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猎物 ...
-
“又是在梦游吗?”
问完这句,谈令慢悠悠下床,走到荆雾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天幕被一道闪电利刃般划破,惨白的光从阳台玻璃门劈进来。
荆雾站在门口,侧脸轮廓被短暂照亮,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整个门框。
他在瞬间想了几十种回答,最终心念一动,选择顺着谈令的话闭上嘴,扮演一个梦游中无法控制行为的人。
谈令饶有兴致地开始检查,摸他垂在腿侧的手,捏他高挺的鼻梁,拽拽头发,连睫毛都要拨两下。
荆雾全程半垂着眼皮双目放空,任由他动作,仿佛无知无觉的木偶。
玩够了,谈令拍拍手,拖长音调:“原来真的在梦游啊。”
“还好我没睡着,不然你就要在走廊待一整夜了,真可怜。”他状似苦恼地皱眉,“该怎么把你弄回去呢?”
话音未落,荆雾陡地往前迈步,完全侵入房间,反手将门锁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转瞬缩短,谈令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原地小跳,看清荆雾表情的霎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被死死压入喉间。
怎么这么凶,要吃人啊?
谈令在心里嘀咕着,尽管知道荆雾在装,但还是忍不住心悸。
不过荆雾没再动,表情也重新变得木然,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睛并未聚焦,空空地落在谈令脸上。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门板被轻轻挠响,腓腓细弱的叫声透过门缝传来,带着几分焦急,在寂静中格外明显。
隔空和腓腓互动两声,谈令警惕地盯着荆雾,绕过他去开门,却在经过时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荆雾力气大,天旋地转间,他已经被整个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床垫很软,又有被子做缓冲,谈令被摔得七荤八素,但并不疼。
他晕头转向地从被褥间坐起,柔软的黑发乱糟糟翘着。
刚抬起头,手边就落下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衣物,那具格外凶悍的身躯完完整整呈现在面前。
荆雾背光而立,凌厉的五官线条透出股凶性,投下的眼神密不透风。
像头狩猎中的猛兽,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住猎物的脖颈。
台灯在他身后闪动两下,应景地暗了下来,压迫感更甚。
门外小狐狸的叫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谈令跪坐在床上仰着头,表情还是懵的,呼吸都暂停了。
今晚的荆雾和平时不同,看起来太危险,面无表情时,身上那股锋利强势的气质便迅速冒出头来。
谈令有点害怕,直觉会有一些不可控的情况出现。
他无意识地抓紧被子,往后退出安全距离,说话声音都在发颤:“好端端的脱衣服干嘛?”
荆雾当然不会回答。
台灯重新亮起时,他已经跪上床沿,膝行靠近,然后在谈令防备的眼神中猛然扑上去,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谈令被扑倒在床头的抱枕堆里,刚要挣扎,灼热的吐息已然贴近。
荆雾的肩背宽阔,身躯强劲无法撼动,将他牢牢罩在身下。
谈令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细长的手指抵在对方肩膀处推拒着,下一秒,脸颊处突然传来尖锐的痛感。
荆雾的牙齿陷入柔软的肌肤,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真的伤到他,有足以留下印记。
好痛。
他被荆雾咬了。
他要被荆雾咬死了。
谈令的眼眶瞬间泛红,喉咙里挤出委屈的呜咽,眼泪半掉不掉地挂在眼角。
怎么哭了?荆雾有片刻愣怔。
他稍稍退开,盯着谈令湿润粘连的睫毛,转而小心翼翼地吻在那个浅浅的咬痕上,边亲还边观察谈令的表情。
好了,有效果,没哭了。
那就可以继续亲。
他可没打算现在就停。
脸上的痛感消失,压在身上的人也拉开距离,谈令把刚冒头的眼泪眨回去,还有心思思考荆雾的嘴唇是不是有疗伤功能。
就在他以为折磨要结束时,荆雾又俯身转移阵地,更多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谈令的脸被紧紧扣着,无法挣脱对方的桎梏,被亲得乱七八糟,睡衣也在挣扎中变得凌乱。
“够了!停下停下!”
