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后事，且听下回》是星期七

195、今夕何夕再齐聚2

　　第五茗将签好字的文书塞入怀晓手中，打破宁静，道：“隗七，我可有说错？”

　　隗晎摇头道：“错了…”

　　第五茗指着怀晓手中的东西，笑道：“已经都签了，错了也来不及了。”

　　立马，她又道：“怀晓，时间不早了，你们带着东西，先入城复命吧。”

　　隗晎道：“去安排。”

　　怀晓抱手欠身道：“是。”

　　他身后的六人跟着欠了一礼，嘟嘟囔囔，转身跟着入城门而去。

　　见事已成定局，乐正词媿道：“天帝在等上君神格重入轮回，生了这种偏差，往后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

　　声音一沉，她对隗晎道：“帝君最好早做安排。”

　　隗晎倒算和气，道：“我心中有数。”

　　倏地，第五茗举起手，掌心推于乐正词媿面前，道：“等一下…神格轮回之事，乃是司命府的秘辛，你们怎么会知晓？”

　　南泥道：“上君身体不好，我们也不懂命事，就去司命府问了一番…”

　　溪亖音道：“乐正借天权星君之事，同饶笒真君旁敲侧击，问出来的，不是我们的功劳。”

　　瞪了南泥一眼，她道：“正事不干，话还多。”

　　南泥一脸苦闷，侧头小声道：“小音啊，此事不算好事，我话多，你话错，我们两真是半斤八两。”

　　闻言，溪亖音一震，这才察觉，在场之人，面色都都有些凝重。

　　第五茗低沉道：“所以…你们都知晓，我会…”

　　乐正词媿道：“对，我们知道。”

　　凉离苦笑道：“不过知道得有些晚。”

　　甘歌道：“除了飞升，我们想不出留下上君的办法。”

　　珪光沮丧道：“都怨我，若是我能再厉害一些，一定能找到不让劫难消耗上君身体的法子。”

　　路了绿也消沉道：“你是医者，这事还轮不到你，倒是我的福签，法力再足一点，说不准，上君就能转衰为幸，以后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杨战息气鼓鼓道：“说什么呢，风真君都想不到办法，我们没有那本事。”

　　宋世平叹道：“渡劫，是最优解，不知为何这般简单的劫难，会困上君如此久。”

　　一人一句，一人一愁。

　　字字入心，第五茗笑道：“瞧把你们忧的，你们恐怕忘了…不对，这段时间，甚至连我自己都有些忘了，我乃是天命天道唯一落金字择选的司命殿真君，天生神格，聪明绝顶，无人能极。”

　　“你们不会真以为是天命为难了我吧？”

　　“我只是以前偷懒了一点，但凡我认真，没有渡不过的坎，也没有破不了的难。”

　　在众人一脸狐疑中，她认真道：“命事非儿戏，我的事，虽不难，可外人掺和，就会有变，你们若是还愿意听我的话，就少操点心吧。”

　　一群人，默不作声，无一人应她的话。

　　第五茗有一丝丝恼怒，道：“这会儿，你们倒是齐心，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溪亖音纠结道：“姐姐，真龙脚下，没有人帝首肯，我们在京都也是如同凡人，帮不了你任何事情。”

　　第五茗呵斥道：“不是让你们不要操心我的事吗？怎么听不进去呢？”

　　两句话，溪亖音五官一拧，委屈十足，豆子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滚出了眼眶。

　　第五茗口中一噎，忍不住上前抹干净那两行泪水，缓下声，道：“小音啊，我不是指责你，莫要哭了。”

　　溪亖音哽咽道：“姐…姐姐，我不想你有事。”

　　第五茗抱住她，为她顺背理气，道：“我不会有事。”

　　末了，她叹息一声，特意提高音量，道：“你们如果次次都像今日这样冲动，一群人，莫名地找上我，天帝就是再忙，他迟早也会知晓，那我就更没时间，去把这一难化解掉了。”

　　南泥眉头一挑，正准备说点什么，杨战息快他一步，气闷道：“上君误解，我等虽不如帝君和怀晓睿智，但也非莽夫。”

