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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黄念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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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走边点头,一圈以后,命令两个徒弟在半球的东南、西北、东北、西南方位各贴上了一道黄符纸,自己又掏出一个白瓷瓶子,瓶身上画着一个八卦图,瓶子里装的是阴阳水,在半球的东西南北方位上各洒了三滴。
万俟旻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阴阳水是由冬至子时取来的井水与夏至午时取来的泉水,在青瓷阴阳鱼盆中相融合,放置一春一秋后制成,性属极阳极阴,可消融化解世间万物。
于凤华以四符做防护,要直接融了这个半球。
他不安道:
“师父,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们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郁善洲无奈苦笑:
“老头子就是这样急,习惯就好了,你若害怕就躲我身后吧。”
万俟旻乖乖地挪了过去。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自己没有经验,会给他们添乱。
阴阳水在半球上迅速形成太极漩涡。
于凤华立于正东方位,以桃木剑搅动,水面立即又开始变化,直至四方交汇,漫延至整个半球。
郁善洲在念咒,四张黄符俶忽燃起,它们散发的金色光芒由微小逐渐扩大,最后把整个半球连带三人都笼罩在内。
月光被挡在外面,头顶是一片金铭色的流动光层。
“善洲——”
于凤华大叫了一声。
对方已经站到了正西方位,手中也举着桃木剑,听到喊叫后,便一剑刺向半球。
两人几乎同步。
那绿色半球已经被糊上一层阴阳水,绿色光芒被消解的差不多了。
这两剑打碎了水层,哗啦一声,那些水从消散掉的球体滴落下来,落到地上,俨然汇成三滴,俶忽间与大地相融。
球里的景象露了出来。
于凤华面前是一具黑色大棺。
背对大棺、站在院子正中心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手持一把玄铁链条。
男子的正前方和两边共有九个三尺高的木台,木台上安着十字木架,都绑有一位女子。
位于他正前方的女子衣衫破烂,满身血污,裸露在外面肌肤翻裂开鲜红血肉。而且头发蓬乱,眼睛充血,脸部被利刃划出千疮百孔,恐怖至极。唯一完好的一只眼睛,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另外八位女子都是穿戴整齐,脸上并无伤痕,但嘴巴被棉布塞住,双眼都用细木棍强迫张开,显然是不许她们闭眼。
她们面容惨白如纸,撑变了形的眼睛已经充血,目中流露的是同样的绝望与痛苦。
每个高台旁还站着一个黑衣人,面带着青铜兽型面具,龇牙咧嘴,丑陋至极。
但那些黑衣人在球体破散之后,却是毫无动作。
中间的女子看到有人闯入,瞪大了那只独眼,身体剧烈晃动。
郁善洲和万俟旻就站在不远处。
郁善洲与拿着铁链的男人对恃着,万俟旻往高台跑去,要去解救那位女子。
“唰嘶——啪啦——”
那男子身上的白绸袍子已经被喷溅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万分的狰狞可怖。狠戾的目光从郁善洲身上移开,挥起铁链朝那位女子和万俟旻砸去。
郁善洲飞身跃起,伸手抓住了铁链,用力一拉,那男子向前踉跄几下便趴到在地。
郁善洲飞身向前,用铁链从头到腿把那男人缠死在地。
万俟旻解开捆着女子的绳子,她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像条面团一样粘在了万俟旻身上,污血洇染了他全身。
那女子嘴里又喷了一口血,一半洒在了他的脸上。
顾不得擦自己脸上依旧温热的鲜血,他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到出了几粒红色药丸,喂了下去。
那女子吃完药又呕出了一口黑血,但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
“你感觉怎么样?”
他轻轻把她放倒在木台上,焦急地问。
那只独眼向两边瞥,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独眼里流露出昂求神色。
万俟旻会意,柔声道:
“我去救她们,你坚持住。”
“你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那男人在地上打滚,嘶声嚎叫:
“你们破坏了祭台!你们害死了我爹!你们这些坏人,我要告诉大仙,让她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郁善洲和万俟旻把其他女子解救了下来。
她们双腿无力,瘫软在地,有的在弱弱地哭泣,有的在麻木发愣。
“小旻儿,”郁善洲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万俟旻脸上的血迹,道,“你去何钱毅家,让他带着人过来,认领他们的女儿。路上小心。”
万俟旻瞥了一眼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点了点头,将院门打开,很快消失在了巷子里。
此时黄符纸围成的结界已经消失,整个院子被冷白色的月辉笼罩着。
“善洲,你过来。”
刚才一直在绕着那具黑棺打转的于凤华沉声道。
从那男子身边路过时,郁善洲顺手点了他的哑穴,满院子鬼哭狼嚎的声音立即消失了。
他们把黑棺棺盖抬开,里面躺着一位老人。银发光滑,面容清癯,鹤纹深衣,双手交握于腰腹部。他的表情安详自然,干枯褶皱的脸上嘴角似在上扬。
“呜呜......”
