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过夜 ...
-
凌晨，货车停在裴氏集团总部大楼下等候。刘明艳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方向盘，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中自己的倒影——黑眼圈有点重，前几天那场饭局害她失眠到半夜。
"c，再不来我就走了。"她喃喃自语，正准备打电话，突然看到后视镜里出现一个修长身影。
裴章穿着一身休闲装站在车门外，与那天西装革履的形象判若两人。浅灰色卫衣配黑色工装裤，脚上是双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运动鞋。最离谱的是，他居然戴了副金丝边眼镜，活像个要去图书馆的大学生。
刘明艳摇下车窗："你近视？"
"平光镜。"裴章推了推镜框，"防尘。"
刘明艳翻了个白眼："上车，大少爷。先说好，路上可没五星级厕所。"
裴章拉开车门，灵敏地攀上驾驶室。他身上的香水味立刻侵占了狭小的空间——是某种清新的柑橘调。
"安全带。"刘明艳发动引擎，十八轮大货车发出低沉轰鸣，"第一课，货车不比你的跑车，起步慢，刹车也慢。"
裴章乖乖系上安全带："我们运什么？"
"建材，送去a市工地。"刘明艳挂挡起步，"时间比较长，中间停一次休息。"
货车驶入凌晨的街道，路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影。裴章好奇地打量着驾驶室内的一切——贴满货运单的遮阳板、磨损严重的档把、挂在后视镜上的小平安符。
"你开货车多久了？"他问。
"七年。"刘明艳简短回答，"从二十三岁开始。"
裴章若有所思："为什么选择这行？"
刘明艳的手在方向盘上紧了紧："钱多，自由。"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坐过货车吗？"
"第一次。"裴章笑了笑，"比想象中平稳。"
"等着吧，上了高速你就知道了。"
天色渐亮，货车驶入高速公路。果然如刘明艳所说，大车在高速行驶时颠簸明显。裴章不得不抓住座椅边缘保持平衡，而刘明艳却稳如泰山。
"想试试吗？"她突然问。
裴章挑眉："开车？"
"这里能让你开飞机？"刘明艳指了指前方，"下个服务区换你。"
一小时后，裴章坐在驾驶座上，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货车的方向盘比他想象中沉得多，视野也完全不同。
"别紧张，放松手腕。"刘明艳在一旁指导，"对，就这样，保持车道。"
裴章全神贯注的样子让刘明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他抿着嘴唇，长睫毛在镜片后微微颤动，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前面有测速。"刘明艳提醒道，"减速。"
裴章照做，但刹车踩得有些急，货车猛地一顿。刘明艳下意识伸手稳住方向盘，两人的手瞬间重叠。
"抱歉。"裴章立刻松开。
"没事。"刘明艳收回手，掌心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新手都这样。"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裴章突然说："我们应该走绕城高速，避开市中心。"
刘明艳皱眉："为什么？"
"今天周五，市区会堵。"裴章解释道，"我查了交通预报。"
刘明艳摇头："绕城高速多走三十公里，油费谁出？"
"堵车更耗油。"裴章坚持，"而且浪费时间。"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刘明艳语气转冷，"我是司机。"
裴章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半小时后，刘明艳后悔了。前方果然出现严重拥堵，GPS显示红色长龙延伸数公里。
"靠。"她拍了下方向盘。
裴章没说话，但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我早说过"的神情。
刘明艳叹了口气："行，你赢了。下次听你的。"
裴章嘴角微微上扬："导航显示下个出口可以改道。"
绕路多花了一小时，但总算在中午前抵达目的地。卸货时，刘明艳发现货车右后轮气压不足。
"该死。"她蹲下身检查，"可能是扎钉子了。"
裴章也蹲下来："需要换备胎吗？"
"不用，还能撑到修理厂。"刘明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先去吃饭。"
工地附近的餐馆简陋但实惠。刘明艳点了两碗牛肉面，裴章盯着油腻的桌面和一次性筷子，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不符合大少爷的卫生标准？"刘明艳揶揄道。
裴章摇头，拿起筷子："入乡随俗。"
他吃面的样子优雅得不像话，仿佛面前是米其林大餐。刘明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故意大声吸溜面条，汤汁溅到桌上。
裴章笑了："明艳姐，你故意的吧？"
"怎么，看不惯？"刘明艳挑衅道。
"不，很可爱。"裴章轻声说，低头继续吃面。
刘明艳一口面汤呛在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可爱？从来没人用这个词形容过她。
下午返程前，刘明艳检查轮胎发现漏气更严重了。
"得补一下。"她从工具箱取出千斤顶，"帮我递下扳手。"
裴章递过工具，看着她熟练地顶起货车，卸下轮胎。刘明艳的手臂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格外明显，汗水打湿了她的后背T恤。
"你力气很大。"裴章评论道。
"干这行的都得会这个。"刘明艳头也不抬地拧螺丝。
裴章蹲下身："我来帮忙。"
"你会？"
"不会。"裴章坦然承认，"但可以学。"
刘明艳愣了一下，然后指向轮胎："拿着这个，对准螺栓孔。"