　　第五茗“嗯？”了一声，一副半信不信的模样。

　　宋世平解释道：“上君真的误解了，我兄弟二人是奉雷帅之令，为凡界的科举一试善后，非是隐上不报，私自下界。”

　　第五茗点点头，看向其他几人，道：“你们也是为此？”

　　甘歌道：“我隶属雷部，领的是一样的命令。”

　　第五茗心中了然，三宫九府缉拿恶鬼之时，风有情便知十七只恶鬼化人，她猜想，风有情多半是知晓了他们三人的身份，故而会有此一举。

　　眉头微皱，她心中不免有一丝担忧。

　　本来与众人形成对立之势的隗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侧。

　　在此刻，他安抚道：“上君无需忧心，你心中所顾虑的问题，早已不存在。”

　　第五茗疑惑转头，越发疑云入脑…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溪亖音仿佛是她的嘴替，因离二人最近，这一句话，她也同样听见了。

　　从第五茗怀中起身，她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帝君又解决什么了？我们现在有的是本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结界内，原本就安静，三个问题，一时之间，清晰入了他人耳。

　　一事刚平，又折腾出一事。

　　这几人，长时间聚集在京都皇城，可不是什么好事，第五茗也懒得去猜隗晎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转移话题，道：“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他们几人是雷部之人，可以理解下凡来的缘由。”

　　顿了顿，从溪亖音和南泥开始，她由近及远，挨个看去，肃然道：“那你们几人是为何而来？”

　　凉离道：“回上君，奉太乙救苦天尊之令，护才子，清邪厉，庇一方。”

　　与此同时，乐正词媿淡淡道：“科举一事，历来需九天采访使为文曲星君行人间录，若不是万善庄一事，我本该早到京都皇城了。”

　　第五茗颔首道：“那倒是…哈，我给忘了，你二人下凡游走是常事。”

　　眸光一闪，她盯向剩余没搭腔的四人，道：“你们呢？”

　　溪亖音支支吾吾道：“老头同意了的，只要不单独乱跑，我去哪里都可以…”

　　南泥则撇撇嘴，道：“我是偷跑下来的…”

　　第五茗瞪眼气恼道：“你…！！”

　　隗晎弹了一指，打在南泥脑门，道：“好生说话。”

　　南泥一手揉额头，一手扯了溪亖音和杨战息，躲在他们身后，嘟囔道：“我是偷跑下来的，上君也信啊？疼死了…”

　　杨战息坏笑道：“活该，让你胡闹，挨揍了吧。”

　　南泥锤了杨战息肩膀一拳，道：“你不帮我，还说风凉话，反正你哥哥也听见了，你待会儿好不到哪里去，我只知道有人耳边要长蚊子了。”

　　杨战息哼了一声，睨了宋世平一眼，肩头一耸，从南泥身前走开，道：“这些年没人能收拾他，帝君，他就不知道长记性，你再多打两下吧。”

　　这两人一来二去，调侃不正经，第五茗严肃道：“南泥，你究竟为何而来？”

　　隗晎此时也配合地举起了手，两指间的金辉，只消弹出，便能化作一颗石子，打中目标。

　　南泥眼眸一闪，半躲在溪亖音身后，道：“还能为什么，除了小音，我们几人都是为科举一事来善后的。”

　　溪亖音不满道：“你们有事，我闲得慌？你怎么不说说，去找风真君为你降升阶雷无果，便借差事谋功德为由，挟持风真君强行同意了此事呢？？”

　　第五茗：“…”

　　雷部？

　　升阶雷…

　　要挟风有情！！

　　这恐怕，不是风有情害怕了吧，想来同雷部三人同时下界一样，他估计也察觉到南泥的身世。

　　路了绿应和道：“南泥在雷部闹了一场，风真君似浑了脑子，又给了我和珪光令文，故此，我们几人才一同下来的。”

　　珪光立马也回忆起来，道：“我本来在炼药，这一炉都是极品…”

　　南泥抱臂道：“难道你们不想下来？”

　　杨战息道：“若不是我提前透露消息给你，你有这机会。抢功劳，次次都见你，做事情，怎么总找不到你。”

