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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热闹热闹真热闹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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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入相逢铺,图豆迎了上来,端着一屉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笑容甜甜,道:“茗道长,你们一路也没吃东西,与友人说了那么久的话,快拿一个垫垫吧。”
那一屉热包子还没送近第五名身前,便被隗晎伸出一只的手,给接走了。
图豆蜷了蜷那只空滞在半道的手,窘然道:“哈…哈…你们一屉能吃完…吗?”
咽了咽口水,他目光落在了隗晎手上的那屉包子上。
从他身后看去,可见围坐有人的那张桌子,中间已有六七屉空蒸笼。
有人的三方,也都各摆了一屉包子,第五茗一看见这情形,便了然是图豆热心,端了自己的那份来分享,不料却被隗晎全给截走了。
至于隗晎拿走这一屉包子,想来也不是他饿了,而是那蒸屉冒着滚滚热气,她鬼身脆弱,受不住阳炙之物,隗晎是提前为她挡开了会伤害她的东西。
路了绿探出半只头,舔舌嚅唇,细数道:“一、二、三…七只小肉包,我…我能吃完。”
图豆喉间一哽,怯怯地缩回手,道:“哦…那你们吃吧。这肉包挺好吃的,可惜只剩最后四屉,你们可要好好品尝,我去找爷他们匀匀。”
第五茗一把按回路了绿的头,责怪道:“他们好几日没吃东西了,你待会儿去城内吃。”
说到这里,她自然而然,就着隗晎端蒸屉的手,把东西还了回去,道:“我们不吃,图豆小哥自个儿吃吧,我们来找官老爷,是有些事情。”
这时,桌上那三人,已端着各自面前那屉包子走了过来。
几人的谈话,他们也都听见了。
依次朝门口三人点了点头,官满银和图根把自己手中一个包子也没动的蒸屉,往图豆的左右方支去,正好挡了第五茗和隗晎还来的那份包子。
官满银道:“茗道长吃点吧,我们方才已经垫过肚子了,就是图豆嘴贪而已。”
图根低声对图豆叮嘱,道:“别撑过头了,太久没进食,当心身体受不住。”
图豆笑嘻嘻地双手捧过两屉包子,乐道:“知道了,知道了。”
没手往嘴里塞肉包,他空出的嘴,不忘对第五茗推辞道:“我那份本就是送来给你们的,不用还我,我有吃的。”
第五茗尴尬地拖回隗晎的手,收下了那一屉包子,道:“好…好吧,谢谢了。”
图豆抱着两屉包子,就近坐了下来,趁热继续吃着。
这时,慢吞吞离桌走来的初寿佷,往嘴里猛塞了两个肉包,一边在蒸屉里捡捡挪挪,一边紧靠官满站着,登时,面有几分不舍,把东西向第五茗身后侧一递,囫囵道:“小朋友,我这份给你吃。”
路了绿眼睛眨眨,看了看身侧两人,犹豫道:“我…”
隗晎道:“拿着吧。”
第五茗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还有正事,不要多耽误了。”
路了绿欣然一笑,收下了那一屉包子,拿起一只大咬了一口,道:“谢谢。”
肉汁鲜美,热气十足,他不禁感叹了一声“好好吃的热包子”,随即,挨着图豆坐了下来,细细品味。
包子总算是该送的送完了,第五茗趁机提说道:“官老爷,京都到了,我们是来向你们辞行的。另外,还有一事,我需要同你协商。”
图根道:“我们也是要入城,可以一起。”
官满银道:“我们有马车,京都皇城八街九陌,你们要去哪条街道?我们可以再送你们一程。”
第五茗摇头道:“不用了。”
路了绿吃着包子,满足有余,一时激动,插话道:“怀晓长居此处,我们想去哪里,都会有他照拂。”
官满银浅浅一顿,道:“那就好…”
初寿佷不知所以,高兴道:“茗道长在这里有熟人,那我们更应该一起走啊,我们来这里做生意,指不定茗道长和她相熟的人,可以在京都多关照关照我们。”
图豆喜道:“有道理哎…”
图根拧眉纠结道:“茗道长,方便吗?爷自从遇见你以后,事事顺遂了不少,我们可还能再与你同行一段时日吗?”
