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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功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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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风把师妹吹来了?我还以为我还要再等上几天呢。”
苏茹刚走到殿前,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戏谑的语气清晰可辨。
田灵儿快步向前行礼:“灵儿拜见师叔!”看见首座上莫约三十岁的女道长点头,马上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了。
苏茹曾是青云七峰之一的小竹峰的弟子,后来嫁入大竹峰,也定期会“回娘家”。所以倒不怪田灵儿无礼,这大竹峰全都是师兄,一群糙汉就算平日里对她很是宠爱,也不可能懂小女生心思,怎比小竹峰全是女弟子?
“还不是师姐道自己身体抱恙,我这几日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光担心师姐的病情了。”苏茹露出自己俏皮的一面,装作哀怨地凑上前,“来来来我的好师姐,让我看看是哪抱恙?”
说着就伸手要摸那无甚表情的脸,作为一脉首座,本身地位极高,再者是这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更是声名在外的冷面无情,当今世上敢对她如此造次的,恐怕也就苏茹一人了。
或许是身边还站了三两弟子,水月还是包袱极重地把苏茹摁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对一旁侍立的弟子道:“文敏,给你苏师叔沏茶。”
“你知我最不爱凑热闹,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水月不甚在意道,“听说这次田胖子收了个天资极好的徒弟,开心坏了吧?”
水月这样不屑田不易,苏茹倒也不在意,仿佛早已习惯他们间的不对付:“一半一半,收了对姐弟。一个根骨奇佳,一个却极为愚笨憨厚,若不是你不在,估计那姐姐也被你收了去。”
水月笑道:“噢?那倒是我失算了,让他捡了便宜。”
“说来也怪,两人说是姐弟,却姓氏不同。”
“或许是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苏茹沉吟几息,回忆了下两人的模样,摇了摇头:“他们长得也一点都不像,姐姐虽然有些狼狈,灰头土脸的,却也看得出容貌清丽,长相颇为出众,而弟弟则十分平凡。”
苏茹顿了顿,接着说道:“平凡倒也不算坏事,跟着大仁他们,很快就玩开了,不易虽然嘴上嫌弃他资质平平,却也欣赏他老实,心里也把他当成自家人。反而是这姐姐心智成熟,思虑过多……”
“你怕她不信任你们?执念过深,化为心魔?”
苏茹敛了玩笑的神态,眉间皱起些许忧愁“或许是相对年长些已经懂事,惊逢这样的大变,反而弊大于利。”
水月抿了口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屏退了几个弟子才道:“你记不记得,那年我去极北寻炼制小还丹的药材之一雪灵株,回来的时候收了个弟子。”
“当然记得,上山不过两年就连破三层摸到御物的门槛,师姐门下出了这种千古天才,我又怎么会忘。”
水月听多了这样的话,只是摆摆手,眼里不见平日提到这个弟子时的自豪,反而是与苏茹一样的忧虑:“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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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烧红的半边天逐渐黯淡得只剩月光,另一边的大竹峰已经一片寂静。
被田不易问完话的宋南枝只身往早晨醒来的院落走,她记忆力很好,虽然只走过一趟,也记住了来路。
她的房间挨着田灵儿的,更远才是各个师兄的,刚走到院子外,却让她留意到了不远处仍未回屋的一处人影。
夜晚并不能让宋南枝视线模糊,她轻易地认出那是张小凡,于是快步走近:
“小凡,睡不着吗?”
张小凡像是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抬手捂在胸口。
“!…姐”随即确认了来人,他放松下来,面带愁容地看着皎洁的月亮:“我在想,也不知道惊羽怎么样了。”
宋南枝拍了拍他的肩:“惊羽那么聪明,大家肯定会喜欢他的。”
“爹娘若是知道我们还活着,还拜入了青云门……”
宋南枝没给他乱想的机会,打断道:“小凡,大竹峰这里的人都很好,我们以后要好好修炼,好好活下去!”
张小凡眼里泛着泪光,也知不应再一味看着过去,对着宋南枝重重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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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张小凡!”一声大喊,声音甜美,却是震耳欲聋。
张小凡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突然间只见一张大口,两排尖牙,横在眼前,吓得大叫一声:“啊!”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从后边传了过来。
张小凡好不容易定下神来,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大黄狗,足足有半人来高,一身光泽鲜亮的黄毛,趴在自己床上,而在黄狗后边,田灵儿一身红衣,紧身打扮,在那里笑弯了腰,宋南枝也背着手站在一旁,嘴角带笑。
宋南枝已换上素净的劲装,虽然单薄的身子显得衣服下空荡荡的,但头发整整齐齐地束着,一副崭新的模样。
张小凡偷偷瞄了那只大狗一眼,见牠身躯庞大,尖牙锋利,一条老长的舌头吐在外边,很是凶恶的样子。他从未见过这么大条的狗,心中有些害怕,又看田灵儿笑容可掬,喃喃问了一句:“师姐,什么事啊?”
“什么事?”田灵儿微笑着说了一句,忽然面色一肃,皱眉大声道:“天都亮了你还问我什么事?快点起床,你姐姐早就醒了,我与你们一道上山砍竹子去。”
宋南枝在草庙村时便常年与张母一起天未亮就醒,做些杂活帮衬贫苦的家庭。她能起得早,张小凡倒不感到意外,只是这大小姐般的田灵儿……
张小凡一呆,奇道:“你也要去?”
田灵儿道:“废话,本脉弟子入门头三年都要上山砍『黑节竹』,我十岁开始,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喂,你还赖在床上?”