　　宋世平摇头道：“杨战息，修要贪功。”

　　…

　　第五茗：“…”

　　她傻眼了。

　　瞧着这群容貌不似当初，行为举止丝毫没有变化的一群人，她失神心道：完蛋了。

　　那几人却没有察觉出事情的异象，七嘴八舌，议论起上一次风雨江也是他们几人一起，猜测是误打误撞之下，风有情用他们用顺手了，方又安排了此次之事。

　　又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他们又说到乐正词媿和天权的身上，将那些谣传的情情爱爱直言论，越聊越开，一股脑也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争急眼了的几人，连带甘歌和凉离也没有放过。

　　本来安安静静旁观的三人，也以不同姿态，加入了这场‘畅聊’。

　　不分时宜，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真是无所顾忌啊！！

　　第五茗满面乌云，她倒想问问，谁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几人在这里聊起来了。

　　然而，她却没那份精力…

　　瞧眼下的样子，风有情一定是都知道了。

　　三宫九府的那一幕幕，由这番猜想，全浮现在了她眼前…

　　恼人啊，她可不想再来一遍。

　　这时，隗晎悄悄拉住她胳膊，瞄了眼那边争执不下的几人，将她带到一旁，俯身在她耳边浅笑道：“刚才便说了，上君勿忧。”

　　第五茗失声道：“担心一下更好，晚了就来不及了…你不用劝…若是有心，也想想办法吧，好歹要做好逃命的准备。”

　　隗晎摇摇头，在她额心，轻轻一叩，道：“上君，别愁了。这是交易。”

　　第五茗攀上额头，感触那份将她拉回现实的柔柔痛感，道：“交易？”

　　隗晎道：“我和风有情的交易。”

　　话语不断，他继续道：“风雨江九仙入迷魂店，地府命格簿子遗失担责，京都皇城日后相伴，雷君镇守城隍庙。”

　　“五件事，换我为他收拾一处烂摊子。”

　　前两件，第五茗都知道是什么事，可这后两件，她有些看不明白，且隗晎话中的数目，也对不上那‘五件事’，疑惑道：“日后相伴？什么意思？风有情要去做城隍吗？他去守哪间城隍庙？你说是‘五件事’，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隗晎笑道：“今日不是短暂团聚，这几人，我也带来京都，让他们陪上君左右。”

　　第五茗心头一震道：“你…为什么？”

　　隗晎道：“上君会开心。”

　　继而，他答着其他问题道：“风有情会不时来京都城隍庙，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叫怀晓召他来，他一身本事还是不错，上君不要事事都自己去做，能使唤，就多多使唤。”

　　沉吟片刻，他轻叹一声，道：“至于未说的第五件事，是因为那是为我自己所求。”

　　第五茗问道：“求的什么？”

　　隗晎道：“当时心急，便只换了一道雷霆，有些浪费。”

　　第五茗一怔。

　　一万年从洒扫飞升做帝君，那道雷霆，名动内外，世人皆知，竟是这样换来的。

　　当时，是在急什么呢？

　　现在，为何又觉得浪费了？

　　第五茗本想问，可没有时间给她去打听这些八卦，道：“你从什么时候，得知神格入轮回的？”

　　换隗晎怔愣住了，须臾，他悯然笑了笑，道：“大概是做司命那一日吧，找不到上君，碰巧就了解到了一些别的事。”

　　第五茗拧眉道：“知道太多了，所以跳下来，不做上仙，去做鬼？”

　　隗晎摊开手，一副书生模样，没给他增加多少气势，道：“我如今不也是上仙吗？”

　　刚才的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第五茗即便很久没写命了，早在隗晎交代完一切的时候，便明白了，隗晎要忙了。

　　她黯然道：“何时离开？”

　　隗晎道：“送你到京都城隍庙以后，就得走了。”

　　第五茗道：“期间可有空再来…”

　　隗晎道：“有。”

　　“一定会有。”

　　第五茗道：“手上压了多少事？一件？”

　　隗晎道：“不是。”

　　第五茗道：“两件事？”

　　隗晎道：“不止。”