官满银局促不语,儒雅端正的人,此刻双手藏在袖中,不停摩挲。
隗晎道:“不行。”
没有前因后果,拒绝得太干脆了,第五茗心有一丝歉疚,赶紧解释道:“方才不是说了嘛,我们有一事,需要同官老爷商量。”
官满银尴尬地笑了笑,道:“茗道长,但说无妨。”
第五茗道:“我道门有一术法,可解官老爷身上的极衰之运。”
图根激动道:“茗道长真有办法?”
第五茗侧身低语道:“借我点法力。”
隗晎道:“好。”
没拿蒸屉的手,他凝出金辉,置于第五茗面前。
第五茗一顿,她说话故意小声,就是想把这一环节悄悄进行了,却由着隗晎的这一举动,不得不,在众人面前,扣握住那只手。
咒念一番,另一手起诀,蓦地,指尖叠动,凌空出现了一本写了官满银名字的簿子。
几名凡人,纷纷惊呼,一脸诧异。
倒显得厨帘后的老板,有一丝过分正常。
路了绿瞧出这是要干什么事情了,神思机敏,拉走图豆坐到了对面,给第五茗和官满腾了位置。
第五茗拽住那本簿子,缓缓松开隗晎的手,道:“你们也不要太过高兴,衰运中的倒霉事,仍是存在,所谓‘可解’,便是遇见极衰之事后,可逢凶化吉,而非从根源上直接杜绝。”
图根难以置信道:“真的可以吗?”
第五茗点点头。
路了绿在一旁,引以为傲道:“茗道长在此事上说一,可没有人能说二,你们这群…”
隗晎睨了眼过去,他声量陡减,嘀咕道:“你们很幸运的。”
图豆开心地分享了两个包子到路了绿的蒸屉道:“我还以为我们没什么福气,原来遇见你们就是上苍赐给我们最大的福气。”
路了绿盯着蒸屉中多出来的包子,愣愣道:“我还没给你赐福,是茗道长…”
图豆喜笑道:“你们是一起的啊,快吃快吃,这热包子,可好吃了,你多吃点。”
官满银也有几分激动难耐,感慨道:“能这样,已经极好了…”
第五茗翻开命格簿子,索要道:“此事,需要用到官老爷一件相伴已久的物件,你身上可有?”
官满银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没有。”
图根道:“凡是与爷相关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都会离开。”
第五茗眉头微蹙,扫了一圈在场的几人,旋即从头上的道髻中,捋出一绦发丝,正准备掐断,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隗晎声音从上方传散开,道:“我来吧。”
第五茗松开手,微微垂头,道:“好。”
隗晎从那一股青丝中,指尖抿数出十根,断于掌心,便把剩余的那些,重新缠了回去,幻出三把利剪,扔在桌上,转而对官满银身边的其余三人,道:“你们跟随官满银有些时日了,也可算数,若想此事成,每人便剪一指粗的发丝。”
语毕,他把手上的十根青丝,慎之又慎,放在了官满银的那本命格簿子扉页上。
三人见状,未有迟疑,连忙各自取了一把剪子,解发髻,取青丝。
第五茗瞧着眼前的十根头发丝,有几分窘迫。
复写命数,需要施法引物做墨,通俗点来说,就是上次在奈何桥的石桌旁,她帮牛大续写来世的那番操作,要在官满银这里来一遍。
又因为这次主要是为了断她与官满银的牵连,是以要么用官满银的长伴之物,要么就是取相关涉事人的东西。她当是应该出力最多,写下的命事,才更有效,然而,隗晎却只替她截下十根青丝。
这哪里够啊…
写不了几个字,青丝就会烧没了。
她的不够,自然是要用别人的来填上。
第五茗纠结了一番,抬头在剪头发的几人身上看了看,忽地定住目光,为难地盯着初寿佷,道:“头发多者,可多给一点,我方能写得更详细一些。”
三人一顿。
初寿佷迎上了第五茗的目光,眉心猛跳,惆怅地再掏了两指青丝,犹豫了一会儿,又掏出两指青丝,闭眼剪断。
“喀嚓…”
声响绵长,第五茗望向披散了一头短碎发的图根,道:“你…你这是…”
图根将一头青丝铺洒满命格簿子的扉页,担忧道:“够吗?”
第五茗喃喃道:“够…够了。”
路了绿半起身,拦住了有同样举动的图豆,道:“傻不傻,你怎么也这样干,东西已经够了,你这份,不需要了。”
“喀嚓!”
