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桃源望断无寻处》艾鱼容

4、被杀的白衣少年

　　许由一路南下，经商丘徐州到得芜湖的时候已经春末。
　　愈往南走，空气越是湿润，远远地已经嗅到江南独有的水香，悠远的带着青杏略酸的空气，许由闭上眼睛，熟悉的，如同故乡的味道。故乡，即使是前尘俱忘，那刻在骨子里的眷恋依旧会在意识中牵引着他，就像，他依旧惯穿青衣一样。
　　周围是热闹的集市，喧闹的人群。街道边有摊挡，还有金鱼，困在笼子里的蝈蝈发出清脆的声音。挑着担子四处叫卖的小贩。穿着五色的服装，脸上涂抹着油彩的艺人，玩着杂耍，周围一片叫好。调皮的小孩踢玩着的羽毛毽子。
　　许由坐在街边的角落，面前是自己的画。他知道自己画的一手好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但并不是人人都是夏远山，赏识他的画并愿意以大价钱购得。没有名气就只有贱卖，就像他曾经在城东时候一样。其实也可以拉场子卖艺，但就是嫌麻烦，而且身上的伤实在不太方便。他想起胸口那个伤口微微皱了眉头，虽然早已收口，但是压制了胸前的几个大穴，内力无法运转，相当于被废去武功，或许已经伤及了心肺，有时候跑马过于激烈都有气喘晕眩的感觉。还有腿，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刺穿过，从膝盖骨穿透，应该是被高人治好的，总算没有跛脚，但是每逢阴天下雨，疼痛难忍。苦笑，真不知道自己以前得罪了哪位，落得这一身伤痛。
　　回过神来的时候，是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在转悠着看着他的画，他没有说话，看着那一袭白衣，白衣，领处口有暗金色的描花，来回走过时，衣裳带着绫罗的水纹，腰带系着一块玉佩和一个精致的香囊，还有一把配剑，剑很秀气却是名剑，削金断玉的饮霜。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灿烂的缘故，有些耀眼。贵公子呢？许由想，不由挑了眉毛微微带着挑衅的神情看着白衣人。
　　白衣人在他画面前站了良久，指着那张渔舟唱晚图，回过头来冲许由腼腆的一笑，说：“这张甚好。”看他的脸才知，原是个极年轻的公子，眉清目秀，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气。还是个孩子，许由也笑道：“好在何处？”白衣人仔细的思付，半天抬起头来，带着羞涩的笑容，说：“我说不上来，但就是看着好。”许由哈哈大笑，说：“公子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白衣人问：“价钱呢？”
　　“公子觉得这画值多少就给多少。”话还未落，那少年口中说“等着“一边胡乱翻起衣兜来，许由觉得此人很是有趣，也就好整以暇的看他动作。只见他掏出一个钱袋，把所有的银子都倒在手上，抬起头，还是带着他特有的孩子气的羞涩笑容，说：“今天带的不多，这些全给先生了吧。”
　　许由不客气的接下银子，白衣少年欢天喜地的去了。看他刚转过街巷，三个素袍衣服的男子就跟了上来，许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看那三人，身材高大，体格强健。虽穿素袍，却是劲装，脸上略显风霜，明显是经常行走江湖的人，行动轻快，轻功必定不凡。再看那手上隆起青筋和骨节，四肢很有力，他们看那少年的神色不像是保镖。许由暗叫一声“不好”，快步走进那条暗巷。
　　还未走近就听见有打斗的风声，没有人说话，只有刀剑撞在一起发出的令人齿寒的清啸。许由不敢贸然走近，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哎~刘大哥，好久不见，当了捕头就把兄弟给忘了啦？”凝神细听，有低沉的声音在说：“走，惹到官府的人就不妙了。”
　　又听得几声错乱的脚步声，知道他们去的远了，许由急忙跑进去，只见的刚才那个白衣的少年躺在血泊中，胸前被斜削一刀，左臂中了一剑。瞧来是不行了。许由上前扶起他，少年微微的睁开眼睛，像是拼着力气要说话，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出来。
　　“去白鹭山庄，告诉……告诉，我爹爹……蠡域堂……”话还未说完，那个少年，刚才还在他的画摊上对着他羞涩的笑的白衣少年，已经在他的臂弯里没有了气息。
　　死了……许由看着他刚买的那副画，摊在地上，染上点点鲜红。渔舟唱晚，斜阳终至，可惜他还只是孩子。他说，白鹭山庄？芜湖八百里烟雨飞白鹭的白鹭山庄？这一路走下来，白鹭山庄和蠡域堂也有所耳闻。双方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前些日子却为了争夺地盘突然交恶。许由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白衣少年就是白鹭山庄的少庄主。
　　阳光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许由不禁皱起眉头，远远地看见匆忙赶过来的捕快将少年的尸体抬走。心想，绝不是抢地盘这么简单，白鹭山庄势力壮大，百年来掌管着淮南一带，几乎与京城的金风细雨楼的势力相当。蠡域堂不过才崛起数十年的小帮派，向来行事诡异狠辣，旗下大大小小杀手组织无数，令江湖英雄齿寒。而刚才他还未进巷时，听见行凶的人说”不愿惹到官府的人。”既然牵扯到官府，那么……他细细的想，奈何线索实在太少只能作罢。
　　何必蹚这趟浑水呢？卷起地上的染血的画，摇摇头，信步走回自己的摊子。只见又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穿浅蓝色长衫，衣衫上有蜡染的山峦图案，立在自己的摊子前面。许由走上前去，说：“公子买画吗？明天赶早吧，今天收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