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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拜师 ...

  •   “都是因为你!”“你个不吉利的东西!”“你克死了你的爹娘还不够?还要克死我们?”声音杂乱地重叠在一起,刺耳得像是要将脑袋生生破开。

      宋南枝不知又睡了多久,起初确实是被那珠子平息了心情,可等睡沉了,记忆深处的梦魇又浮现,铺天盖地的指责,人们愤恨和恐惧的眼神。

      仿佛有千万只手伸向她要扼住她的喉,要让她偿命。

      窒息前的几瞬,宋南枝猛然惊醒,大口大口汲取着新鲜空气,眉峰的凹陷跟着头疼在呼吸间隐隐作痛,她不住抬手捂上,埋首到自己掌心,低低地平复着心跳与呼吸。

      她醒在一个与刚到青云山时相似的房间,但这只有一张床,显得宽敞了许多。

      宋南枝拉开木门,随着“吱呀”一声,阳光在房里划出个分明的扇形,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适应之后终于睁开眼,就看见屋前零散地种着的花,大概是新从别地移过来的,碎土散落在周围,而花在阳光下开得明艳。

      “你也醒啦!”此前在玉清殿听过的那到浑厚的男声唤醒了微微出神的宋南枝,那高大的男子边还跟着张小凡,“师父已收你们为徒,师弟师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切感让宋南枝怔了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位师兄对她的关注似乎更多一二分,随即道:“师兄,我叫宋南枝。”

      那师兄爽朗地笑了几声,视线仍柔柔落在她身上:“我是宋大仁,你们的大师兄。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宋大仁一边带着他们往外走,一边道:“我们大竹峰不比其它各脉同门,人丁很是单薄,就算现在加了你们姐弟,总人数也不过十一人,所以一人一处屋院,无需合住。”

      他说着走到门外,也是个相似的小院,再走几步,出了院子,也是个回廊,不过这里一目了然,只有十几间屋子,远逊于通天峰上的规模。

      他们跟着宋大仁向着厨房走去,从他口中得知,大竹峰一脉自从青叶祖师座下四弟子郑通开始,传到现在田不易手中共六代,情况一直如此,人丁不盛。现在师长一辈,除了首座田不易,只有另一位师叔苏茹,也就是田不易的妻子,他们生有一女田灵儿,莫约与宋南枝也年龄相仿,这样一来,她们姐弟倒成了大竹峰的小师妹小师弟。

      而在田不易众弟子中,宋大仁是大师兄,依次往下有吴大义、郑大礼、何大智、吕大信、杜必书。

      张小凡被杜必书这名字由来逗得捧腹大笑,宋南枝侧着头看着,噩梦带来的的恐慌一点点地被这样亲人在身边的安定感替代,不自觉地眉眼都舒展开来。

      在厨房吃过东西,宋大仁便带着他们来到大竹峰主殿“守静堂”。青云门大竹峰一脉上下人等,此刻都集中到了守静堂中,这里红砖铺地,红瓦石柱,大堂中地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形,总得来说很是简朴。

      堂前摆了两张椅子,坐着两人,一人是田不易,另一人是个安静端庄的美妇,看去三十多岁,风姿绰约,在她身旁站着个小女孩,眉目清秀,一双明眸水汪汪的,极是灵动,惹人怜爱。

      至于其它五名男弟子,一字排开,站在下首,或高或矮,或壮或瘦,此刻的目光都看向于他们而言陌生的两人。

      宋大仁走到堂前,恭声道:“师父,师娘,弟子把师弟师妹带到了。”

      田不易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喜怒,却明显的视线都落在宋南枝上,倒是那美妇苏茹相对多看了张小凡两眼,道:“大仁,他们睡了一天一夜,怕是早就饿了,你先带他们去吃些东西吧!”

      宋大仁道:“回禀师娘,我们刚刚已经去厨房吃过了。”

      田不易没怎么留意张小凡,对站在边上的宋南枝是越看越喜欢,到了这样陌生的地方,首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却不见惊慌,腰背挺得板正,面容带着谦逊与一点孩童的好奇。

      苏茹轻咳一声,唤醒了一声不吭的田不易,田不易这才反应过来道:“开始吧!”

