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成霜》姜姜姜汀雨

60、第六十章 萱草忘忧，沁雨留芳

　　——千洲城张灯结彩，依旧沉浸在红绸漫舞的欢庆之中，而太子府在场的宾客，却多了一人。
　　“师父！”月子书惊喜的朝那紫袍道人喊道，而和他正兴高采烈地交谈的洛忆蘅则微微皱了眉，问道:“子书，这就是你师父吗？”
　　月子书点点头，而紫袍道人看着月子书亲切的目光也确实显示了他就是梧桐子。
　　洛忆蘅把月子书拉到旁边，悄声问:“你怎么没说过你师父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啊。”
　　月子书刚经历一场大战，正有些疲惫，但还是耐心解释：“我师父从我记事起就长这样，真实年纪少说七八十了吧，哪里年轻？”
　　“怎么说话呢？”月子书的脑袋被重重敲了一下，自然是梧桐子的拂尘，“目无尊长，那我的贺礼，你也别想要了。”
　　月子书赶忙抱住梧桐子的手臂，虽然她心情低落，但对于疼爱自己的师父，她还是不想把悲伤的情绪带给他，故而笑道:“师父给徒儿带了什么好东西啊？”要知道她师父的宝贝真不少，随随便便拿出一件，那都是有市无价的。
　　梧桐子一脸高深，众人也都拭目以待，可是当梧桐子拿出那几个麻袋的时候，众人就知道事情开始不对了。
　　“这是一百本现今戏班子最流行的戏本，有喜剧有悲剧啊，我来的路上都看哭了。”
　　“这是上好的胭脂水粉，那掌柜的说千洲的夫人小姐都喜欢用。”
　　“这是些医书，我淘来的，是你的短板，好好学学。”
　　······
　　“师父，这些，不会就是你今天白天在千洲随便买的吧？”月子书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梧桐子甩着拂尘，颇为仙风道骨，说出的话却让人更加大跌眼镜，“师父最近嘛，又入手了几柄好剑，你也知道这个宝剑嘛，价格都不菲啊。”
　　“那你就送我这个？”月子书有些无语。
　　“唉，给你带了糖。”梧桐子一脸无奈，但是知道这个徒弟最喜欢吃甜食，拿出了一个木匣，里面有十颗药丸，圆润雪白，芳香四溢。
　　“霜繁花？”梧桐子给月子书喂了一颗之后，月子书一尝就立刻察觉出了其中霜繁花的味道，只是并不是纯正的霜繁花，而是掺了一星半点在蜜糖和栀子花中，并不明显，也没有霜繁花的功效，顶多只是活血养颜而已。
　　洛景栀微微皱眉，虽然梧桐子和月子书是师徒之情，但是此刻两人未免过于亲密，忍不住伸手不露痕迹地将月子书拉到自己身边，三分防备七分冷漠地对梧桐子说道:“师父第一次来千洲，我必要好好款待，来人，给梧桐子前辈准备上房，带他去休息。”
　　“哈哈，我就不住了，今天来，就说两句话。”梧桐子大笑，这场婚礼他并不在意新郎是洛景栀还是其他任何人，但是对于月子书，他还是有句话，“徒儿，你和洛景栀之间的缘分是很深的，要好好放在心上。”
　　月子书微微愣了一下，师父虽然人不在银月山庄，但竟然知晓他们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也看出了她的心结。在落云山，苍茫子说的那番话，自然不是对月子书毫无影响，但她终结这一切的愿望太过强烈，所以按在心头没有发作，如今尘埃落定，和洛景栀之间的关系，就又成为了她的难题。
　　梧桐子又拍着玉清思的肩膀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黄龙山的下一任掌教了。”
　　“啊？”玉清思完全没想当什么掌教，但梧桐子向大家证明了一个道理，让对方答应一件事，不一定是开出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也可以是跑的足够快，让对方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两句话，留下愣在原地的两个人，梧桐子就随清风而去了。
　　芳茗走上前来对洛景栀回禀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月子书醒过神来，眼神询问洛景栀，却看到他也深深地看着自己，手上是一束橘黄色的萱草花，交到了月子书的手里。同时此刻千洲的天空上，突然炸响了一支烟花，那烟花的形状如同盛放的萱草，照亮整片苍穹，正如同洛景栀献给月子书的花一样。接着便是百里之内烟火齐放，金的，红的，白的，各种形状，有的如蒲公英，有的如百合，有的如兔子，所有和月子书有关的东西，都在千洲城的上空盛放，那些火光最后也落到了千洲城的土地上，落到每一个角落。
　　红衣衬着洛景栀的清俊，平日的冰冷在今天统统消失了，对着自己的妻子，他的所有柔情都不吝奉上：“萱草忘忧，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能无忧无虑。”
　　月子书却有些不知所措，只问了一句：“所以，这又是你设计好的？”知道银月山庄大战之后，她必然心中郁闷，所以提前准备了她喜欢的烟花，就为了哄她开心。知道失去念情之后，她会想要见其他的故人，所以请来了师父。就像苍茫子说的，洛景栀靠近她的每一步，都带着目的。
　　洛景栀的笑僵硬在了这一刻，而他知道现在已经无力辩驳，因为一次伤害，他的用心全部都会被理解成算计，他的真心也会被怀疑成处心积虑。
