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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相逢是劫至此诀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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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嘀嘀咕咕,那官大人看得眼红,咋咋呼呼吼道:“小书生,你有福了,本大人我喜欢你。”
第五茗蹙眉道:“你喜欢他?可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
这位官大人哈哈大笑,道:“无知小道,眼界狭隘。”
扫了一圈在场那些模样稍好的将士,他咂嘴道:“男儿之躯,比之女子,更是有劲儿,你们这些女子自己享受了,舒服了,惯是喜欢拿这种借口,来搪塞尔等。”
第五茗面红道:“谁享受了…”
那官大人道:“不是享受?那为何女子从来只找男子?不找女子?”
第五茗一愣,思绪乱了乱,扯偏了理,道:“他不喜欢你。”
她这话,是实打实的真话。
那官大人心中好像也知晓此事。
他吹胡子瞪眼,瞟了瞟面前交握在一起的大小手,不悦道:“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喜欢的,本大人亦会送上去,他会喜欢本大人。”
突然,隗晎淡淡道:“不会。”
像是宣示什么,他紧了紧手中握住的小手,悄无声息,挪到了他身前,以至于更显眼地昭示给众人。
那官大人气急了,暴躁道:“臭道士,没想到你们蛊惑人心的本事这般有一套,本大人还就没见过谁能在我的地盘,抢走我的人!”
“来人!”
齐刷刷,手举长矛的将士,齐声道:“在。”
那官大人吩咐道:“给我戳死这臭道士,再把小书生送到我营帐。”
第五茗道:“什么逻辑,我死了,他也不可能是你的啊。”
余光瞥见隗晎身上微现的神辉,她叹息道:“还是赶紧放我们走吧,觊觎隗七,你可知你无福消受?”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我们可以权当没听过。”
将士并未停下。
那官大人急躁道:“如此俊美的人,本大人有的是福气,你必须死,他必须留下日日为我暖床!”
肥硕的食指,他还不安分地指向了隗晎。
举止轻浮,言行污垢,「神罚」即成。
隗晎轻声笑了笑,对慢慢靠近的将士,和暴跳如雷的官大人,道:“你们该是庆幸,要抢的是我,不是她…本君没有那般生气。”
应他最后一语,突然,所有人僵硬不动,本来对准第五茗的长矛,纷纷从将士手中脱落,丁铃当啷,掉在了地上。
第五茗道:“苍生不敬神明,自当请神降罪,消神怒,得来日护佑。”
“愚蠢,都告诉你们放我们走了。”
隗晎抬了抬下颌,望向那面容粗陋又油腻的官大人,道:“茗道长想如何处置他?”
第五茗琢磨了一会儿,道:“便让他一想男人就去撞墙,怎么样?”
隗晎挑眉道:“他现下是只想强抢美男子泄欲,但日后呢?”
“确定不加上女人、小孩、牲畜之类的?万一他转了性子呢?”
第五茗手撑下巴,思索了一番,道:“你的话在理,是我狭隘了,他今日对你如此,指不定来日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那就罚这位官大人,若是心中一想床上事,便去撞墙。”
隗晎道:“好。”
于是,他降下神罚道:“心生淫思,撞墙止渴。”
音消,「神罚」落。
咚咚咚咚咚…
第五茗和隗晎走出城门了,身后还有肉骨撞击硬墙的声音。
这一次,因为牵扯上了隗晎,处理起来,竟意外的顺遂。
却由于在关隘耽搁了太久,紧赶慢赶,第五日傍晚时分,众人才总算掐在最后一刻到了京都的…
城门外。
橙红色的余阳,光辉遍洒,第五茗抬手遮掩,苦闷道:“糟了糟了,要来不及签调任书了…”
隗晎道:“不会的,时间刚刚好。”
这个点已经没有多少赶路人了,三三两两,片刻功夫,便不知消失在了何处,只余他们一行人和几辆马车,缓缓行动。
官满银等人,这三日只喝水没吃东西,早已没了力气,软塌塌坐靠车辕,听到二人的对话,尽量把精力都留给了驱使马儿的皮鞭。
“驾…”
嗒!