      宋南枝会意,拉着张小凡上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九个头,一下比一下重,仿佛同时也是对过去的什么告别仪式。

      再抬头,两人的额头都微红,田不易也没多说什么,挥了挥袖子:“好了,就这样吧。大仁,你来传门规借条,和入门道法。”说罢便向后堂走去,众弟子一齐鞠躬道:“恭送师父。”

      田不易一走,还没等众人开口,小女孩田灵儿就已经闪到二人面前,张小凡见她芙蓉一般的可爱脸庞在眼前晃动,年级虽小,但已是个美人胚子,他在草庙村时,为数不多长相出众的姐姐宋南枝却被当成男孩来穷养,成日布衣短褂灰扑扑的,哪能见到这样美丽的同龄女孩?因此不由脸上一红。

      “哈。”田灵儿如发现珍宝一般,指着张小凡大声笑道:“师兄,你们看啊!他见了我会脸红呢!”

      堂上轰然大笑,张小凡脸色更红,宋南枝看出这些师兄师姐没有恶意,只是轻轻将弟弟护在身后,面上仍是笑着。这时正好苏茹走了过来,笑骂:“灵儿,不许欺负师弟。”

      田灵儿做了个鬼脸,但丝毫不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又对着面前的宋南枝细细打量,不同的身世让年纪相仿的两个女孩看起来截然不同,比起田灵儿身段娇俏,宋南枝则称得上干瘦,眉角的疤叫人看上去总是不柔和的,眉眼还耷拉着一箩筐心事,蒙尘着不太明媚的颓唐感。

      田灵儿看不来其中情绪,直来直去的性子只知道这位小师妹大概是吃了不少苦,于是勾肩搭背地贴上去:“以后有什么跟师姐说,师姐罩着你!”

      宋南枝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过去没有人与她这般亲近,就养出来不习惯与人肢体接触的性子。她下意识皱眉,但又被有几分幼稚的话里的温情击中,僵硬了几瞬,还是没挣开来。

      反而苏茹看在眼里,语气严肃了几分:“灵儿!”田灵儿闻声正色了几秒,苏茹转向宋大仁道:“师弟师妹年纪还小,你多照顾他们一点。”

      宋大仁恭声道:“是。”

      旁边另外五个弟子站在一起,嘻嘻哈哈,眼光瞄来瞄去,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正在这时,苏茹忽然做了个很怪的动作,像是活动筋骨一般把头转了一圈,大异她一直以来端庄的气质。片刻之间,大竹峰众弟子自宋大仁以下,嬉笑声顿灭,个个张口结舌,俱是大祸临头的表情。

      苏茹清了清嗓子,道:“你们……”

      “师娘!”一声呼喊,却是宋大仁额头有汗,急喊而出。

      苏茹眉头一皱,道:“怎么?”

      其余五个师弟亦异口同声道:“大师兄,你要干什么?”

      宋大仁急道:“师娘,师弟师妹刚刚入门,弟子奉师父命,要传他门规戒条以及入门功课,这就忙去了。”

      苏茹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说的也是,你去吧!”

      “什么?”剩下的五个师弟齐声喊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宋南枝与张小凡一概不知,出了殿门,田灵儿玩心大起,站直身子,对张小凡道:“喂,快叫我师姐!”

      宋南枝也没拦着,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张小凡心中一气,但眼前飘过田灵儿的明眸皓齿,动人身姿,心中一阵迷茫,忍不住便叫了出来:“师姐。”

      田灵儿在大竹峰上一向排名最末,听了这声心中极是欢喜,当下作老气横秋状,道:“乖,小师弟,以后要听师姐的话哦。”

      张小凡吶吶应了一声,道:“是。”

      田灵儿又转向旁边的宋南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大仁遍飞一般跑出来,虏起宋南枝和张小凡就往后山而去。

      宋大仁越跑越快,大步流星,出了堂口便直往后山而去。张小凡和宋南枝一人伏在他一边肩头,两旁树木“呼呼呼”向后退去,速度极快。在他们身后的田灵儿不知何时祭起了一条朱红玉绫,通体呈淡淡琥珀颜色,几似透明,散发道道红霞,显然是仙家法宝。

      此刻田灵儿便悠哉悠哉地站在红绫之上,手中随便做了个引诀,那朱红玉绫便载着她飞到半空,紧跟在宋大仁的身后。

      张小凡何曾见过这等神异之事,惊奇之余,只见田灵儿御风而行,潇洒之极,眼中登时流露出无比羡慕之色。

      田灵儿把他神情看在眼中,得意无比,驱绫上前来到张小凡身旁与他并肩而行,道:“怎么样,师姐厉害吧?”

