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番外:陈观的自述 ...
-
陈观:我一生中最明亮的几个时刻
我人生中第一个清晰的记忆,是五岁那年把听诊器贴在保姆阿芳胸口。她说:"小少爷听到什么啦?"我回答:"好多水在晃,像妈妈哭的声音。"当天晚上父亲就把她辞退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声音叫二尖瓣关闭不全。
十七岁在KTV走廊,闻玥的头发扫过我手腕时,我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1.**
我偷过闻玥三样东西。
第一次是高一篮球赛,她借给队友的铅笔滚到我脚边。我把它揣进口袋,笔杆上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那支铅笔现在插在我哈佛公寓的笔筒里,旁边是周诗雨摔碎的水晶相框——她发现这破铅笔居然比我收藏的万宝龙还金贵。
第二次是高三毕业典礼,我躲在树荫下看她领奖。阳光把她的白裙子照得透明,我下意识摸口袋想掏烟,却抓到她不知何时塞回来的润喉糖铁盒。里面多了颗锡纸星星,拆开后是工整的小字:「前程似锦」。那天我第一次理解什么叫室上性心动过速。
最后一次是离婚官司期间,我黑进医院系统调出她的体检报告。当看到「既往史:17岁左腕尺骨骨折」时,我在办公室笑出了声——果然是我害的,那年雨骑摔倒,她用手臂给我当缓冲。
**2.**
确诊脑瘤那天,我给自己开了张处方:
「每日三次,每次三分钟,回忆人生最明亮的时刻。」
第一次是闻玥在暴雨里骑车载我。她后背瘦得能摸到肩胛骨,却坚持说"不重"。雨水把她的橙花洗发水冲进我眼睛,那是我哭得最理直气壮的一次。
第二次是《无名巷》首映。我坐在最后一排看她穿露背礼服,肿瘤突然发作,疼痛像烟花在颅骨炸开。真好啊,临死前看到的画面是她发光的样子。
第三次是现在吗啡失效的间隙。幻觉里十七岁的闻玥站在床边,校服袖口还沾着那天帮我包扎时的血渍。我拼命想记住她睫毛的弧度,可记忆像掌心的水,越想抓紧,流失得越快。
**3.**
有个秘密周诗雨到死都不知道。
离婚时我坚持要分的不是财产,而是瑞士银行保险箱里的东西:一条沾血的校裙,半包过期蓝莓果啤,还有7张从她垃圾桶捡回来的电影票根。
昨晚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录了遗嘱视频。律师看到内容时眼镜都吓歪了——我要把肿瘤切片和这些破烂一起埋进墓里。
"陈医生,这不符合..."
"记得刻两行字。"我打断他,"就写『这里长眠着闻玥的数学课代表,和他没送出的陨石碎片』。"
**4.**
现在我要做最后一场手术了。
麻醉师是我带的研究生,他问要不要放音乐。我说放《无名巷》原声带吧,当放到第7分42秒——闻玥弹的钢琴曲响起来时,我会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医务室。
她踮脚给发烧的我贴退烧贴,马尾辫扫过我鼻尖。
那几秒,是我偷来的,最明亮的时光。
(心电监护仪发出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