两人合力换好备胎，都弄得满手油污。刘明艳看着裴章被机油染黑的白皙手指，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返程路上，刘明艳让裴章继续开车。夕阳西下，货车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
"今晚不回城了。"刘明艳突然说，"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在那过夜。"
裴章有些意外："睡车里？"
"当然，"刘明艳指了指驾驶室后方，"有卧铺。"
货车停稳后，刘明艳拿来两个盒饭："服务区买的，将就吃。"
饭后，裴章打量着狭小的卧铺空间——宽度不足一米二，长度勉强够他伸直腿。
"你平时就睡这里？"他问。
"嗯。"刘明艳正用毛巾擦脸，"比睡桥洞强。"
裴章沉默片刻："我睡驾驶座就行。"
"随便你。"刘明艳扔给他一条毯子，"我去洗漱。"
等她回来时，发现裴章正在翻看她随手放在座位上的笔记本。
"喂，别乱看！"她冲过去想抢回来。
裴章却已经看到了内容——那不是普通笔记本，而是一本字帖。页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毛笔字，笔力遒劲，结构严谨。
"你练书法？"裴章惊讶地问。
刘明艳夺回本子："关你什么事。"
"写得很好。"裴章真诚地说，"跟你的...职业不太相符。"
刘明艳把本子塞进抽屉："我爸从□□我练的。"她顿了顿，"后来他生病走了，我就...习惯了。"
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朦胧光影。裴章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虎口处的茧子："这是握方向盘磨的，还是握毛笔磨的？"
刘明艳呼吸一滞。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异常清晰。
"都有。"她抽回手，"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背对背躺下。刘明艳能清晰地听到裴章的呼吸声，她蜷缩着身体，尽量不占太多空间。
半夜，刘明艳被一阵颠簸惊醒。货车外风雨大作，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顶上。她发现裴章正坐在驾驶座上，用电脑看文件。
裴章轻声敲击键盘，刘明艳眯着眼假寐，从后视镜看到电脑蓝光映在他脸上——他正在输入一长串混合字符，指尖在数字区停留时，小拇指会不自然地翘起。
"怎么不睡？"她哑着嗓子问。
裴章回头："吵醒你了？抱歉，我在看公司报表。"
刘明艳坐起身："睡不着？"
"座椅不太舒服。"裴章揉了揉后颈，"你呢？卧铺那么窄，能睡好吗？"
"习惯了。"刘明艳犹豫片刻，"要不...你睡卧铺？"
裴章摇头："不用。"
一阵沉默后，刘明艳突然说："其实可以都睡卧铺...挤一挤的话。"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邀请听起来太暧昧了。
裴章目光微滞："你确定？"
"爱来不来。"刘明艳躺回去，背对着他。
几秒钟后，她感觉到裴章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她身后。卧铺实在太窄，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体温透过单薄衣物传来。
黑暗笼罩了狭小空间，只剩下雨声和彼此的呼吸。刘明艳背对着裴章蜷缩在狭窄的卧铺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裴章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后颈，像羽毛扫过，让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明艳姐。"裴章突然轻声开口，"你冷吗？"
"不冷。"她硬邦邦地回答，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暴雨让夜间的温度骤降，她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
一阵窸窣声后，裴章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将一条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隔着单衣传来稳定的心跳声。
"这样呢？"他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
刘明艳屏住呼吸。这个姿势太过亲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想推开。裴章身上的柑橘香气混着雨水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还行。"她嘟囔道，又悄悄往毛毯里缩了缩。
裴章似乎轻笑了一声，呼吸拂过她的发丝。他的手臂没有收回，而是虚虚地搭在她腰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既给了温暖，又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窗外的雨声渐密，敲打着货车的金属顶棚，像一首催眠曲。裴章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那只手也彻底放松下来，掌心无意识地贴在她的小腹上。
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刘明艳模糊地想——这大概是她这些年跑长途以来，第一次在卧铺上睡得这么暖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过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