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之爱》山海光年

2、温柔的丈夫

　　今天是休假。

　　森海罕见的带我出了门。

　　异类的外表除了皮肤更苍白，身体更瘦弱一点外几乎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我带好遮阳帽，不安的抓住他的胳膊。

　　周围的视线比之前更加密集，也许是错觉，也许是被森海俊美的外貌吸引，他们的眼睛好像都带着刺，我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萎缩着身体。

　　其实我不是在乎那些的人，但在变成异类的那一瞬间，那可悲的胆小自卑只能死死缠着我。

　　所以我成为了猫群中的老鼠。

　　我小心的躲避着行走的路人，跟着森海来到一家高档服装店，因为之前的衣服有些大了，于是我们趁着森海休假期间买几件合适的。

　　森海还在认真挑选，我乖乖的站在角落里等他，一旁的导购小姐悄悄看了好几次，实在没忍住凑过来，满眼羡慕：

　　“这是你男朋友吗？亲自给女朋友挑衣服啊，真体贴，长的真帅，身材也好，你可真幸福”

　　突如其来的搭话让我恐慌，实在想不出什么谦虚的话，只能含糊不清的应到“嗯…”

　　可能是经常推销的原因，对方好像很自来熟，因此没有在意我的冷淡，反而话说的更多了，“小姐你也好漂亮呀，身材也很苗条，不过是生病了吗？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我勉强勾起一抹礼貌的笑容，“对，刚刚从医院出来”

　　“这样啊”

　　对方适当的叹息一声，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道“对了，说起医院，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去医院体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异类，对就是那个异类……”

　　我维持着那抹僵硬丑陋的微笑，任凭对方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凑过来。

　　余光中，森海还在专心致志的挑着衣服，由于对我的细致到惊人的了解，他似乎不需要模特便能知道我穿上的模样。

　　因此，他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和女人的谈话。

　　“那个异类长什么样呢？”

　　指甲刺进皮肉带来的疼痛很好的克制了自己，我忍着立刻走掉的心情微微转过头，装作好奇的问道。

　　对方皱着眉想了想，“头发很长又很粘腻，眼珠凸出，面颊凹陷，身上没有一点肉，看起来虚弱的快死了……”

　　话落，女人眉头松开，随口评价了一句“像个女鬼一样”

　　我不自觉用力了一点，“女人……吗？”

　　对方表情奇怪，迟疑了一下“……应该是，女的？”

　　“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我……随口问问”

　　心脏在砰砰砰的狂跳，我一边应付着导购员，一边为自己刚才不自觉说出口的疑问感到惶恐。

　　奇怪，我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这根本与我无关。

　　但好像，就像是必须要知道一样，不自觉的就……

　　我不敢再思考下去，变得异类之后我的记忆已经逐渐像生了锈的铁一样老化，也许到最后，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不过，就算忘了一切也无所谓吧……

　　森海可以照顾我。

　　在我还在思考之时，那个女人像是找到了可以发泄牢骚的目标，那张涂满了粉的脸又凑近了点。

　　“哎，是个女性异类呀，变成那副模样简直比死还难受，你说她干嘛非要出来呀，好好待在家里不行吗……”

　　我抬起头直视对方，女人渐渐住了嘴。

　　原来如此，又是一个，把异类这种生物当做见不得光的肮脏存在的家伙。

　　目光不自觉的冷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直接挑明说。

　　看，我也是异类。

　　现在跟你交流的，你主动搭话的，甚至你夸赞羡慕的，就是你口中嫌弃蔑视的异类。

　　但现实中，我只是张了张嘴，说道“是啊，干嘛要出来，干脆死在家里好了”

　　“……”

　　对方似乎被我露骨的发言惊呆住了，愣愣的站在原地，但我没在理会她，直接快走几步来到森海身边“…挑好了吗？”

　　对方点点头，抬了抬手里一堆裙子衣服“要试一下吗？”

　　我摇摇头，握住他的手腕小声说“结账吧，我想回去了”

　　虽然这场外出不过半个小时，但我的丈夫一定会理解的。

　　他一向纵容我。

　　“为什么突然想回去了呢”

　　但森海出乎意料的这么问道。

　　我紧张的捏住对方的手臂，轻声道“我不喜欢外面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森海看起来好像更高兴了，深邃的蓝眸里搅起一丝兴奋，嘴角弯曲一点弧度。

　　他的音调比之前高了些“好。”