猛地一抽马儿,头马却是扬起前蹄,停了下来。
那饥肠辘辘的几人,四仰八叉,跌在车中。
隗晎扶稳第五茗,道:“到了。”
第五茗疑惑道:“不入城?”
隗晎道:“调任文书就在这里。”
第五茗道:“嗯?”
站起身,她眺望目光。
官道两侧,错落有致,大大小小,形势八角亭的铺子,早歇业关店。
区别于八角亭,它们有少许是三丈高 ,分上下两层。
有些宽阔似鱼塘,周围陈设了不少上链上锁的桌凳;还有一部分,修建得更为结实、精致…却无一例外,三面围上木板篷布,一面以楔木条作门,以此在城门外,先一步营业,招揽各地而来的商客。
久而久之,此地远近闻名,成为了迎客集,那些店铺也得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相逢铺。
顺迎客集往城门处走,便能瞧见护城河。
河宽四丈,深七丈,两岸砌巨石,斜梯而上,水落岸头一丈,潺潺流动,且那河岸两侧,除开垂柳,还有支了高高‘腿脚’的水榭台子,是以,经常能看见不少人在护城河周围戏耍。
白日里,更是热闹非凡。
第五茗扫了眼远处的余辉,问道:“是关门了吗?”
隗晎道:“没有。”
京都已经很久没关过门了…
护城河围城,城开四方门,各方门下有一道六丈宽的铁木桥,可以通行入城。
现任人帝,正统继位,得天地庇佑,天下安定无虞,这四方的铁木桥,就再没有收起来过,换而是英武将士驻守在高高的城墙上。
白日黑夜,五湖四海之人,皆可来访。
货物遮挡住了第五茗的视线,她只看得见高耸十余丈的城门,飞檐犹如大鹏展翅,一重叠一重,斗拱、雀替、牛腿交相安置,让整个石岩厚墙,看起来精妙绝伦,气势凌人。
题外话,第五茗一直都觉得,这每一任人帝的审美,比之泰山前几任帝君审美要好太多了,比天上的那位,更是注重身处此地生灵的感受。
那城门宏伟宽阔,共开三道。
左右两侧耳门,一边出污,一边进物,中间的五人高大门,供来往人士,自由出入。
此刻,天色渐暗,城楼上早挂上了大灯,将士的身影被映射在城墙上。
又高又大,如天人降临,实在是气派。
这一幕,不禁让第五茗回想起过往…
她拢共只来过京都皇城两次。
一次为逃命,根本无心此地美景。
一次为求死,那日是白昼,城墙上有两三人的身影,让作为恶鬼的她,望而生畏。
现下再到此处,不为任何事,心中悠然,品赏下来,竟觉得这地方真好…
她心中难免腹诽道:人帝还真会享受。
忽然,一道极致温柔的男子声音,在车头的马儿前,浅浅责备道:“净枕,你太莽撞了。”
第五茗眸中一震,收回目光看向隗晎。
紧接着,又一名男子声音,应承道:“他猛地发力驱策,我担心错过…”
像是一个年轻小毛头,急躁又冒顿的辩解,连带这道声线,都变得有一丝青涩。
末了,他还是承认道:“怀晓,我知错了。”
第五茗愣了愣,有一丝走神,不确定地垂头望着车下的人,似乎在确认什么。
隗晎已经跳下了马车,他没有立即回答第五茗的疑惑,反而向她伸出手,道:“茗道长,我们到了。”
官满银等人还没有从‘马惊’的慌乱中回过神,自是没有发现车前几人,和车上车下僵立的两人。
他们孱弱地,“哎呀”“哎哟”地叫唤着。
自顾自,借势趴着,揉捏泛疼的地方。
第五茗却是十分不对劲儿,局促地接着隗晎的手,跳下了车。
刚一下车,她便看见车头绕出一名蓝白衣袍的道人。他身后,依次跟随而出六名道人。走至隗晎身边,齐刷刷地,他们一起恭谨地朝他二人揖礼。
第五茗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却是有一丝顾虑。
面前人的模样有三分熟稔,七分陌生,她方才耳中听见的两个人名,也在脑海中渐渐模糊。
她不敢去确认。
闭上嘴,她仔细打量这几人…
蓝白衣袍道人分外惹人注目。
耳上几物闪烁,魅惑众生,却在他刚毅的面容,和肃然正经的神情下,慢慢暗淡。
只见对方情绪难抑,道:“好久不见,茗道长可安好?”
