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心意 ...
-
校医院的临时安置点里,陆怀远和盛亦声并肩坐在简易病床上,各自捧着一杯热茶。
医护人员已经给他们做了基本检查,除了轻微擦伤和受凉外,并无大碍。
“还冷吗?“”陆怀远低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盛亦声的手背。
盛亦声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好多了。”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那个生锈饼干盒上,“没想到你真的去找这个了。”
陆怀远拿起盒子,小心地打开。
两颗玻璃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虽然颜色已经褪去不少,但仍能辨认出一颗蓝色,一颗绿色。
“记得吗?这是我们用全部'财产'换的。”陆怀远拿出那颗蓝色玻璃珠,“我用五颗弹珠和一根冰棍才从村里孩子那儿换来这两颗'宝石'。”
盛亦声接过绿色那颗,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然后我们发誓要像宝石一样永远坚固,永远在一起。”他顿了顿,“第二天你就消失了。”
陆怀远胸口发紧:“我爸突然调职,全家连夜搬去了哈尔滨。我想过给你写信,但...”他苦笑一声,“七岁的我连你大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叫你'小太阳'。”
“因为我总说要做你的小太阳,照亮你。”盛亦声轻声说,指尖摩挲着玻璃珠,“你走后,我每天去溪边等,直到暑假结束。外婆说我像个'望夫石'。”他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年少的执着与天真。
陆怀远喉头发紧。他无法想象小小的盛亦声是如何日复一日地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那种失落和伤心,即使过了十年,依然让他心疼不已。
“后来呢?”他轻声问,“你还继续去等吗?”
盛亦声点点头:“每年暑假都去。十二岁那年,我遇到了村里新搬来的程诺,他看我每天傻等,就陪我一起等。”盛亦声的眼中浮现温暖,“他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但从未取代你的位置。”
陆怀远想起程诺对自己的敌意,现在完全理解了。
在程诺眼中,他大概就是个辜负了盛亦声十年的混蛋。
“程诺知道我们的故事?”
“嗯。”盛亦声抿了口茶,“他是我唯一告诉过的人。直到...”他抬眼看向陆怀远,“直到开学第一天,我推开宿舍门看到你。”
陆怀远回忆起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盛亦声惊讶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那不是因为床位问题,而是因为认出了他。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盛亦声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我怕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或者...记得但不想相认。”他苦笑一声,“毕竟当年是你主动离开的。”
“不是我主动!”陆怀远急切地解释,“我当时只有七岁,根本没有选择权。如果知道你在等我...”
“你会回来吗?”盛亦声直视他的眼睛,问出了这个藏在心底十年的问题。
陆怀远沉默了。
十年前的他会吗?
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对抗父母的安排吗?
但这不是盛亦声想听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回答,“但我很庆幸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
盛亦声的表情柔和下来:“我也是。”
安置点的帘子突然被拉开,程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我给你们拿了干净衣服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哦。”程诺挑眉,嘴角慢慢上扬,“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盛亦声耳根泛红,但没有松开陆怀远的手:“我们...谈开了。”
“谈开了?”程诺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俩差点死在地下室,结果就只是'谈开了'?”他把袋子扔到床上,“我冒着暴雨跑了大半个校园给你们找换洗衣物,至少该有个精彩的故事听吧?”
陆怀远和盛亦声相视一笑。
陆怀远开口道:“谢谢你,程诺,不只是为了衣服,还有...这些年一直陪在亦声身边。”
程诺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盯着陆怀远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这句话的真诚度。
最终,他叹了口气:“你要是再让他伤心,我会让你比淹死在地下室还惨,明白吗?”
“明白。”陆怀远严肃地点头。
程诺转向盛亦声:“原创音乐比赛延期到下周了,你还要参加吗?”
盛亦声看了看陆怀远,眼中带着询问。
陆怀远捏了捏他的手:“弹《致小石头》吧。我想听完整的版本。”
“好。”盛亦声微笑应允。
程诺做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老天,你们俩太肉麻了,我去看看其他同学,你们...继续。”他做了个手势,转身离开,但陆怀远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换好干净衣服后,两人被告知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校园里的积水已经退去大半,但到处可见洪水肆虐的痕迹。
——倒伏的树木、散落的杂物、泥泞的道路。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陆怀远自然而然地牵起盛亦声的手。
几个路过的同学投来惊讶的目光,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盛亦声的手指微微僵硬,但没有抽回。
“没关系吗?”他小声问陆怀远,“大家会...”