干脆利落。
路了绿没有拦下图豆。
图豆双手捧了青丝,又在命格簿子上铺了一层,傻傻笑道:“多一根,就能多一份,我相信茗道长。”
他的心情,路了绿感同身受,慢慢退回了座位上,把蒸屉中,最后一个包子,以金辉温热,放进了图豆的蒸屉里,道:“你心中所愿,必定能成。”
图豆拿起那只包子,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碎发凌乱在他头顶,却不显他邋遢,反而有一份难得的干净。
发生了这两件事,初寿佷迟迟没有送上自己的五指青丝,他犹豫着,要不要也把那只剩一小半的发髻,全剪下来。
第五茗道:“放过来吧,青丝太多了,也用不完,你们…太莽撞了。”
官满银眼尾泛红,心疼道:“又傻又憨,出门行商,还没学会利弊衡量,计较细算…”
初寿佷送上那五指发丝,道:“我…茗道长,拜托你了。”
第五茗道:“乱糟糟一团,你们去找铺子的老板,打点水梳洗吧。”
几人明白,她是要开始施术了,不能有外人在场,于是,异口同声道:“好。”
三人入了后厨,第五茗问道:“这铺子是你安排的,还是怀晓?”
官满银一怔,路了绿羡慕。
隗晎道:“算是怀晓的。此地布置巧妙,自带结界,堂中所发生的事,传不进后厨,也流漏不到铺外,茗道长只管放心行事。”
第五茗颔首,立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官满银,叮嘱道:“官老爷,我要开始了,希望你…”
官满银道:“我会守口如瓶。”
第五茗一怔,道:“不是,我是想说,希望你忍忍,我们得把你打晕,这事,你不能看见。”
官满银疑惑地“嗯”了一声,话音还没散去,一粒金星正中他脑门…
咚——
人昏睡了过去,趴在桌上。
第五茗双手作揖,赔礼道:“哈,委屈你了,你还活着,这些事,你就看不得。”
然而,打晕人的隗晎没有一点歉意,公事公办的模样,一把提起在旁看呆了的路了绿,送到第五茗身旁坐着,托起路了绿的一只手,搭在第五茗肩膀上,道:“有一些事牵绊住了上君,致使她霉运缠身,你坐这里,为她护阵。”
第五茗扯了扯嘴角,道:“今日是第五日,官满银得我为他修命,算是天大的幸运,我还没遇见倒霉事,以防万一,需要「平安符」保身。”
“路了绿,辛苦你了。”
路了绿一愣一愣,完全理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下意识回应道:“不辛苦。”
与此同时,第五茗指甲如刀,游走过手腕,覆手,在两双惊颤的目光中,将腕间浸流出的仙血,滴到了那一堆青丝上去。
血落而生金辉,金辉遇青丝,火焰起,一点一滴焚青丝做墨汁。
第五茗另一只完好的手,开始一页一页仔细核查簿子中的命事,遇见不对劲儿的地方,以青丝墨在有问题之处,续写出生机命数。
半本过去,青丝焚烧一半,第五茗面色越发青白。
隗晎提醒道:“上君,别强求。”
一页又一页…
一事又一事…
直到最后一页,第五茗借着剩下的青丝墨,把官满银强行与她牵连的命数,改写为「不死不见,是非无关」的陌路之数,方收了势,
扼住手腕的伤口,她虚虚软软道:“隗七,这回没流多少血。”
隗晎「招徕」新生水,为第五茗抚平伤口,道:“我看见了。”
这一会儿,路了绿算是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道:难怪上君要拿我当「平安符」…
谁这般大胆,居然敢将上君强写入他人命劫。
命事写完,趁着官满银尚未清醒,第五茗又伸手借了隗晎一点法力,把命格簿子送了回去。
不早不晚,厨房中收拾整理的三人,此刻掀了隔帘,走了出来。
初寿佷还余了一少半的长发,正好都是脑袋下半方的发丝,他干脆学小姑娘,把倒多不多、倒少不少的长发绑成了一个小辫子,余下的修修剪剪,像是一个罩子,扣在头上。
如此改头换貌,却是叫他戾气十足的面容,柔和了不少,也俊雅了不少。
反观图根和图豆,这两人便要清爽得多。
二人做一样装扮。
向铺子老板要来的浅灰头巾,他们把零碎的短发,修剪得更短,利索地在额上榜上了头巾,约束住了乱跑的发丝,亮出炯炯有神的眉目。
图根快走了两步,俯身在官满银身边,唤道:“爷?你怎么了?”