“怀晓甚是思念。”
须臾,他左后侧的红衣男道人,笑脸盈盈,紧接他的话,似在争宠一样,道:“怀晓思念茗道长,齐同舟也是很想念的,一点都不比他少。”
齐同舟身旁的灰衣女道人,不甘示弱,道:“家厚的思念之情,比他们只多不少,我也很挂念茗道长。”
仿佛这三人打开了一个神奇的切口,另一边,一名藏衣女道人,也羞涩道:“安在心也时常牵念茗道长…”
一名绿衣男道人,憨厚笑道:“茗道长可还能认出我?我是山情,我也日日夜夜盼着你来这里。”
一名蓝衣男道人,半搭山情肩膀,爽朗笑道:“我是水意,茗道长如此聪慧,定是刚刚就认出我们了,我们都很挂念你啊。”
蓦地,一白衣男道人,身子小小,从几人身后挤了出来,道:“茗道长,终于等到你了,我是净枕啊。”
第五茗挨个看去,呢喃道:“怀晓,齐同舟,家厚,安在心,水意,山情,净枕…难怪上次没见着你们…”
侧头,她看向隗晎眼神询问,道:“地仙?你把他安排在这里的?”
隗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他们自己到这里来的。”
几人相认得沉迷,竟无人发现,车上的四人,一个一个扒着车货,朝这边探过头。
头车的初寿佷,呼唤道:“茗道长,官老爷…你们没事吧?”
顿时,驱车的图根,蹙眉盯着这边一群人,道:“爷,你可还安好?”
官满银先回答前面两人的话,道:“没事没事,你们顾好车马。”
转头,对着货前喊道:“图豆,你有没有事?”
图豆咿咿呀呀道:“爷,我没…没事。”
临了,他向车下人关心道:“茗道长、隗老爷,你们可还好?”
第五茗回过神,窘然道:“我们没事。”
官满银呢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明明听着鞭子声,他们是甩了一鞭子的,马儿却是突然停下了,不过没人受伤就好。”
忽地,他注意到车下陌生的面容,瞧见他们都是一身道袍,默认道:“茗道长,这些都是你这次来寻的道门中人?”
第五茗道:“嗯,是我友人。”
怀晓上前,抱了抱手,道:“实在对不住,突然拦停马车,害得诸位吃了点苦头。”
他对身后六人招了招手,道:“这个时辰,应该还有一家卖茶点的相逢铺,你们带诸位去歇歇脚。”
六人齐声道:“是。”
官满银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这时,挨得最近的图豆已经跳下了车,听见可以吃东西,兴奋道:“我们可以进食了?”