察觉到荆雾身体的变化,他脸颊连同脖颈一起羞愤变红,眼睛里也被逼出热意,慌里慌张地制止。
梦游的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也不能被强硬叫醒。
但谈令现在不想陪他玩了。
荆雾被从危险边缘强行拽回,喉头剧烈滚动,垂眼看着深陷在枕头里的人,显然并未满足。
他的眼底暗潮汹涌,再次俯下身,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
眼看那个吻就要落到嘴角,谈令闭着眼眼,快速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趁着荆雾愣神的功夫,猛地翻身压制。
位置上下颠倒。
谈令双腿紧紧夹住那截强劲腰腹,啪地拍灭灯,捂住荆雾的眼睛和嘴,喘着气命令:“好了,该睡觉了,听话。”
太能折腾了,好累。
他上班都没这么累过。
谈令把头埋在荆雾身前,迷迷糊糊想,明天绝对要想个办法,不能再这样了。
这种不清白的行为,有一次就够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谈令睡着,捂在脸上的手垂落下去,荆雾才恍然回过神。
谈令亲他了,还是主动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谈令也喜欢他?
黑暗中,荆雾轻轻抚过被咬的下巴,墨绿色的眼珠紧盯着蜷在自己怀里的人,久久未移开视线。
-
雨声助眠,再加上半夜那通纠缠,谈令直接睡过了午饭时间。
谈令没醒,荆雾也懒得吃饭,随便给腓腓做了点吃的,就继续回房间看他睡觉。
因此谈令一睁眼,就看到了跪在床边的荆雾。
见他睡醒,荆雾直起上半身,修长的手指立刻缠上他的手腕,似乎想说什么。
谈令冷冷甩开那只手,掀开被子,不出所料的没在身上找到睡衣。
“我衣服呢?”
荆雾从被子里抽出一团布料,勉强扯了扯恢复原样,被谈令气恼地一把抽走。
他穿上睡衣下床洗漱,荆雾亦步亦趋跟着在身后,满脸写着“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不知道错在哪”,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恶劣。
水柱哗地流出,谈令表情恹恹地对着镜子刷牙,余光瞥见堵在门边的身影,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怎么在你床上?”荆雾开始装傻,“我昨晚是不是又梦游了?”
谈令含糊不清地配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荆雾凝视着镜子里他锋利漂亮的眉眼,郑重其事点头,“都不记得了。”
顿了顿,他又问:“我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谈令笑都懒得笑,移开眼睛不看他。
你何止是做了,你恨不得把我吃掉。
在场的两个人里,有两个人知道荆雾在装傻。但谈令偏偏还不能说,只能在自己差点被吃干抹净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很不爽,所以也不想让荆雾爽。
谈令低头洗脸,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在脖颈处留下几道水痕。
他擦着水珠,唇角忽然勾起,“也没做什么。”
偏过头看着荆雾,谈令眼尾微微上挑,真心实意地提建议:“不然这样吧,今晚你回房间之后,我把你的卧室门从外面锁上,这样你就不用担心自己做坏事啦。怎么样?”
荆雾的笑容瞬间收敛,觉得不怎么样。
于是这场关于梦游的对话只能暂时终止。
窗外雨还在下着,廊架上的蔷薇花叶被砸的东倒西歪,气温较几天前已经下降了十多度。
吃完午饭,谈令蜷在沙发上对着雨幕发呆。
他手臂从毯子里伸出,拎着自制的简易版逗狐棒陪腓腓玩,小白狐扑腾着去抓那团毛线,发出兴奋的嘤嘤声。
偶尔,谈令也分出点眼神给跪坐在地毯上的荆雾。
不知道荆雾从哪里养成的习惯,一犯错就下跪道歉装可怜,完全没觉得自己随地大小跪有什么问题。
谈令曾一度怀疑荆雾其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好,但现在他已经麻木。
要是被别人看到,还以为自己在虐待他呢。
谈令扯了扯毯子,用逗狐棒往荆雾脸上撩,“起来,给我捏捏腿。”
荆雾立刻起身,在沙发上坐下,把谈令的小腿架到自己身上,温热的手掌覆上脚踝,动作娴熟地揉捏。
“你不生气了?”声音了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是在梦游,又不是故意进我房间的,我生什么气?”谈令被捏的眯起眼睛,哼了声,故意把“梦游”两个字咬得极重。
荆雾的手指在他小腿肚上打着圈,“……如果我以后继续梦游呢?”
