有人形多?
他只答应了帮忙求情,结果如何就不关他事了。
荆雾向以为躲过一劫的狐狸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接着俯下身,亲昵地贴近谈令,“不然我们把它放生吧。它一直盯着窗户,说不定就是想出去。”
腓腓听完他颠倒黑白的话,拼命挣扎起来,满眼怒火。
“这也是它自己说的?”谈令用额头撞他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手边叽叽咕咕叫着的狐狸,“翻译一下。”
荆雾屏蔽耳朵里的控诉声,手指缠着谈令柔软的发丝,一本正经:“它说它现在就要走。”
狐狸气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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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令最后还是没听信荆雾的胡言乱语,原谅了腓腓。
至于沙发,只能先用东西挡住,看不见就约等于没事。
当晚,为了避免床上再次出现不明生物,或者自己再被迫变成某妖怪的人形抱枕,谈令洗完澡后就把荆雾赶进了他的房间。
荆雾单手撑着门框,垂眼看拎着一大串钥匙,在门锁上一个个试的谈令。
“找不到的话,不然就不锁了?”他好整以暇,“我保证今晚不会梦游。”
谈令头也不抬,“你的保证比我前上司的大脑还要没用。”
荆雾不知道他前上司是什么东西,眼里只有谈令毛茸茸的发顶。
“那你把我绑起来?”
谈令鼓着脸拧钥匙,连嘴唇都在用力,“说了我没有特殊癖好。”
而且绑住就有用吗?
其实他知道无论是门还是墙,只要荆雾想进他的房间,就什么都挡不住。
但是荆雾又不知道他知道。
唉。
他小声叹气,绕来绕去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谈令把最后一把钥匙插进锁眼,拧动半圈,眉眼一松,“找到了。”
荆雾颇为遗憾地被推进房间。
“能抱我一下吗?”他在门被关上之前开口:“我有点害怕自己梦游。”
谈令面无表情站在原处,半响后,还是上前抱住了他,“害怕的话把腓腓放你房间吧。”
贪婪地嗅着谈令身上的香气,荆雾偷偷在他发顶落在轻吻,“算了,我怕它半夜打我。”
谈令没话说。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半分钟,时间一到,谈令就推开他,动作利落地带着门后退。
“晚安,明早我起床再放你出来。”
隔着门板,他听到荆雾温柔的声音,“晚安。”
房门落锁,谈令拎着钥匙回房间。
如果荆雾半夜再出来,再被自己撞见,那他可就解释不清了。
毕竟门的确被锁上了,钥匙也都在自己手里。
陪荆雾演戏实在太折腾,谈令还挺想看到那个场面的。
肯定比现在的猫鼠游戏好玩。
白天睡了太久,谈令躺在床上,暂时没有睡意。
手机上跳出一条暴雨预警,他点进消息,却自动跳转到常用的社交平台。
继之前的甜品作品后,谈令已经很久没发过动态了,过往动态下评论每天都在增长。他大致翻了下,发现多数评论都在说位置。
谈令眉头一皱,点进主页,果然看到了自己的位置信息。
这个破软件不知怎么自动更新了,默认显示账号主人的所在地,关也关不掉。
谈令觉得烦,但转念一想,那个会跟踪他的人已经在精神病院了,就算知道他的位置也没什么用。
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事,考虑太多也没用。
玩手机玩到凌晨,谈令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荆雾还是没来,门外也没有动静。
看来今晚还是很听话的。
窗外的雨声是天然催眠白噪音,他从警惕变得放松,缓缓陷入沉睡。
但谈令不知道,在他睡熟后几分钟,荆雾就再次爬上了他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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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周,依旧是每天都在下雨。
不过谈令担心的那些情况都没发生。
就像林田说的那样,无论多大的雨,除了沟渠,其他平地都神奇地没有出现太多积水,最多是浅浅盖住鞋底。
下雨天出不了门,虽然谈令本来也懒得出门。
这晚,他依旧像前几天一样和荆雾一起看电影。
这是他们新养成的习惯,在荆雾的影响下,谈令终于从充满套路的狗血影视剧中找到了乐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每晚准时坐在沙发上等待开始。
关上客厅灯,谈令贴着荆雾盘腿坐,两只眼睛都黏在屏幕上。
片刻后,他换了个姿势,抱着腿,下巴戳在膝盖上。
剧情过半,他再次换姿势,瞥了眼旁边的荆雾大腿的位置,单手撑上去,却好像摁到了一团空气。
谈令瞬间清醒。
他猛然转头,荆雾还无知无觉地看着他。
心中疑窦丛生,但谈令没说什么,顺势躺下枕着荆雾的腿,确定这个位置刚才的确是空的。
电影还在继续,谈令摸着荆雾的腿,表面在认真盯着幕布,脑袋里早已开启脑补小剧场。
难道荆雾要变成原形了,说不定再过几天,早上打开他的卧室门时,就能在衣服堆里看到一只狐狸?
谈令兀自脑补着,在他身后,荆雾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枕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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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的市中心机场,周重戴着墨镜,拎着行李,眉飞色舞地打着电话:“到了到了。在下雨呢,还好我提前看了天气预报……当然不能告诉他,绝对给他一个惊喜。”
雨天的机场人少,周重摘了装酷用的墨镜,看到远处举着牌子的中年男人。
他挥了挥手,“先不聊了,到了再跟你说。”
此时天色已晚,室外光线昏沉晦暗。
周重坐在宽敞的后座,岔开长腿,撩了把额发,跟司机搭话:“叔,往雾津村的路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怎么我前面找那些车都说走不了?”
他昨晚在软件上预约了十多辆车,司机都说去不了,让他取消订单。
司机笑笑,专注盯着前方的路,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雨刷刮净,又在几秒之间重新模糊。
“没什么事,就是雨太大,他们不敢跑山路。我在这条路开了几十年车,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
“那就行,”
周重打开手机,给谈令发了条消息:【等我送你一个大惊喜[得意]】
赶了一天路,他已经累的不行,反正路途还远,不如先睡会。
周重打了个哈欠:“叔,我睡会儿,到了你叫我一声。”
司机一口答应:“没问题。”
车辆破开稠密雨帘,平稳驶向前方。
雨幕绵延百里,同一时间,盘山公路一侧,与雾津山交界的那处山上,雨水在植被稀疏的山坡上迅速汇聚。
水流裹挟着泥沙,将沿途低矮灌木连根拔起,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往山下猛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