第五茗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可以了。”
隗晎也没有阻拦,皇城京都就在眼前,若是真有什么事,他们大可以入立即入城,借人帝真龙之气,抵挡命事约束。
图豆高兴道:“爷,我好饿,我们先去吃点吧。”
官满银局促道:“好吧,有劳几位道长引路。”
登时,图豆上了车,那六人也分了批次,两人护送一车,朝靠近城门的一家唯一亮灯的相逢铺走去。
待人离去,怀晓展臂拂袖,拜出一份仙礼,双手不停,交叠出一份印记,道:“京都城隍怀晓,见过帝君,见过上君,祝上君吉祥如…”
第五茗一掌挥下,拍在他的手上。
怀晓眉头一皱,吃痛地噤了声,两只手相互揉搓,道:“茗道长…”
第五茗双手叉腰,佯装发怒,道:“没多大能耐,就不要胡乱对别人说福语。”
沉吟片刻,她放下手,泄气道:“我不需要…”
隗晎道:“听茗道长的。”
地仙神格轻,经不住像天上那批人一样折腾,怀晓知道第五茗言行中的意思,漏出一丝苦笑道:“茗道长还是一如既往地,为我们考虑很多。”
第五茗神情肃然道:“你们七人,都在一处?”
虽是疑问,但她早已笃定了这一问的答案。
怀晓道:“是的。他们能力不足,积善有余,修炼不够,勉强能飞升做一个地仙。”
说到此处,他反手幻出一份文书,道:“此次人帝的委托,只差茗道长签署了。”
第五茗瞥了一眼隗晎,拿起怀晓递来的文书,仔细核阅。
内容中规中矩,只是方才得知的信心,让她心中生了一道解不开的顾虑。
一边索然无味地看着,她一边分神问道:“我记得怀晓你一直都是最努力细心的那个,眼下瞧你资质亦是非凡,施术的熟稔度,比凉离和甘歌更老练,按理说如此修为,飞升一个星君,应该不成问题。”
“你为什么却做了一方地仙呢?”
隗晎神情微凝,紧盯那份调任文书的落款处。
怀晓目光同落,嘴上柔声应道:“京都的城隍官,比天界的仙职更炙手可热,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抢到了这么一个肥差。”
第五茗嘴角轻勾,道:“哦?原是当做肥差了啊。”
“回想你做鬼的时候,好像性格是最老成的,他们也最喜欢粘着你了,你放弃飞升,其他人没怨怼吗?”
怀晓踟躇道:“怨怼?”
话语中带了点落寞,他道:“我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隗晎「招来」一只笔,递给第五茗,道:“有的。”
“茗道长在迷魂店不是听见他们抱怨过了吗?”
顿了顿,他浅浅叹息道:“怀晓的那颗心同茗道长一样,不肯舍弃任何一个人,是以三宫九府飞升之日,他断了渡劫之势,留了下来,助那六人成仙。”
第五茗一愣,抬头看去,道:“辛苦了…”
怀晓道:“一路还算顺利,他们不负期望,走到了今日。”
文书上的内容,第五茗已经看完了,无可挑剔,一点问题都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她仍是有一丝迟疑…
隗晎送她来此地,她本是不愿意的,因为被天帝发现,她这可是在逃避渡劫的苦难,再说了,她有神格,天帝怎能任由冥界左右一副神格的去向,未曾料到,隗晎借了人帝的口,让她有了理由。
既然推脱不掉,她便想,那就当拿着魂体身,来重新做二十多年的凡人吧,可就在刚刚,见到这七人后,她才觉查出不妥。
京都皇城,全是昔日小鬼,且都是地仙。
她被他算计了。
不是那份背着天帝的阳谋,是连她一并隐瞒,唯独眼前两人知晓的“阴谋”。
见她迟迟不落笔,隗晎催促道:“茗道长,时辰要到了。”
第五茗踟蹰道:“我不能与你们多见面的…”
隗晎打断她,拧眉道:“茗道长,你口中这一劫,早就生了,在平安村,在迷魂店,在风雨江城隍庙,在方才那一刻。”
“我们不需要再受你庇护,相信我们,好吗?”
第五茗担忧道:“隗七…别犯傻。”
视线移动,她道:“怀晓,尚有余地,你们不要…”
突然,平地起风,四抹身影,落于几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