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桃源望断无寻处》艾鱼容

5、琴箫合奏

　　蓝衣人带着眼角眉梢的傲然看着许由，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许由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吗，听他这样问，没有开口，他用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给他。动手收拾挂起的画。蓝衣人点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中已有赞赏之意，转身离开。
　　蓝衫的下摆被风吹起，擦过许由青袍的衣襟，他才注意到，那人也是一身宽袖大袍，行走之时衣袖当风，颇有些翩然归去的感觉。又一阵风起，吹满一天一地的杨花，迷住了许由的眼。远处的绿柳如丝，他不由自觉的吟了一句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随后抱了满怀的画走进当铺，也不计较价钱，将画统统卖了。又走进一家乐器店肆，出来的时候，怀中抱着一把琴。
　　不是三弦也非胡琴，是一把古琴。白桐木做的琴身，花梨木制的底板，七弦。
　　音色透出来，清凉微沉。
　　宫，商，角，徽，羽，少宫，少商。
　　少商？许由逐一拂过琴弦，拂过最后一根，手指微微一颤。有莫名的情绪升上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少商？
　　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许由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进纷扬漫天的如雪杨花。
　　又卖了马，买了些干粮才去得渡口，租了条船，打算走水路到江宁。天色渐晚，许由在立在船头看着月色一点点映在水中清晰柔和的银光，又一点点被船桨摇碎才闪进船舱歇息。
　　许由躺在干净的被褥里，倾听着那些流水带来的声音，船身轻轻的摇晃，水草的气息一丝一缕混入他呼吸的空气。他在想，一个人没有感情，是不是因为他没有过去。
　　一夜无梦。

　　水面平阔无波，他在舟头席地而坐，琴置在膝上，轻拢慢捻，琴韵悠悠。睁眼看去，只见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天色苍苍，白云款款。心中突然觉天地之浩渺宇宙之无穷，人生如夏花刹那之感不禁油然而生。情之所至，琴声也从心动，越发行云流水的泠泠清越。此时竟有洞箫之声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琴声如水，箫声如风，琴箫合奏竟然是说不出的和谐动听。一曲终了，许由不禁站起身来，看着远处一搜略大的画舫慢慢靠近，待靠近了，看那立在船头的人握着一只淡青色的玉箫。细看那人眉目，清冷傲然，潇洒不羁。竟是那日在他画摊旁遇见的蓝衣人，只见他立在船头，身长玉立，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殊不知那蓝衣人看许由一身青衣如淡淡一段烟雾，衣带当风，如同乘风归去，也惊艳如遇谪仙。两人刚才一段琴箫合奏颇已有些惺惺相惜之意，现在互一相望，才发现原与对方早有一面之缘，不禁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蓝衣人冲许由一抱拳，报了自己的姓名
　　“在下黄药师，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许由心中一凛，黄药师，此人竟然就是少年成名桃花岛主，也听过江湖传闻，此人行事狂傲不羁，不屑礼法，还颇为赏识之意。当下也回一礼，道：“不敢，在下许由。”
　　黄药师道：“不知许兄不仅画品不凡，原来弹琴也颇有一番造诣。”
　　许由道：“哪里，比起音韵还是药兄的箫声略胜一筹。”
　　黄药师笑道：“那日许兄说是打烊让黄某明日再来，黄某第二日寻遍市集都未见到许兄踪迹，我心还想，原是个说话不算话之人，今日居然有幸居然遇着了。不知许兄将往何处？”
　　许由道：“江宁。”
　　黄药师道：“如此甚巧，你我一见如故，何不同去。”
　　许由微微挑眉，抿了抿唇，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神情，顺手将琴递给了黄药师，身子一带，已经跃上那条画舫。两人眼神相撞又是会心一笑，相携入舱。
　　两人均是当时少有惊才绝艳之人，一谈之下甚为投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文韬武略，诗词歌赋，书画琴棋，八卦算数……无不通达。畅谈至夜深方才回过神来，用完膳后黄药师亲自将许由带到他的休息之处，许由正要道谢，忽觉黄药师神色有异，只见他将手指竖在唇边，说：“噤声。”
　　许由愕然，黄药师皱起眉头：“有人上船了。”脚步声很轻，但瞒不过他的耳朵，他毫不迟疑的赶过去，身形飘忽，形如鬼魅。见他年纪轻轻，轻功居然已到如此境界，许由不禁感叹，也跟着走了过去。船身较窄，伸展不开，只见两条身影上下飞舞，看不十分分明，却也能看见来人一身黑色劲装，正与黄药师斗在一处。那人剑法极快，变幻无常，他回身翻腕直刺黄药师肋下，黄药师本该避无可避只能回身去挡。谁知他轻功早已出神入化，只一侧身就堪堪贴着刀刃转开，那人没料这一招，只得变招，提剑从下往上横削，黄药师“哼”的一声，举起玉箫犹如四两拨千斤一般，轻轻将剑格开，回身一转，玉箫准确无误的连扫黑衣人气海，巨阙，左右幽门四处大穴。黑衣人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
　　黄药师收回玉箫，捡起地上的长剑，冷笑道：“叶上秋露，黄某何德何能居然让六堂主亲自登门拜访。”许由走上前来，结果黄药师手中的剑，只觉手感极轻，剑身极薄，挥动时带着清冷的月光下剑气如秋水的光辉流动，好剑。
　　黄药师将玉箫别回腰上，走到黑衣人的面前，说到：“你们蠡域堂好大的胆子，主意居然打到我的身上了。”
　　“蠡域堂？”许由惊到，黄药师疑惑的回头问：“许兄也知道蠡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