　　“别走，我承认对你步步紧逼，确实有和月念情大战迫在眉睫的原因，我想要你站在我这一边，而我喜欢你也没有半分作假。我唯一漏算的，就是苍茫子用夕颜和川云胁迫你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会坚持，我以为你向他们妥协之后，你们都不会有事，而我一定会及时救出你们。对不起，夕儿，是我太过自信了，我以后绝不隐瞒你任何事情，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洛景栀死死拉住月子书的手，因为他有一种预感，这次如果放手，他真的就再也找不回他的夕儿了。
　　“我累了，想先去休息。”月子书用力挣脱，执意离去。
　　“你站住！”玉尔朱今天下午过得也很不轻松，本来看着心上人另娶她人就已经够让她心碎了，还要苦苦帮他们应对婚礼上的诸多意外，保护在场宾客不受干扰，而除了她之外，梦紫惜，玉幽澜，洛司微都被安排了需要以命相拼的任务，大家都只是为了他们的婚礼能够尽量圆满，而这个女人竟然还在矫情这些小事？
　　“你到底还要恃宠而骄到什么时候？要不是因为景栀喜欢你，连我都有千百种更痛苦的法子控制你，还有你的侍女浅柯川云，甚至你师父，你以为景栀真的抓不到他们吗？他确实利用了你，但他也用命向你赔罪了，你看看他胸口上绕指柔留下的伤疤！你是自刎过一次，但他，心怀壮志的他也为你自杀过一次，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好好珍惜吧！”玉尔朱丝毫不带任何妩媚，只是义正言辞，这话或许是在为洛景栀辩解，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占有欲和好胜心都极强的女子，此刻是多么得大爱无私。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的心，现在真的很乱很痛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疗愈自己的心，好吗？”月子书终究还是离去了，不过玉尔朱的话，让她最后选择把自己关在了沁雨轩。
　　中秋时节的沁雨轩，没有四处留香的桂花，只有些不起眼的秋海棠。但是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沁雨轩内却泥土翻飞，是院子的主人在翻土种花。
　　“子书，你要把这里变成静水观吗？”看着一棵棵蔷薇被种到墙边，还有那百合，香雪兰，这俨然就是按照净水观的布置在翻新院子嘛，洛忆蘅可不会种花，也讨厌把手弄的脏脏的，可月子书完全不介意，每一处都亲力亲为，衣服全部都脏了。
　　“重点不是净水观，而是我喜欢在居住的地方种上自己喜欢的花。诶，你给我带的花苗种类太少了，再给我运一些不同颜色的兰花过来。”月子书一句话，洛忆蘅给她搜集遍了整个太仓，千洲太子府收藏了上千品种的兰花这一消息就传遍了天下，人人道太子妃品性如兰，志向高洁。
　　而阳光照射的日子越来越短，对于月子书来说，洗头发的烦恼也越来越大了。她闭门不出的这些日子，头发都懒得梳，当然也是因为她把所有人都赶走之后，自己根本打理不了这么长的头发。有一次披着头发出门采集初秋的最后一壶荷花清露，还遇到了洛景栀和他手底下的大臣，大家敢怒不敢言，洛景栀从此再没有带大臣来过湖边。
　　今天，她准备了洗发的物品，在院子里洗头。
　　“需要帮忙吗？”洛景栀站在门口，依旧冷傲如青松，只是身形比之前更加瘦削高挺。他这几个月一步都没有踏入过沁雨轩，即便想来看她，也从来止步于蔷薇门外。
　　“好吧。”月子书实在无奈，她本就不手巧，梳头对她来说不是易事。
　　洛景栀拿过梳子，缓缓帮她梳理打结的长发，这些银丝此刻像蜘蛛网一样结成一团，看起来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疏通。
　　“对了，先剪掉再梳吧，这样能省点力气。”月子书像是突然想起，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起一把剪刀。
　　“为什么要剪掉？”在洛景栀看来，这一头长发很美，只要细心打理，就像是瀑布一般飘逸。
　　“长发太不方便，我还是更喜欢短发。”月子书拿起剪刀，在胸前比划比划，最后停留在腰间，像是决定好了一般点点头，咔嚓一刀就把后面的发丝全部剪掉了，然后接着说道：“好了，现在可以洗头了。”
　　洛景栀才发现，月子书所说的洗头，也是没那么简单的，又皱着眉疑惑道：“这又是什么？”
　　“染发剂，我从筠尘那要来的。”月子书乖乖回答，这染发剂难以洗掉，她还有些为难呢，既然洛景栀送上门来，那就让他代劳吧。
　　“为什么要染发，其实这样也很好看。”洛景栀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一开始会觉得太过标新立异，但后来觉得这正和她与众不同的个性相符。上次莲花池旁见到她，仿若九天仙女出现在瑶池仙境，那么纯洁无瑕，那么美丽动人。
　　“太过张扬，而且我最讨厌别人看我了，顶着这样的头发，我还怎么出门？”月子书十分坚决，洛景栀也没有办法，只能顺她的心意。
　　而那价值万金的天蚕丝防毒手套，就这么被糟蹋了，好好的蚕丝白变成了乌鸦黑。
　　剪了头发洗了头，月子书可以舒舒服服地迎接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