　　我松了口气，总归是同样了的。
　　温柔的丈夫
　　就这样，我和森海很快就回到了家。

　　那个与众不同的，有些冰冷却温馨的家。

　　森海买回来的东西很多，我一向喜欢将东西第一时间整理好，于是我带着衣服来到了卧室。

　　但在我抬起手，将买来的衣服放进衣柜的那一刻，我的丈夫忽然从背后抱住了我的腰。

　　他的嘴唇凑在我的耳边，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的动作顿住，侧过脑袋等待着对方的发言。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我以为他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他说——“你和她说了什么？”

　　“……”

　　我-和-她-说-了-什-么？

　　大脑一个字一个字的理解着这句话，我甚至第一时间没有恐惧，而是空白到愚钝。

　　时间停止了好长，浑浑噩噩的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一直被自己强行忽略掉的事。

　　他一直在看我。

　　他知道我所有的举动。

　　我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像是动物对捕猎者的本能反应。

　　手中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呼吸有些堵塞，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但尽管再恐惧，我也必须要尽快回答。

　　于是我颤抖着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清楚“我说……”

　　“我说……”

　　“梦梦啊……”

　　森海忽然轻柔的握住了我的喉咙，我迟迟说不出后半句的半点声音戛然而止。

　　他叹息了一声，语气带着听不懂的意味，“不要紧张，是我错了，应该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了什么？

　　混乱的思绪纠结在一起，我努力回忆着之前的一幕，记忆中，那个聒噪的女人凑到我旁边，睁着泛红的双目张开了嘴——我空白着表情，一字一句道“她说，她说她看到了异类，还说为什么要出来”

　　喉咙边的手忽然有些用力，但森海还是很温柔，很温柔的问道，“那你呢？你说了什么呢？梦梦……”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是沉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低语。

　　啊……我好像被催眠了，因为我无法反抗，只能任由身后的猎物紧锁着我的喉咙。

　　而我还在颤抖着回答对方，“我说，干脆死在家里好了”

　　“……”

　　对方很安静，让我无法摸清他的意思。

　　本来我就已经很恐惧了，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承受不住的压力还在不断压迫着我的神经。

　　窒息般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即将忍受不住的时候，森海才轻轻的，轻轻的说道“梦梦很乖，但还是不对”

　　他像是在讲童话故事那般温柔极了，反倒我就像是懵懂无知的孩子，被他的爱意和温柔所包围。

　　但现实不是童话，我知道，森海说的，其实是梦魇一般的低语。

　　“首先，不是死在家里”

　　森海温柔但又郑重的强调，“你要死在你的丈夫，死在森海的身边。其次，梦梦不能轻易死去，还记得结婚誓言吗？”

　　说到这，森海缠绵的亲了亲我的耳朵，炽热的吐息烫的我身躯几乎快要死掉，“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永远不能分开，所以为了实现它，梦梦要活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死去，好吗？”

　　说到最后，森海语气放低，几乎是恳求的态度，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有任何质疑的余地。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慢慢的凑了过来，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咬住了我的喉咙。

　　“……”

　　一种危机感促使着我拼命发出一阵阵气音，接着，某种求生意志似乎迸发了，我最终还是成功吐出来一个字。

　　“……好”

　　森海温柔的笑了。

　　我乖顺的靠在对方怀里，通过健壮的□□，能清晰的听到对方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以及若有若无的闷笑。

　　我的丈夫很满意我的回答。

　　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之后，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和怪异的满足感包裹了我，它们好像在我的的身躯上建立了外壳，于是我不在那么害怕紧张了。

　　但似乎，还有个声音透过缝隙穿了过来。

　　那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不，那好像就是我的声音。

　　她带着陌生的刺耳与阴冷，在我的耳边冷冷低语道——

　　你真是个怯懦又低贱的女人。

　　不，我反驳道：

　　因为那是森海。

　　只能像菟丝花一样纠缠对方。

　　但那是森海。

　　一个不要脸的异类还想生活。

　　但那是森海。

　　所有厌弃自己的话，那些能让一个人崩溃寻死的自贱和辱骂，都在森海面前轻易的被撕碎，毕竟……

　　“那是森海啊”

　　我喃喃的说出口，可怕的低语也在这句话下消失不见，刚才的一切好似都是幻觉般。

　　我莫名其妙的突然出声并没有引起森海的疑惑。

　　后面的人反而很高兴，或者是满意的兴奋，他用力抱住我，声音都颤了一点“对，因为……是森海啊”

　　身躯的温度互相传递过来，冰冷和炽热的温度一点点的交融在一起，我和丈夫沉浸在幸福的氛围里，许久，他才慢慢放开我，捡起地上的衣服，比我更快的，更整齐的放进衣柜里。

　　他不让我继续做家务，之前也是，什么，什么都不让我干，只要乖乖的，就是最惹人怜爱的妻子。

　　……不愧是，爱着我的森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