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苦命雀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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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挣到钱没？挣了多少了？”
那位老婆婆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看样子可能已经瘫痪了。枯枝般的细脖子抽动，发出铁锈般暗哑的嗓音。
娘，挣到了。
是雀娘，她不会说话，把挂在臂弯上的、装着几棵蔬菜的破竹篮子放到角落里，走到她娘面前，挥动双手比划。
“挣了多少？”
雀娘这次不比划了，垂下了头。
“雀呀，咱现在日子过得差，但你也不能寻死觅活的求短命。想想当初娘把你养大，一粒米先给你吃，一口面先塞你嘴里，娘把你养大，那可真是含辛茹苦，肝肠寸断。娘就想着你长大了能嫁个好人家，养活自己，娘也跟着享点清福……可是你，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一个好好的大姑娘，不缺胳膊不缺腿，一双大脚能下田。多贤惠一个姑娘，怎么就是没人要没人娶，还像避瘟神一样躲着。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
那老婆婆又把这句话絮叨了一遍。
雀娘的眉头紧皱，脸部扭曲变了形，似乎是恨，也似乎是委屈。
郁善洲听到了她的心声，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嘶吼。
娘，这要怪，也得怪您和爹，你们把我生的丑，还是克男人的命。我生下来那天，我爹就死了，死得可真奇。上山砍了一跺柴，欢天喜地归家来，结果我的一声落地嚎，把他惊的一脚踩到了门墙外的锄头上，锄头连着镰头。锄头砸在背上，镰头磕在头上，就这样死了个透透。不到五年，我哥也没了，河里水大，去捉鱼被那黑水带了个无影无踪，死不见尸。
那算命先生现身说法，说我是煞星附体，专克男人。偏偏我又长得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就凭这两点，谁还敢娶我？更何况......我还是个哑巴。
“雀呀，娘有时就想，当初怎么就你哥死了呢？如果死的是你，用你的命换他的回来，娘现在肯定不会活成这个样子。我恨呀，狠的心肝疼，夜难眠。可我转念又想，都是娘身上的一块肉，都是娘的孩子，谁死娘都要心伤呀。”
娘，我哥死您念叨我一辈子，我死，您顶多伤心个三两天呀。我也想，当初死的怎么就不是我呢？那样我也用不着每天挨饿受冻，心也煎熬。
你让我活着，可你让我怎么活呀？不如咱娘俩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娘，你怎么那么想活着呢？你活着啥也不为，我真真佩服你。
我不如你，没了爹和哥，你还能把我养大，我却没办法伺候您终老。
呜呜呜，老天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凄凉，这么悲惨呢？
那卷走我哥的黑水，把我也卷走吧，你就是我的恩人，我谢谢你了。
雀娘流着泪跑出了屋子里，来到一条大河边，那河水黑浑，滚滚地向东流。
她呜呜地哭，双手一齐抹着泪。慢慢往河里挪动。先是水打湿了裤腿和布鞋，接着漫过了她的膝盖骨。
“好姑娘！”
一个妇人焦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这是做什么呢？这黑浑水里可凉得很，死在里面超不了生，来世投胎是要做任人宰割的畜生的呀。你先上来，有什么委屈来和我说说嘛，看我能不能帮帮你嘞。”
雀娘哇的一声哭狠了，转头就往岸上跑，被岸边泥绊了一下，砸在了那妇人脚边旁。
“好姑娘。”
那妇人伸出一双胖乎乎、黄褐色的温柔手，帮她把泪儿细细抹。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
雀娘抬头看那个妇人。
却见她白纱罩脸露猫眼，身着麻衣似半仙。
雀娘被那只猫眼吓着了，猛地推开那妇人就要跑。那妇人死死拽着她的衣角，不许她走。
“姑娘，你现在和你老娘过得糟，全是因为你老娘的病给拖累的。你是个孝顺孩子，但家里实在没钱去请大夫，我是一个算命仙师，多少懂点医术，我见你实在太可怜，就免费为你娘诊治一番可好？”
雀娘停止挣扎，回过头狐疑地看着她。
“你老娘已经那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就算治死了......”雀娘伸手捂住她的嘴，目光焦灼，连连摇头。
那妇人抬手握住她的手，感慨道：“不说不说，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那就快带我回家给你娘治病去吧。”
那妇人就是黄念莲。
她给老婆婆简单地把了脉，递给了雀娘一包药。并叮嘱雀娘，侍候老娘服完药后，三天里不能进内屋，不用送饭，也不用送水。这服药能引来真仙人，有生人来会把仙人吓跑的。
雀娘在服侍老娘吃药前，用黄念莲留下的几串钱买了米面，伺候她吃了个饱饱的。吃完药，又在炕上的桌子上放了一大碗水和三个大馒头，然后离开了内屋，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半夜里她听到了碰撞声，似乎是炕上的桌子翻了，碗掉到了地上，还碎了。
她想进屋看看，可又想起了黄念莲的话，想到了她的一身仙气，正直可靠的声音。
她想可能是仙人来了，便又安心地躺下了。
过了一天。
又过了一天。
雀娘心里总觉得不安。她的心一会悸一会慌。终于坐不住了，把锁打开，闯了进去。
她老娘半边身子耷拉在炕的外面，面皮黑灰，圆瞪眼睛，嘴角淌血，喉咙眼子里一口臊痰还在呜噜呜噜地叫响。
雀娘惊恐地跑过去，还没碰到她娘，先闻到了一股恶臭味。她娘下不了床，屙屎屙尿都在床上。
她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目光变得凶狠，往她娘脸上啐了一口吐沫，走了。离开了屋子。离开了木房子。
她来到了与黄念莲相遇的河边，看到了黄念莲站在不远处的桥上。
雀娘急慌慌地跑去，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她面前。
“哈哈哈，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你娘死得其所。你不怨我，就冲你这一跪，我也要收你为徒，保你日后生活无忧。”
雀娘流着泪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至柔至刚，至静德方，后得有常，万物化光。我赐你名曰‘六阴’。”
黄念莲手捧着一碗水，手指伸进去，沾了一点水，在雀娘额头上抹了一下。
“体仁长人，嘉会合礼，利物和义，贞固干事。我赐你名曰‘九阳’。”
黄念莲又沾了一些水，在黄含章的额头上抹了一下。
“哈哈哈，从此以后，你俩就是我的阴阳使者了。你们要记住，不想被人控制，只能变成控制别人的人。从今往后，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对你们发号施令，也没有任何人敢对你们不敬，你们二位就是阴阳的化身，就是万物之主。”
黄念莲割破了雀娘的右手腕，取了半碗血。又割破了黄含章的左手腕也取了半碗血。
两人之血混合竟然变成了黑黄色，在碗中打着转。
“此乃玄黄之血，比阴阳水要厉害的多。可使红颜骤老，牝鸡司晨，枯草复生，医活白骨，江河倒流，乾坤颠倒，万物逆施。天道，持我之手也。”
视线再次变化，这次来到了万福县县衙门前。
雀娘站在衙门外，左瞅右看，东张西望：这县衙好阔大，两边天柱真巍峨，高高的牌匾鎏金字，朱红大门向南开。一面红色大皮鼓，唉？那击鼓的鼓槌去了哪？可叹，这县衙是个黑县衙，有怨没钱进不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苦命雀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