那男子挣扎着往棺材这边挪动,目光焦灼,大张着嘴巴,发出了委屈的呜咽声。
“师父......”
从大门外窜进来三个人影,他们在那男子身边站立。
站在中间的人面罩白纱,只露出一只小巧圆溜的猫眼,微胖身材,身穿褐色麻衣。
一左一右各站一人。
左边就是白日里给他们指路、号称黄半仙的那位白发老者,依旧慈眉善目。右边是一个相貌极为丑陋,目光凶狠,腰背罗锅的半老妇人。
“于仙师,别来无恙呀。”
中间那位开了口,是苍老的女声。
于凤华面露惊讶,打量着那位真正的黄半仙,片刻后,道:
“你是黄念莲?”
“哈哈哈,我以为贵人都是多忘事的,看来于仙师确实与其他人不一样,连二十年前一个普通农妇都还记得。真是我黄某人的荣幸呀。”
地上那男子又呜呜哇哇地挪动到黄念莲脚下,黄念莲一脚踹在了他身上,啐道:
“好你个周子端,我教给你起死回生之术,再三叮嘱要速战速决,免得招来祸端,你却为了发泄一己私欲,误了时机,泄了天机,引来了修真人,这次我也自身难保,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三人便向那些一直矗立在高台旁的黑衣人走去。
郁善洲拦在了黄念莲面前,讽笑道:
“亏你还能把那番话说的如此正气凛然,你才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哈哈哈,郁小公子,老身可是什么也没做。”
她伸出那双干瘦的手,上下翻动:
“我这双手,可是一滴人血都没有沾过。我不过把法子告诉了他们,做不做由他们自己决定,与老身有何干系?”
郁善洲把桃木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逼视着她的那只猫眼。
于凤华已经点了另外两个人的穴,都定在了一边。
“郁公子,你不想知道自己和那位的未来是怎样的吗?我的徒儿没法给你们预测,但我的这只眼睛,却是非人间之物,百无禁忌,无可不算。”
郁善洲轻笑:
“那位是哪位呀?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坦然面对,我相信他也会。”
“那你的身世呢?你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
郁善洲目光微怔,一晃神的时间,那黄念莲就闪到了他身后,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力道之大,不似凡人。
郁善洲踉跄着往前倒去,幸好被于凤华及时接住才没有倒地。
那黄念莲抓起两个黑衣人便跃身跳上了屋顶,飞奔而去,连两个徒弟都不管了。
那俩徒弟呆愣地面朝师父逃跑的方向,着实自闭了一阵。
于凤华用桃木剑挑起黑衣人脸上的面具,是一张死人脸。
划开他们身上的黑衣,露出了灰白色皮肤,一剑刺入,柳絮纷飞——这些黑衣人竟都是裹了一层人皮的柳絮子填塞而成。
就在他们震惊之时,万俟旻领着何钱毅等一众人来了。
他们看到院内情景,惊呼一声后便都去寻自己的女儿。他们拥着女儿嘘唏不已,既感慨又愤恨。
“多谢道长搭救之恩。”
那些人在何钱毅的带领下向着他们抱拳施礼。
于凤华道:
“不必客气,这是我们修士的责任。你们的女儿多有外伤,快带她们回去好好医治吧。”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于凤华叮嘱何钱毅天亮后去县衙报官。
那位受伤极重的女子被他们带回了客栈,店里小二叫来了大夫。
周子端和黄半仙的两个徒弟被绑在周家宅院里的木架子上,郁善洲还在他们身上画了定身符。
那些‘黑衣人’涉及多条人命,他们的尸体在哪里,就要等待官府前来调查了。
“哎呦我的宝贝徒儿,你怎么又受伤?”
于凤华小心捧起郁善洲一直垂落在身侧的左手,表情复杂,不知是揶揄还是真的心痛。
这伤是抓铁链时所致,虽然皮肉翻飞,但未伤至筋骨,只是看着可怖罢了。
万俟旻默不作声的拿来湿毛巾,为他擦拭手心,动作轻柔至极。
“小旻儿,你不必那么小心,怎么伤口不痛反而有点痒痒的呢?”
他笑道,看着对方的眼神似乎有些暧昧。
他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问:
“师父,你和黄念莲之前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