      张小凡拼命点头,道:“是,师姐真厉害,骑着红布条居然也跑得这么快!”

      田灵儿一呆,随即醒悟,他所说的红布条意所何指,气得呸了一声,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大笨蛋!”

      张小凡莫名其妙,只听宋大仁在前头笑道:“小师弟,你胡说什么啊!那『琥珀朱绫』乃是师娘年轻时修炼的成名法宝,妙用无方,威力巨大,便是在我们青云门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仙家法宝,又怎是什么、什么红布条了?”说完哈哈大笑。

      张小凡脸色通红,偷偷抬眼向田灵儿看去,只见她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脸畔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这般奔走了一会,三人来到后山一个小山坡前,宋大仁停了下来,放下两人。田灵儿也落下地,手诀一收,「琥珀朱绫」如有灵性一般,自动卷起,盘在她的腰上,看去好似一条好看的红色腰带。

      这片山坡上长满竹子,有粗有细,成片成林,很是茂盛。不过细看之下,这里的竹子却与寻常不同,在竹节处都呈现黑色。

      宋大仁指着这片竹林,对他们道:“师弟师妹,我们大竹峰一脉的规矩,初入门的弟子,每日都要到此处砍伐竹子。你们年纪尚小,头三个月里每日就砍上一棵吧!至于粗细随你们好了。”

      张小凡初听说入门功课时,苏茹还要宋大仁照顾一下,他心中还以为是何等难事,不料竟是普通的砍柴。他生于草庙村,出生农家,也随大人上过几次山,砍过几次柴,当下心中大宽,露出笑容,道:“大师兄,我砍过柴的,不必担心。”

      宋大仁看他样子,欲言又止,笑道:“那就好了。我们慢慢走回去,我指给你们看来时路径。”

      林间空气十分新鲜,清透得叫人心神安定。宋南枝心情昂扬来几分,于是起了玩心,想扯片叶子下来吹吹小曲,却惊奇地发现那叶子韧性极强,竟是一下没扯下来,便开口问:“大师兄,这些竹子是否与寻常竹子不同?”

      宋大仁一笑:“我们此峰就名为大竹峰,以这竹子盛名,这么多年来天地灵气滋养,自然是与别处不同的。等你们明日开始做功课便明白了。”

      说着又抬手给宋南枝理了理头发,动作被细微地躲了躲,也没多在意,接着道:“来,我同你们说说青云的门规。”

      田灵儿在旁边笑道:“大师兄,你干嘛急急跑这么远来却说些不关痛痒的话,还要慢慢走回去,是怕被我娘打吧?”

      宋大仁脸色一红,不去理她,只对两人道:“你们记好了,本门门规第一条首重尊师……”

      原来青云门大竹峰一脉,首座田不易生性懒散,虽要面子却一向懒得管教弟子,一般都只传授道术法门之后便不理不睬,任凭弟子自行修习。

      但他妻子苏茹却生性要强,性喜动武,年轻时名头颇响,风光无比。与田不易成婚后,性子已大为收敛,但一来时常手痒难耐,二来座下弟子不太争气,青云门每过一甲子照例举办的“七脉会武”大试,连着几届下来,大竹峰弟子屡战屡败,除了大师兄宋大仁偶尔胜上一场,其余人都以全败告终,遂成青云门内上下笑柄。

      苏茹一生好强,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这便时常出手替夫君田不易“教诲”这帮弟子。她外表虽然柔美,性子却是颇急,修为又是极高,一不小心便把这些弟子打得抱头鼠窜,遍体鳞伤,以至众人惧怕这位美艳师娘远胜于那矮胖师父了。

      这时天色已迟,太阳落到西边,天际晚霞灿烂。夕阳照在大竹峰上,这一大二小缓步向山前走去,远处峰前屋宇处,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长长犬吠,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某些可怜人的尖声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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