“那就把你捆起来扔到院子里。”
荆雾低低笑着,果不其然挨了一脚。
-
雨势稍歇的半小时里,潮湿的水汽仍氤氲在空气中。
林田带着几个村民敲响了院门,拎着大包小包,来给他们送东西。
让人都在客厅坐下,谈令看着那一堆蔬菜水果和肉类,还有几大桶瓶装水,表情困惑。
林田接过荆雾递来的水,道谢后笑着解释:“这是村里发的,每家都有。”
每天六月末,这里都会有长达半月的阴雨天。
通往雾津村的那条公路单侧临山,雨势大了,山上就会有落石和泥沙砸落,阻断交通,卖菜小摊和快递都无法进来。
至于他们送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昨天停雨时,村长带着人去采购的,每家按人数免费分发。
谈令点点头,澜城有一年也下了场特大暴雨,路上的积水有人高,公共交通全线停运,完全无法出门。
当时物业也是挨家挨户发物资,他当时独自在家,不过还有个……
记忆忽然缺了个口,谈令眉头紧皱,还有个什么?
注意到他的异常,荆雾隐蔽地捏捏他的手,眼神询问。
谈令反握回去,微微摇头。
他这里是最后一户,送完就可以回家,所以林田几人没着急走,又断断续续就着暴雨的话题聊了会。
“村里会积水吗?”谈令委婉问道,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林。
雾津村地势低平,三面被雾津山环抱,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
除了田间人工挖出的狭窄沟渠,他也没看到有什么排水系统,连荆雾提过的那条小河都没见过。
“不会,村里几十年都没出过问题。”听出他在担心什么,林田语气肯定,他旁边的几人也跟着应和。
有个村民粗着嗓子接话:“听老一辈人说过,是因为村子有山神庇佑,所以没有天灾。”
由于家里就有个妖怪,谈令对这类话题很感兴趣,“山神?有山神庙吗?”
对面从坐下就一言不发的黑皮壮汉看了眼荆雾,开口道:“有,就在山里。不过进山就会迷路,没人能找得到。”
谈令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面孔。
男人的五官线条硬朗粗犷,木刻般略显僵硬,眼睛颜色很奇特,灰中泛着隐隐的金色。
他端坐在哪里,浑身透着格格不入的拘谨。
温热的吐息忽然拂过耳际,谈令回过神。
荆雾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我知道在哪,雨停了带你去找。”
耳朵泛着痒意,谈令狠狠掐着荆雾的手,让他老实点。
众人还在专注聊天,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他叫莫明,是村长的侄子”林田适时介绍道:“半个月前刚过来的,以后也住在雾津村。”
注意到谈令的目光,他僵硬地点点头,摁在腿上的手指蜷缩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谈令理解地移开眼,确信这是个社恐。
身后传来一串颤音,腓腓甩着蓬松的尾巴,边叫边从楼梯上跳下来,冲到人群里,撒娇般蹭着谈令的腿。
蹭了几下,它两只前爪扒啦着茶几,歪着头打量这群陌生人。
不知看到什么,它忽然炸毛大叫,声音都忘了夹,慌不择路地原地窜几圈,找准缝隙逃走了。
“刚才那是狐狸?”林田第一次听到狐狸叫,放下杯子,惊讶地问。
谈令追着腓腓的背影,“对,昨天捡到的。”
以为腓腓是因为害怕生人才逃跑,他轻轻碰了碰荆雾的腿,示意让他去看看。
荆雾松开谈令的手,起身,视线状似无意地从莫明身上掠过。
莫明微不可察地绷紧了肌肉,微微低头。
在他身后,是只有荆雾和小白狐才能看到的黑色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