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共浴 ...
-
“是呀,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之所以记得她,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她养的一只猫。那只猫是一只九尾灵猫。”
“那时候我刚离开巫神山,还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你,真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呀。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就来到了一个村子,一进村就看到了那只灵猫。是那只灵猫先一直盯着我,眼睛里沁着泪水,蹲在我面前拦路,我一时好奇就跟着它走,来到了一户人家,见到了黄念莲。她还有个儿子,唉,她儿子叫什么来着......”
“然后呢?先别管他叫什么了,你先说之后发生了什么呀。”
“之后嘛,就她儿子生了怪病,他们家又穷,村里的大夫治不好,又没钱请镇上的大夫,我就给他治好了。黄念莲要感激我,我提出要那只灵猫。她当时是答应我了的,说这只猫本来也不是他们家的,是自己跑过来的,喂它东西也不吃,每天就是陪她儿子玩,这几天她儿子病了,就趴在她儿子身边睡觉。我若想要不必征得她的同意。可是第二天早上,黄念莲和她儿子就不见了。那只猫死在院子里,一只眼睛没了。异书有载,九尾灵猫全身是宝,只是具体作用书上没有详说。直到今日见到黄念莲,我才明白,九尾灵猫的眼睛应该是可以预测未来的。不过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始终不得而知。”
“黄念莲走之前抱走了两个‘黑衣人’,师傅觉得她要做什么?”
于凤华表情严肃,思忖了一会,摇了摇头。
郁善洲安慰道:
“管它呢,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还有两个徒弟在我们手里,等白天去会会他们。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师父去休息一会吧。”
万俟旻为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他又嚷着要洗澡,但只有一只手不方便,让万俟旻帮他。
店家小二为他们准备了木桶和热水。
郁善洲要求一起洗,说那女子的污血沾了他一身,不洗没法睡觉。
万俟旻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自己外表上看是八、九岁儿童,可心理上已经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青年了。
但郁善洲说都是男人,该有的都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木桶很大,现在又是深更半夜,总不好麻烦店家再准备一桶热水了。
他拗不过,只得同意。
万俟旻帮郁善洲脱去衣服,扶着他先下了水,自己慢吞吞、别别扭扭地脱衣服。
下水后他便背对着郁善洲站立,浑身不自在。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和腰部都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一只温润的、带有水渍的、因为常年练剑而略感粗糙的手掌抓住了自己的一只胳膊,从肩膀一只游动到手腕。
他身体轻轻战栗,却又似被点了穴一般不能动弹,被触碰的地方顿觉酥麻,从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竟觉得水太热了,或者水怎么越来越热。
“大师兄——”
万俟旻慌乱地微微侧身,抓住了对方那只还在继续游动的手。
“小旻儿,你怎么这么瘦?摸着都硌得慌。平时见你吃的挺多的呀。”
郁善洲抽出被他抓着的手,拿起一条湿水毛巾为他拭背。
万俟旻莫名地感觉松了一口气,可心底却又有一丝隐隐的失落。
但还是很不自在,因为每当毛巾挟裹着温热的水渍触到身体上时,对方温热的手指都似有意无意地轻掠他的肌肤,引起阵阵酥麻之感。
终于结束了,万俟旻转过身去,要帮郁善洲清洗。
郁善洲背对着他,好整以暇地趴在木桶边沿,两只胳膊软绵绵地耷拉在桶外,闭起了眼睛,好一副懒散惬意的姿态。
“......疼吗?”
万俟旻用毛巾小心翼翼擦拭着郁善洲背上一片红痕的周边,禁不住问到。
郁善洲的皮肤光滑白皙,使这片红痕显着更加艳丽,也意味着伤势更重。
他的心揪了一下,眉头紧皱,心痛不已。
“什么?”
对方声音慵懒,似乎还有点沙哑。
“你的背受伤了,怎么回事?”