张小凡连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只大狗,从床的另一角下来,七手八脚地穿上衣服。
田灵儿喊了一声:“接着。”扔了一把柴刀过来。
张小凡双手接着,见是一把普通柴刀,入手还颇为沉重。
准备妥当,他向田灵儿道:“师姐,要不要叫大师兄一起去啊?”
田灵儿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听我说了只有入门弟子才要做功课的吗,现在只有我们三去砍竹子了,走吧!”
他们走出房去,只见天色尚早,还是清晨时分,走出回廊看向后山,远处还有朦朦胧胧的雾飘荡在山间。
昨日还是宋大仁携两人上山,今日慢慢走下来,他们才发觉路程之长。
不知是不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路程还未到半,宋南枝就脸色发白,身子晃了晃,撑着一旁的树干才勉强站直。
后面的动静让田灵儿回头,可她毕竟也就是个小孩,惊叫了一声,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宋南枝缓过神来,反过来安慰道:“无碍,可能是没用早膳,使不上劲。你们走吧,我慢慢跟上”
田灵儿虽然性格被宠得有些横,却也心地善良,对新来的师弟师妹很是珍惜,于是擦了擦一旁的大石头坐下,欲盖弥彰般说了句:“突然有点累了,干脆都先歇会吧。”
张小凡其实也累得双腿酸痛,闻言直接坐下,好一会才缓过气来。他坐在山道上,向下看去,只见大竹峰挺拔耸立,附近群山都矮了一头,颇有傲然之意。
“师姐,我有件事想问问妳,不知道……”
田灵儿听张小凡有些怯生生的话,一双眼睛看了过来,心中一阵得意,下意识用手理了理头发,一脸肃然,正色道:“你问吧!”
“为什么我们要把砍竹当作功课呢!我以为功课都是修行道法呢?”
田灵儿一撇嘴,道:“你懂什么,修真之人,身子是最要紧的。我娘说了,若是身子不好,便有无上妙法,也是难以修习。我们青云门源于道教,极重养生健体,道法修习到了深处,身子便更是重要。就拿我们青云门中至高奇术之一的神剑御雷真诀来说吧……”
宋南枝闻言瞬间眉头紧皱,出神地低垂的视线登时转到田灵儿身上,转眼再看张小凡的反应,只见他也是身子一抖,脸色大变。
田灵儿被宋南枝这一眼打断,奇道:“你们怎么了?”
张小凡回过神来,脸色阴晴不定,吶吶道:“没、没什么,我听着这个名字好长好厉害的样子。”
田灵儿瞪了他一眼,道:“当然厉害了,这可是我们青云门镇山绝技之一,没几个人能修得的。听我爹说,施展这个真诀,必须要以自身为引,铺以神兵利刃,引下九天神雷,煌煌天威神力,真是当者披靡,威力绝伦。”
宋南枝也冷静些许,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道:“师姐的意思是,世间会这真决的人不多?”
“自然是不多,莫说资质要万里挑一,就是这神兵也千年一遇,大多是代代相传……”田灵儿正滔滔不绝,另外两个却不知是听呆了还是不感兴趣,齐齐不做声,“算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走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田灵儿带着两人穿梭林间,走了一会,来到一处细竹较多的地方,此处的黑节竹一般都只有手腕大小,纤细的很。
“就是这里了,你们往后三个月里每天砍一根就可以了。”田灵儿一本正经地道。
“这么细的只砍一根?”张小凡讶道。
“你忘了昨日大师兄说的,这可不是寻常竹子。”宋南枝轻笑着拍拍他。
田灵儿哼了一声,道:“你砍着试试看。”
张小凡点头,拿起柴刀走到一根细竹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挥刀砍了下去。只听一声脆响,柴刀竟然如中顽石,震得张小凡手心发麻。那根细竹被他一砍,向前倾斜,片刻后又弹了回来,张小凡躲闪不及,头上被竹枝狠狠打了一下,疼痛不已,留下了一道红印。
“咯咯……”田灵儿笑弯了腰,好一会才辛苦地道:“你们就在这砍吧!我要去做自己的功课了。”说完笑着转身离去。
宋南枝见弟弟吃瘪,笑了两声,心底却是再不敢轻视这竹子,回忆着村人伐木的技巧,双手紧握刀柄,找了个斜斜的角度,奋力一挥!
那细竹竟只留下了一到白痕!宋南枝虎口却被震得生疼,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举起柴刀,再用力挥下,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直到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日头升上半空,居然还未到一半,一旁的张小凡估计是方法不对,也只弄出个一两分的小口来。
这时候一阵歌声传来,田灵儿哼着不知名的曲儿,蹦蹦跳跳地走了回来,看到这姐弟俩的狼狈样子,又看了看那根黑节竹,摇了摇头,举起柴刀,做势欲砍。
宋南枝艰难抬手去拦:“师姐,你做什么?”
田灵儿不耐烦地道:“帮你砍啊!”
宋南枝握上她的手腕:“师姐不必了,这是我的功课。”
田灵儿有些意外,明明刚刚这人还是爬不上山的瘦弱女孩,怎地如此倔,然后又看向张小凡,后者也是一脸坚定的护着自己的竹子。田灵儿气急败坏:“你…你们这都什么脾气?要是就你们这速度,得砍到什么时候?”
她看着一旁愣住的宋南枝:“到时候你晕在这了,我可抬不动你。”
话一说完,她手起刀落,刀声破空,“劈劈劈劈”四声,那竹子应声而倒,然后又走向另一根,泄愤似地暴力砍倒,随后便也不与二人说什么,往山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