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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血色并蒂 ...

  •   雨水顺着醉仙楼雕花窗棂渗入,在青砖地上积成一片片小小的水洼。烛火摇曳间,阮惜文盯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手中的金簪尖已经抵在了对方咽喉处。簪尖刺破了一点雪白的肌肤,渗出一粒殷红的血珠,在烛光下像颗小小的珊瑚。

      "你是谁?"她声音嘶哑,腕间的累丝金镯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女子却笑了。那笑容像是照着铜镜练过千百遍,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与阮惜文分毫不差。"沈沅。"她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擦去颈间血珠,"你的孪生妹妹。"腕间的红绳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像一道未愈的伤口,鲜艳得刺目。

      阮惜文的目光落在那根红绳上——与刑部密档中记载的分毫不差。她突然伸手扯开对方的衣领,在同样位置看到了一个火焰形胎记,只是颜色比她颈间的要浅淡许多,像是被人刻意用药水洗褪了色。

      "很惊讶?"沈沅任由她动作,眼神平静得可怕,"庄仕洋当年给我们刺了同样的标记,只是我的......"她指尖抚过胎记,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被药水洗淡了。他说这样才分得清,哪个是棋子,哪个是弃子。"

      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刑部特有的铁靴踏地声。沈沅脸色骤变,猛地吹熄烛火。黑暗中,她冰凉的手指抓住阮惜文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跟我来。除非你想现在就死在庄仕洋手里。"

      屏风后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密道。潮湿的霉味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阮惜文被拉着跌跌撞撞地前行,听见身后传来房门被踹开的巨响。庄仕洋阴冷的声音隐约传来:"搜!那对姐妹必须死。尤其是沈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密道尽头是一间石室,墙上挂着的羊皮舆图正是玄武密道的全貌。沈沅点燃壁灯,火光映出她苍白的脸色:"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她的手指在舆图上某处轻轻一点,"这里是庄仕洋最大的秘密。"

      她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钥匙,插入石壁上的暗槽。随着机关转动的闷响,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阮惜文掩住口鼻,看见洞口边缘满是干涸的血手印,指痕狰狞可怖,像是有人曾拼命想要爬出来。

      "下面是真正的沈府地牢。"沈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庄仕洋关押母亲的地方。也是......"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也是他折磨那些不肯屈服的沈家旧部的地方。"

      石阶上的苔藓湿滑得可怕。阮惜文扶着冰冷的墙壁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地牢最深处,铁链锁着一具白骨,腕骨上套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累丝金镯。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见骷髅的指骨间紧紧攥着一缕青丝——那发丝的颜色,与她和沈沅的如出一辙。

      "这不是......"她想起阮府地牢里那具骸骨,突然明白了什么。

      "替身。"沈沅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捧起骷髅的头颅,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个熟睡的婴儿,"母亲在被抓前,让贴身侍女假扮成自己。那侍女......"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那侍女刚生下孩子不久。"

      颅骨后脑处有一个细小的孔洞,边缘焦黑——是近距离的弩箭造成的。沈沅的手指颤抖着探入那个孔洞,取出一团被血浸透的丝绢。展开后,上面是歪歪扭扭的血字,显然是在极度痛苦中写下的:

      "吾儿,勿信庄,勿信阮,宇文非敌。《山河志》夹层有先皇后遗诏......"

      后半截字迹被一大片血迹模糊,但最下方还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字:

      "双生非孪......"

      阮惜文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她扶住墙壁,却摸到一片湿滑——是新鲜的血液!抬头看去,石阶上方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刑部的缇骑,为首的庄仕洋正在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双鹿皮手套。

      "感人至深的母女重逢。"他阴冷的目光在姐妹俩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可惜,沈夫人到死都不知道,她拼命保护的两个女儿......"他忽然抬手,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中沈沅心口!

      "沅儿!"阮惜文扑过去接住妹妹倒下的身体,触手一片温热黏腻。沈沅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她的手指死死抓住阮惜文的衣襟,将染血的丝绢塞进她怀中:"钥匙......长命锁......"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玄武密道......最深处......有......"

      庄仕洋已经走下台阶,靴子踩在血泊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多么感人的姐妹情深。可惜啊......"他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你们本就不该存在。"

      就在刀锋落下的瞬间,一道紫影如鬼魅般闪过!宇文长安的软剑架住了庄仕洋的致命一击,火星在黑暗中迸溅。他满身是血,胸前的伤口狰狞可怖,却仍稳稳地挡在姐妹俩身前。

      "宇文公子。"庄仕洋冷笑,刀锋在宇文长安颈间压出一道血痕,"或者说......前朝太子殿下?"

      地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阮惜文抱着奄奄一息的沈沅,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宇文长安——前朝太子?

      "很意外?"庄仕洋的刀又往下压了几分,鲜血顺着宇文长安的脖颈流下,"这位'宇文公子'的真实身份,是先皇后用命保下的遗孤。沈夫人当年拼死送出去的,可不只有你们两个丫头。"

      宇文长安突然笑了。他嘴角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庄大人为了掩盖当年血洗东宫的罪行,真是煞费苦心。"他猛地抬脚踹向庄仕洋膝盖,在对方吃痛的瞬间,反手掷出一枚烟雾弹。

      浓烟瞬间充满地牢,阮惜文感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走!"宇文长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石壁上有机关!"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阮惜文拖着昏迷的沈沅,跟着宇文长安冲进一条狭窄的密道。身后传来庄仕洋歇斯底里的怒吼:"给我追!一个都不能放过!"

      密道尽头是一间简陋的石室。宇文长安按下墙上的机关,厚重的石门轰然落下,暂时阻隔了追兵。他脱力般靠在墙上,胸前缠着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沈姑娘......"他苦笑着看向阮惜文,"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找到你们姐妹了吗?"

      阮惜文轻轻放下沈沅,从怀中取出那方染血的丝绢:"母亲说......宇文非敌。"

      "先皇后是我姑母。"宇文长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当年她与沈夫人同时生产,庄仕洋趁机调换了......"他的话被石门外的撞击声打断。沈沅突然睁开眼睛,那双与阮惜文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的光芒。她从贴身处摸出那把小小的金钥匙,塞进阮惜文掌心:"姐姐......长命锁......玄武密道......"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真相......"

      又是一声巨响,石门已经出现裂缝。宇文长安强撑着站起来:"我带沈沅引开他们,你去找......"

      "不!"阮惜文打断他,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我们一起走。"她从发间拔出金簪,在石室角落的地砖上轻轻敲击。当敲到第七下时,一块地砖突然下陷,露出黑漆漆的通道。"母亲教我的。"她对上宇文长安惊讶的目光,"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三人跌入通道的瞬间,石门轰然崩塌。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时,阮惜文紧紧攥着那把金钥匙和染血的丝绢。母亲的字迹在她脑海中回荡:

      "双生非孪......"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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