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ja Vu》端木山风

6、第 6 章

　　弹射飞行器刚刚降落在平台上，艾欧利亚就跛着腿迎了上去，对从舱中走出来的两人招呼：“你们好，穆先生，沙加先生。”他期盼的目光落向空荡荡的飞行器内部，突然就变得失望起来。哥哥，还是没能够来呢。

　　“你好，”连寒暄都没有，穆只是瞄了一眼艾欧利亚的腿，说了句“你没事啊，”然后便直截了当地问起具体发生的事情来。

　　“我并不是特别清楚，似乎撒加碰到那台仪器的时候地面就开始震动……”艾欧利亚简明扼要地把当日情形描述了一遍，“……子弹打中了撒加，他倒下去，然后那个男人扔掉枪，歇斯底里地大叫，接着震动就平息了。”

　　穆皱起眉头，“那个男人叫了些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艾欧利亚摇摇头，“似乎不是人类的语言。”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我还记得那些发音。”

　　“学来听听。”穆说。

　　艾欧利亚低下头，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模仿说，“我杀了哥哥，我亲手杀死了唯一的哥哥！”

　　穆和沙加对视一眼。

　　“果然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语言，”穆说。

　　“说不定是上次文明……”沙加猜测说。

　　“不可能，”穆打断他，斩钉截铁地否定，“上次文明的人类已经完全灭绝了。”

　　沙加没和他争辩，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撒加先生没事吧？”他问。

　　“情况不是很乐观，”艾欧利亚叹了口气，“子弹打断了肋骨，破碎的部分伤到了肺。虽然暂时他脱离了危险期，但是这里的医疗环境毕竟还是比不上殖民。也许，”他恳切地望着沙加和穆，“政府能够批准让他回去疗养，这样他就能好得快些。”

　　“这恐怕办不到，”沙加摇摇头，“从你所说的情况看来，我不认为撒加先生的身体状况能够承受星际旅行，要是在回航途中恶化就麻烦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艾欧利亚问。

　　沙加正欲回答，穆却抢过话头，“只要死不了就行了，其他事情不用管。现在请带我去看一下你所说的那个人。”他命令说。

　　艾欧利亚愣了愣。“没想到你这么冷血。”他不满地嚷嚷起来，“无论如何，他都是你哥哥呀。”

　　“艾俄罗斯告诉你的？”穆危险地眯起眼睛，“我明白艾俄罗斯为什么把你派来母源了，”上下打量着艾欧利亚，他冷笑着说，“告诉你，我坚决不承认撒加是我哥哥，只要有他在一天，我就不能全部继承父亲的身份地位和权力，所以我很乐意见到他出事儿。”

　　艾欧利亚显然给如此直白的说辞震惊了，他张大嘴，无言以对。

　　沙加苦笑着拍拍这个直率单纯的年轻人的肩膀，“请带我们去看那个人吧，”他说。

　　“是的，先生。”艾欧利亚转过身朝基地内部走去。

　　沙加和穆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穿过饰有大幅玻璃窗的长形甬道，经过几扇大铁门，向右转过两道弯后，三人进入一间封闭密室。这里的天花板同墙面都是雪白，屋内三分之二处立着一块巨型单面玻璃，将空间一分为二。透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墙根处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个人，仰面朝天直呆呆地望着上壁板——他的容貌身材甚至发色发型都同撒加一般无二。

　　沙加感觉到了穆的呼息明显急促起来。“你还好吧？”他关切地问。

　　“可能是延迟的重力反应，”穆深吸一口气，扯出苍白勉强的微笑，“我没事。”

　　沙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就好。”他转向艾欧利亚，“他身上原来的衣服呢？”

　　“在这里。”艾欧利亚在墙上某处轻轻拍拍，一个大抽屉弹了出来。他从中取出手套，分给沙加和穆，自己也戴上后便小心翼翼捧出一套海蓝色的衣物。

　　穆拿起那件背心在手中抖了抖。“植物纤维，”他说。

　　“真神奇啊，”沙加由衷地感叹，“传说中的植物纤维，原来就是这样的。”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条长裤。“你做过分析的，上次文明中的人类是不是都穿着这种衣服？”他问穆。

　　穆没有回答。他从沙加手中夺过衣服，放回抽屉中去。“那台机器呢，还有其他实体物品呢？”他问艾欧利亚。

　　艾欧利亚沉默片刻，然后把脸转过去，对着沙加惋惜地说，“那些东西都在震动中化成了粉末。”

　　“这样啊，真太可惜了。”沙加也露出心痛的表情。“不过请将这些衣物安置好，我们要带回殖民去。”他吩咐说。

　　“知道了。”艾欧利亚回答。

　　“那个人就一直这样躺着么？”穆走到玻璃前，伸手敲敲。

　　艾欧利亚没说话，算是承认了。

　　“没有吃过东西，没有喝过水，也没有说过话？”沙加问。“那你们有没有给他做过分析检测？”

　　“都详细地做过了，”艾欧利亚点点头，“他从麻醉药性过去后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至于食物和水，虽然报告显示他是人类，但我们暂时还不敢给他。”

　　“做得很好，”沙加赞许说。

　　“都是必须的步骤，不会出错的，”艾欧利亚略带羞赧的笑笑。“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拉开门，“关于生物报告结果，有一点让人很吃惊。请跟我到医疗报告室来。”

　　“哦，什么？”沙加赶紧跟上去。“穆。”他回头招呼着仍伫立在玻璃前的紫色人影。

　　穆面无表情地望着玻璃，他自己的面容投映其上，同那海蓝色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相互缠绕，形成巨大的漩涡，呼啸着将他吞卷。直至沙加的呼唤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最后再看了那神秘人一眼，接着也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