“让他们说去吧。”陆怀远坚定地握紧他的手,“我不想再躲藏了。”
盛亦声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
他回握住陆怀远的手,十指相扣:“我也是。”
回到宿舍,两人都有些疲惫。
经历了生死危机和情感爆发,肾上腺素退去后,只剩下深深的倦意。
“你先洗澡吧。”陆怀远说,“别又感冒了。”
盛亦声点点头,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水声响起,陆怀远坐在床边,看着那个生锈的饼干盒。
十年的时间,两个孩子的约定,如今以这样意外的方式得以延续。
命运有时真的很奇妙。
他的目光扫过盛亦声的书桌,注意到那本《致小石头》的乐谱被小心地放在防水袋里,虽然边缘有些湿了,但大部分保存完好。
陆怀远拿起来翻看,音符间夹杂着一些文字注释:「初见时的熟悉感」、「雨中送伞」、「他的眼睛像北方的星空」...
这些都是盛亦声对他的观察和感受,以音乐的形式记录下来。
陆怀远的心被这些细节填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浴室门开了,盛亦声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带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
看到陆怀远手中的乐谱,他停下了动作。
“你看了?”盛亦声的声音有些紧张。
陆怀远点点头:“很美,就像你一样。”
盛亦声的脸红了,他走过来坐在陆怀远旁边:“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在比赛上表白了吧?这首曲子...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陆怀远放下乐谱,转身面对盛亦声:“虽然,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我还是想说。”他深吸一口气,“亦声,我喜欢你。不是作为朋友,不是作为室友,而是作为我想共度余生的人。”
盛亦声的眼中瞬间涌出泪水,但他笑着任由它们流下:“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美的话。”
陆怀远伸手擦去他的眼泪,倾身向前,轻轻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盖章确认一个迟来太久的承诺。
当他们分开时,盛亦声的眼中闪烁着陆怀远从未见过的光彩:“你知道吗?我等你等了十年。“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陆怀远抵着他的额头,“但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了。”
盛亦声笑着吻了吻他的鼻尖:“最好别,程诺真的会杀了你。”
两人笑作一团,倒在床上。
陆怀远环抱着盛亦声,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和心跳。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将宿舍染成金色。
“对了,”陆怀远突然想起什么,“你外婆家还在青山村吗?”
盛亦声点点头:“在啊,怎么了?”
“等洪水退了,周末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陆怀远说,“拜访一下你外婆,再看看那条小溪...和月亮桥。”
盛亦声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想去月亮桥?”
“我们十年前约定过的,记得吗?”陆怀远微笑,“这次我不会失约了。”
盛亦声紧紧抱住他,脸埋在他颈窝处。
陆怀远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自己皮肤上轻轻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我爱你,陆怀远。”盛亦声轻声说,声音因为埋在衣服里而有些闷,“从七岁起就爱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陆怀远心底最深处的锁。
他捧起盛亦声的脸,认真地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我也爱你,盛亦声,可能七岁时还不懂,但现在我很确定。”
夕阳的余晖中,两人再次相拥而吻。
这一次,不再有时光的阻隔,不再有未说出口的话语,只有彼此和那个迟来了十年的承诺——永远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陆怀远被阳光和手机铃声同时唤醒。
盛亦声还蜷缩在他怀里熟睡,呼吸均匀而安宁。
他小心地抽出手臂,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接听。
“陆怀远?”是辅导员的声音,“听说你们昨天经历了惊险的一幕。身体还好吗?”
“谢谢关心,我们没事。”陆怀远压低声音回答。
“那就好。”辅导员顿了顿,“对了,盛亦声提交的调宿申请...还要继续处理吗?”
陆怀远看着床上熟睡的盛亦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用了,老师。我们已经...解决了问题。”
“好的。”辅导员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轻笑道,“年轻真好啊。注意身体,有需要再联系。”
挂断电话,陆怀远回到床边,轻轻抚摸着盛亦声的头发。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陆怀远想起十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男孩,想起命运如何将他们分开又重逢,心中充满感激。
盛亦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陆怀远时露出一个睡意朦胧的微笑:“早安。”
“早安,小太阳。”陆怀远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盛亦声的笑容扩大了:“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那我以后天天叫。”陆怀远承诺道,“现在想起来了吗?你小时候比现在活泼多了,整天笑个不停,像个小太阳一样照亮所有人。”
盛亦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来长大了,等不到你,就慢慢不那么爱笑了。”他看向陆怀远,“直到再次遇见你。”
陆怀远胸口发紧,将盛亦声拉入怀中:“我会用余生补偿你那十年的等待。”
盛亦声在他怀里轻笑:“那我要好好想想怎么'折磨'你了。”
两人笑闹着,阳光洒满整个房间,仿佛预示着阴霾已经过去,未来一片光明。洪水冲走了隔阂与误解,留下的只有最纯粹的感情和最坚定的承诺。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错过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