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ja Vu》端木山风

5、第 5 章

　　今天的工作似乎格外简单且无聊。米罗将完成作品发送给穆后，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分析室中央。根据老规矩，分析师理应附上消息，并从科长处接受新任务，但米罗却无论如何就是不想做，正如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穆的解释。他甚至借口不舒服逃掉了穆的就职仪式，独自一人呆在卫生间内埋怨穆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坦诚。不知道现在撒加怎么样了，米罗抬起头，望向墙壁高处的环绕屏幕——标示有“穆·艾瑞斯”的悬挂物映入他的眼帘。

　　总体说来，穆的喜好同他本人一般优雅。他选择的图片大多是清美秀丽的自然风景，诸如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或者顶着白头怀抱碧水的青山，所以那幅名为“末日”的悬挂物夹杂其中，分外显出格格不入来。“末日”是穆离开前最后的悬挂物，据说是上次文明接近覆没时某位无名画家的油画，通篇采用浓重色彩，大块大块黑红的交错层叠，渲染出末世惊恐的尖叫与绝望的挣扎。米罗记得穆曾经透露过他就是因为这幅画而离开分析科的，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离开，然后又以这种方式回来？真是搞不懂，米罗摇摇头，瞄了一眼“天蝎宫”，然后拉开门出去，到休息室为自己泡了一杯卡提卡提神。

　　米罗端着饮料走进过道，恰好撞上愁眉苦脸的阿鲁迪巴，那家伙才来的，干了一个月还不到。

　　“怎么了？”米罗问。

　　阿鲁迪巴唉声叹气地抱怨，“别提了，今天穆科长布置下来的分析，我做了整整一上午，无论怎么调试，都还是模糊不堪。”

　　“别在意，有时候的确就是这样的，”米罗知道新人的难处，于是好心安慰，“要不，你发送过来我帮你看看？反正我现在手上也没有活儿。”

　　“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发。”阿鲁迪巴感激地点点头，一溜烟冲走了。

　　米罗享用着热气腾腾的卡提卡，缓缓踱回分析室。才进门就看见“您有一条新消息”的字样在屏幕上闪闪发亮。“接收，提取附件，加载。”一口气把残余的浓黑色液体灌进嘴里，米罗随手将空杯子放于身旁，然后在仪器面前坐下。

　　片刻后，阿鲁迪巴的作品在屏幕上展现——满眼望去都是石青色，其间夹杂着模糊的线条。这是？米罗的呼吸急促起来。头发啊，神秘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如是说。

　　——太稀奇了，怎么会有石青色的头发呢？
　　摸摸，拉拉。
　　——喂，你干嘛打我！
　　——谁让你碰我头发的。
　　——不就是碰一下头发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不准。
　　——偏要！
　　——不给。
　　——凶什么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会打架。我也会！
　　——那来啊。
　　——来就来！猩红毒针！
　　——钻石星辰！
　　——啊哟！
　　——哼，活该。
　　——你拽什么？我一时大意才会输给你的。你记好了，我是天蝎宫的米罗，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头发全部拔光！
　　——那好，水瓶宫的卡妙随时恭候你大驾。

　　刚才那是怎么了？居然做白日梦……米罗揉揉肿胀的太阳穴。怎么可能是头发，他摇摇头，不会有这么无聊的信息吧。他调出源数据细细分析，然而无论如何调试，画面都不可能再清晰一些。米罗被迫着要面对这个事实，这就是头发，上次文明中某个人类的，石青色的头发。

　　“整合完成。图片数据自动分类：圣域。请命名：”

　　什么？米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为什么人工智能会将图片分到“圣域”这一栏？他刚想查看是否有设置上的失误时，门突然被推开。

　　“米罗，你在做什么？”穆紧紧盯住屏幕。“那不是我布置给阿鲁迪巴的任务么，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他大声质问。

　　“为什么不能在我这里？”米罗反问，“反正你又没有给我任务，所以我就顺手帮助一下新人。”

　　穆的口气突然就软了下来，“米罗，”他走近一步，“我不把这个资料交给你分析，是因为它和‘天蝎宫’都属于同期发掘的一套系列。”

　　难怪系统会把它自动归类进“圣域”了，米罗猛地站起来，“我希望能够分析这套系列。我相信自己绝对能够做到最好。”他这样请求。

　　“但我却希望你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要再碰它。”穆瞪着他，冷冷地说。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先。”米罗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针尖麦芒。本就不太通风的狭窄室内，空气更加滞涩了。片刻沉默后，穆开口打破僵局。“我不想用上司的权利来压制你，”他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一个很好的分析员，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米罗敏感地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发生了什么？”他问。

　　穆避而不答。“我希望你能够在我离开的这一段日子里代理科长。”说完，他低下头，转身意欲离开。

　　然而米罗闪身挡在他面前，“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去哪里？”他提高音量。

　　穆抬起眼，深深地看了看他，然后又低垂下去，“地球基地某发掘场因为地震而崩塌了，”他说，“我说服了父亲让我亲自去那边处理事态。”

　　“撒加他怎么样了？”米罗紧张地问。

　　“我不知道。”穆避开他的目光。

　　“你不知道？”米罗跳起来，将穆大力摁倒在仪器前的台面上，左手掐住他的脖子，“是你设计让撒加去的地球，然后就发生了事故。别他妈的装无辜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穆挣扎着。空杯子被他碰翻，砰的摔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向壁角，咚一声撞在墙根处，然后反弹回来。“卡提卡，”穆突然就停止了动作。“撒加他总是没日没夜地工作，然后靠这个东西提神。”

　　米罗望进穆的眼睛，觉得那汪碧绿的幽潭仿佛泛起水浪。他大口喘着气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哐当一声把门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