“......哦。好像是被黄念莲那个老妖婆拍了一巴掌,不疼。小旻儿,你动作太轻柔了,我都要睡着了。”
万俟旻明明感觉到了来自对方身体的颤动,可他却还在玩味地说笑。
他想起了在贾慈村的时候,郁善洲被新彩霞抓伤,肩膀上有五道露骨的爪痕,从伤口处不断喷血,还冒着黑气。
他赶到新家时,正好目击了这一幕,当时是直接呆愣住了。
人们都说,这世上只有乞丐享不了的福,没有乞丐受不了的苦。他一个当了十几年的乞丐,都觉得这道伤不是一般的痛。但那人却像没感觉一样,挥剑挡开,若无其事地念咒施法,听新彩霞说完真相。最后脸白如纸了,还强撑着训斥了自己几句。
他当时想的是,那人虽长了一张矜贵的少爷面相,可是也太皮糙肉厚了。虽然他说自己以前不是乞丐,但也一定吃了很多苦,挨过很多揍。
可是后来回到凤华山,郁善洲又像变了一个人,怕疼怕的他都替他觉得丢人。
他院子里有一小片玫瑰花田,种着不同颜色的玫瑰花。
每到花开之际,他便会挑选绽开的盛大饱满的几只送给凤华山众人。他怕玫瑰花刺,每次都死皮赖脸地昂求万俟旻帮他,他在一旁指挥剪哪一枝。剪好之后仍然让万俟旻去送给众人。
万俟旻其实已经发现了,郁善洲永远会留下一只最盛大的橙色玫瑰送给自己,而且每次会送七朵。
他会把它们放进一只瓷花瓶中,等他送完花回来,再亲手交送。
若不小心刺到手,郁善洲会委屈道:
“我辛苦照顾你们,你们还要扎我,没良心哦。”
万俟旻虽然觉得他有点矫情,但还是会安慰道:“既然这么怕疼,就不要碰了,以后我来做就好了。”
郁善洲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一时出神,碰到了那片红痕。他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在颤动,而那人却依旧面容惬意,闭目安闲。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他并不是怕疼,只是不希望被自己所爱伤害罢了。
爱之愈深,伤之愈易。
“师父,我再用一次通灵术吧。”
夏日太阳总是更早的升起,卯时刚至,天空已经是白蒙蒙的了。
盛暑的清晨依旧残留着夜晚的凉气,空气干净的沁人心脾。而周家宅院里,则是一团乱糟糟。
三位修士肃穆立于院中,面前是三个木台,台子上绑着三个人。
于凤华表情为难,犹豫道:
“这......施行通灵秘术会消耗施咒者的寿命,还是不要使用的好。虽然雀娘是个哑巴......”
他们来周家之后,就对三人进行了询问。
那个周子端装疯卖傻,没说一句有用的话。
给他们指过路的慈眉善目的老人,自称黄含章,那个面容丑陋的老妇人叫黄雀娘,是个哑巴。
黄含章说 ,他们两位是黄念莲的徒弟,平日里都是听黄念莲的吩咐办事,真的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黄含章告诉他们,自己原是屠夫之子,刽子手的命。
16岁那年,黄念莲来到他们镇上,为当时还在帮父亲杀猪的黄含章算了一卦,算得他们家不久会有一场大灾祸,其结果是家破人亡,黄含章流落京城,被一位在京城当刽子手的亲戚收留,成为了那人的徒儿。
但众所周知,干刽子手的行当,是极损阴德的,更何况他父亲还是个屠夫,之后要么不得好死,受地狱酷刑,要么入畜生道,来世做个任人宰割的牲畜。
但那个时候黄念莲的名声还没有打出来,黄家对她的话是半信半疑,黄父更是火爆脾气,抄起杀猪刀骂骂咧咧地把她赶跑了。
可不足半月,黄家便出事了。
镇上数人生了治不好的怪病,病发之后,坚持不了几天便会死去。而得病的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吃过从黄家肉铺买来的猪肉。
官府派人调查,发现是那猪肉不干净。
那些猪大多死于猪瘟,而且天气炎热处理保存措施不到位,外观正常,实则已经微微散发着腐败臭气。
镇上的百姓震怒,要求官府严惩黄父。官府为息事宁人,撤了黄家肉铺,抓捕了黄父,并判处了绞刑。黄含章的母亲受了惊吓,不久也一命呜呼了。
黄含章幡然醒悟,急忙去寻黄念莲,黄念莲以改命之说,收他为徒,保他此生顺遂。
至于雀娘,黄含章说她比自己早入师门,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关于她的身世,不甚了解。
“你若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还是要试试。”
郁善洲把一根手指按在黄雀娘的额头上,闭上双眼,嘴唇蠕动,在念咒。
于凤华往后退了几步,小声叮嘱万俟旻去守住大门,自己则盘坐于地,贴了一圈的黄纸符,然后也开始念咒。
那些符纸上的奇怪符文在咒法的作用下从符纸上剥离,闪着金光在郁善洲身边盘旋着。
通灵秘术能探视一个人的记忆。
郁善洲现在探视的是雀娘最清晰的一段记忆。
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村子,一个淡灰黄色的村子。
然后是一面夹裹着草枝的淡黄色土墙,一个破烂的木板门。门内,入眼空荡,死气沉沉。之后视线来到内屋,一个土炕上躺着一位面黑焦瘦,全身干瘪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