倏地,抬起身,他拧眉道:“茗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茗缓了缓,双手撑在桌上,道:“他没事,一会儿我们离开就会醒。”
图豆嘟囔道:“茗道长真的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入城吗?”
第五茗道:“不了。”
末了,她在隗晎的掺扶下,站起身,道:“我们就此告别吧。”
图根道:“茗道长等我家爷醒了…再走也不迟。”
初寿佷撇撇嘴,狐疑道:“也不知道刚刚支走我们,是真帮忙?还是对官老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才出来,你们就急着要走…”
路了绿呵斥道:“混账话。”
初寿佷剪了头发,本就心里不舒坦,此刻被一小孩子吼了,心情更不佳,道:“我们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隗晎道:“心存疑虑,适才就不该按我们的要求去做,既然做了,你们认为,如今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初寿佷目瞪口呆。
图豆急忙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没有不相信。”
图根眼眸闪烁,半垂眼皮道:“抱歉。”
第五茗笑道:“关心则乱,人之常情。放心吧,如隗七所言,我们真存了什么坏心思,你们也是拿我们没辙的,不如坚定一点,给予信任,便坚定到底,不要心存疑虑。”
顿了顿,她还是向官满银,以及那站着的三人,告别道:“为你们,也为我自己,希望有事无事,都别再见了。”
“后会无期。”
随即,搭着隗晎的手,朝铺子外走去。
图根懊恼道:“茗道长,我不是有意生那心思,你别误会…”
看着慢慢隐进月色中的两道身影,图豆焦急道:“真生气了吗?”
初寿佷愧疚道:“是我说错了话,要不追出去,再好好道一声抱歉?”
图根道:“你们守着爷,我去。”
图豆道:“我也去。”
初寿佷道:“我惹她生气的,还是我去吧。”
慢那二人一步的路了绿,回身拦在铺子门前,道:“她没有生气,你们都不用去。”
图豆道:“没有生气吗?可是感觉茗道长不似先前般亲近…”
路了绿道:“那是因为她不能再与你们走近了。反正她就是没生气,她也不可能生你们的气。”
一语毕,他在心里嘀咕道:我们都没能力惹她生气,你们这两下,真是自作多情。
图根问道:“茗道长说在京都有相熟的人,她认识,小兄弟是不是也认识?”
路了绿点头道:“自然。”
图根追问道:“你们在京都何处落脚?我们卖完货物,可否登门致歉?”
路了绿道:“不用了,我都说了,茗道长没生你们的气,而是…”
图根道:“而是什么?”
路了绿眼珠子一转,抱起手臂,伸出食指点点,道:“你们的爷和茗道长犯冲,我们替你们爷破了霉运命事,不过为了以后能两相安好,就得在破运之后不再见面…”
挠了挠头,他半遮掩神情,道:“茗道长也是为你们着想,不然也不会将计就计,与你们如此潦草分别。”
图根蹙眉道:“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图豆突然大声哭喊道:“茗道长真是个好人…”
初寿佷胸口有些闷闷的,粗喘了几口气,道:“不能再见?”
路了绿胡诌道:“你们一路走来,想必亲如友人,虽然是帮了忙,却弄出这样的一个结局,估计她心里也不好受,不想面对,才道别得如此突然。”
图根道:“原来如此…”
路了绿抠脑袋的手指,猛地朝三人身后一指,道:“你们爷醒了,没事的话,以后大家就别相互麻烦了,我先走了…”
说罢,他急匆匆去追赶走上桥的两人。
铺子里还有若隐若现的声音,是那三人在关心官满银,以及转诉方才发生的事。
路了绿脸一红,跟在第五茗一侧,认错道:“上君,对不起,为了拦下他们,我胡编乱造了一些话,编排了你…”
第五茗笑了笑,道:“你很聪明,那些话,不算瞎说八道。”
路了绿惊道:“啊?!!上…上君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我能猜到上君心思了???”
隗晎道:“有待精进。”
路了绿双拳紧握,乐呵道:“我如今有这么厉害了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