　　第五茗道：“三件事？”

　　隗晎点点头，道：“别流血，别受伤，保护好自己。”

　　第五茗道：“好。”

　　那边热火朝天，这边静如流水，水与火，这期间却极其默契，相安于一密闭空间里。

　　待水动了，火也开始慢慢散去，那一群人，终究发现了躲在一旁神色略显低沉的两人。

　　溪亖音上前挽住第五茗的手腕，道：“姐姐，他们太吵了，我要和你们一起。”

　　南泥随之而来，一边指着四方的金色结界，一边道：“既然我们都有下来的理由，这东西能不能撤掉，别弄得我们跟做贼一样，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罢，他还翻了一个白眼。

　　第五茗道：“既然都有正当理由，隗七，你解开吧。”

　　南泥刚好走近，全听见了，嘀咕道：“这话…听着哪里不对劲儿呢？”

　　疑惑地看看结界，他琢磨不明白，又朝身后走来几人看了一眼，不多时，便听见落后他一步的乐正词媿道：“是不像小偷了，可这一来一回，我们倒被说成有几分像心怀不轨。”

　　她这话声量不小，走在最后的凉离和甘歌都听见了。

　　凉离笑道：“上君就是太小心了。”

　　甘歌道：“小心点，好。”

　　他说完这话，凉离的笑容更盛了，道：“有帝君在，怀晓也在城内，生不出什么事来，不用那般谨慎。”

　　须臾，见隗晎手心凝聚金辉，从众人头顶破开了结界，慢慢漏出金色墙面之外的景色，他怔然道：“难得有机会，一起进去瞧瞧吧，听说京都夜集极为有趣，活了这么久，却是一次也没有享受过，待会儿都可以去好好逛逛。”

　　前面一行人，明显兴奋了几分。

　　远处城楼巡逻的将士，蓦地扫视到迎客集道中出现的一行人，以为是看花了眼，不自觉地揉了揉，瞧见来人装扮端正，又受仙君正气影响，便没有远远呵斥这慢悠悠踱步靠近的一群人。

　　路上，仍有两三个夜行赶路人。

　　面色匆匆，忽地，瞧见身旁走过一群摸样姣好的人，那步子，肉眼可见的缓了下来，目光也不自觉朝这方飘，全然忘了心中事…

　　“等一下，等一下！！不急着入城，我还有一事！”

　　第五茗突然举起一只手，停下脚，喊了这么一句。

　　惊得侧头观望的行人，左脚拌右脚，扑在了地上。

　　他们嘴里抱怨道：“好好的，停什么停啊。”

　　“就不能进城了再说吗？”

　　“只差几步路，便能一起过桥…”

　　“这么晚了，这城外能干什么事嘛，又没吃的，有没喝…喝？嗯？怎么还有一家相逢店开着？？晦气！”

　　因第五茗停下，那一群人正好也停了下来，赶路人发的牢骚，一字不差，全近了耳里。

　　南泥挨个睨了一眼，道：“走路摔个跤，也能怪在别人身上，怎么不怪路不平呢？或者…是你们的脚，长着根本没什么用？”

　　语调恶狠狠，他神情乖张，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杨战息摩拳擦掌，粲然一笑道：“他们趴在地上，想来是真摔到什么地方了，不如我们帮帮他们…”

　　落在那几人眼中，全然变了一番意味。

　　于是，不等剩余几人说话，这几人踉踉跄跄爬了起来，收了目光，心有余悸，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嘴中碎碎，步子再度大跨前行，急匆匆向城门口走去。

　　第五茗正好从前方折返回来，经过这两人面前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径直找上路了绿，道：“你随我去一下前方的相逢铺。”

　　路了绿虽疑虑，却直接应道：“是。”

　　尾随第五茗身侧的隗晎，对其他人吩咐道：“城楼外，人少显眼，你们入城内，等着。”

　　自然，这几人也是虽不解，却照办了，齐声道：“是。”

　　一行人分了两路，第五茗和隗晎，领了路了绿，去了靠近护城河边，那唯一一家还亮着灯的相逢铺，剩余人则按原定计划，过桥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