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旧日缘（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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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阵柔和的光芒渐渐消散，米迦勒依然低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瓶上烫金的标签。那些繁复的符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是某种古老的密语。
“奇怪。”他小声嘀咕着，“这既不是天堂文，也不是地狱语。”
天使眯起湛蓝的眼睛，试图辨认出几个熟悉的字符，“该不会是龙族的文字吧？”
路西菲尔则站在传送阵的阴影处，他的目光不时的扫过米迦勒专注的侧脸，又迅速的移开，风青色的眼眸中翻涌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叮——”
随着清脆的一声提示音响起，传送阵的门缓缓开启。
米迦勒终于从酒瓶上面抬起头，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僵在了原地。
“梅塔。”米迦勒的声音有些发颤，“这和说好的‘安静包厢’好像不太一样？”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极致奢华的圆形空间。穹顶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在铺满白色羽毛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正中央那张巨大的云床被半透明的纱幔环绕着，床幔上绣着无数繁复的纹样。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角落里的各式器具——
镶嵌着宝石的金色镣铐，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索，还有一排排造型奇特的水晶瓶，里面装着各种不同的，闪烁着微光的液体。
落地窗外，圣浮里亚的夜景一览无余。远处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近处的云海则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微光，美得就像一幅画。
但此刻谁也无心欣赏这美景。
路西菲尔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梅丹佐。”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最好解释清楚。”
米迦勒还抱着酒瓶，一脸茫然的打量着那些精致的器具。他好奇地走近那排水晶瓶，伸手戳了戳其中一个泛着粉色光芒的瓶子，“这些是什么？装饰品吗？”
梅丹佐却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走到米迦勒身后，一只手轻轻的搭上他的肩膀。
“不，亲爱的，这些都是能让你特别快乐的东西。”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指尖若有似无的擦过米迦勒的颈侧，引得红发天使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路西菲尔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在这一刻，他终于确信——二十万年前，梅丹佐对米迦勒的心思，从来就不单纯。
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那些年，梅丹佐总是找各种理由接近米迦勒，送他玫瑰，教他弹奏竖琴，甚至在朝会上处处维护他······
路西菲尔当时只以为梅丹佐是和米迦勒性格相合而已。
现在看来，简直可笑。
“快乐？”米迦勒眨了眨自己的蓝眼睛，兴奋的转向路西菲尔，“路西！是不是像萨麦尔的酒一样，喝了会开心的那种？”
路西菲尔胸口一窒。天使长看着米迦勒那双清澈见底的蓝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当年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劈进脑海，路西菲尔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指节甚至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二十万年前，就是这双眼睛，在虚无之地的寒风中渐渐失去光彩。就是这双手，曾经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指尖都掐进了他的皮肉里，却最终无力地松开。
路西菲尔突然想起米迦勒被封印前的最后一句话。
“路西，为什么？”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哦对，他说——
“因为天国副君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多么可笑。
为了一个虚名，他亲手毁掉了天堂最纯净的光。
梅丹佐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径直忽略过呆在原地走神了的路西菲尔。
“这个嘛，比那个还要快乐哦。”他意有所指，“要不要试试？”
“够了。”
一直沉默的路西菲尔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嘶哑，每个音节都裹挟着压抑的怒意。
米迦勒被路西菲尔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后退半步，酒瓶差点脱手。他困惑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天使，“路西？”
“路西菲尔殿下这是怎么了？”梅丹佐从容地收回手，翡翠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诮，“莫非是看不起我们享乐么？”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狠狠的捅进了路西菲尔的胸口。是的，他想起来了——
二十万年前的天堂，这类隐秘的享乐场所早已存在，而他也同样有所耳闻过。只不过当时的他沉浸在野心中，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从不在意。
而米迦勒——
路西菲尔看向原地仍然一脸茫然的红发天使，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当年的米迦勒恐怕比他还要单纯，根本不懂这些水晶瓶和器具意味着什么。
“我们走。”路西菲尔一把抓住了米迦勒的手腕，拽着天使就要往回走。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灵魂深处骤然炸开，天使的手指突然痉挛般的松开。他的视野骤然分裂成了两半，眼前是米迦勒错愕的蓝眼睛，而意识却坠入了另一层迷雾之中。
他看到“自己”站在原地，风青色的眼眸中满是冰冷的厌恶。
“低贱。”记忆中的路西菲尔薄唇轻启，吐出几个淬了毒的字眼，“梅丹佐，米迦勒，我真是看错你们了。”
米迦勒站在梅丹佐身旁，此刻他的脸上依旧是茫然的，但那双蓝色的眼眸中却满是难以置信。
“路西，不是你想的那样······”
此刻的他还一无所知，然而面对当年暴怒的自己，米迦勒的第一反应仍然是下意识的道歉，再祈求他的原谅。
“闭嘴。”记忆中的自己厉声打断，目光扫过米迦勒泛红的眼尾和面无表情的梅丹佐，却嫌恶的皱起眉头，“堂堂火天使长，竟与别的天使在这种地方厮混——”
现实与记忆骤然重叠，路西菲尔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重复当年的台词。
“——简直□□不堪。”
米迦勒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那双蓝眼睛瞬间蒙上水雾，却倔强的不肯让泪水落下。
“路西······”
路西菲尔的灵魂在躯壳中剧烈的挣扎。他想要伸手擦去米迦勒眼角的泪水，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可他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路西······等等我······你听我解释······”米迦勒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天使却没有停下脚步。路西菲尔能清晰的听到米迦勒的啜泣声，听到酒瓶落在地毯上的闷响，听到梅丹佐愤怒的咒骂——可他连回头都做不到。
一步，两步。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走廊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背影却决绝得像个刽子手。
直到转过拐角，那股控制他的力量才突然消失。
路西菲尔踉跄着扶住墙壁，光明力量不受控制的溢散开来。他这才明白。这段记忆已成定局。
就像虚无之地的封印，就像他亲手挖走的心核，是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的事实。
房间里。
灯光在米迦勒还带着眼泪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他的脸颊因为酒精和哭泣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几缕红发黏在泪痕斑驳的脸上。梅丹佐伸手给他擦眼泪，却在触碰的瞬间被米迦勒偏头躲开。
“别碰·我······”米迦勒抽噎着，整个天使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只有路西，只有他能······”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淡金色的酒液从天使的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白色长袍上，晕开一片透明的痕迹。梅丹佐的翡翠色眼眸暗了暗，却还是再一次耐心的取出丝帕，轻柔的擦拭着米迦勒的嘴角。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吗？”梅丹佐突然开口。
米迦勒茫然的摇了摇头，蓝眼睛里蒙着一层醉意朦胧的水雾。他举起酒杯又一次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着。大概是他的动作已经不稳了的缘故，酒液有些从杯沿溢出，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在锁骨处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因为他嫉妒。”梅丹佐低声道，眼底神色莫名，“他看不得你和我在一起。”
米迦勒闻言猛的怔住，空空荡荡的酒杯从他的指间滑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他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像是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不可能。”他小声呢喃，“路西他，从来不会——”
话说到一半，米迦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抓住梅丹佐的衣袖。
“梅塔！你说，他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那双蓝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我要去跟他解释。”
他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却被酒意冲得一个踉跄，直接栽进了梅丹佐的怀里。
“太迟了，亲爱的。”梅丹佐叹息着搂住他，手指插入那团柔软的红发，把天使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前。
“他从来不会听你解释，不是吗？”
门外，路西菲尔正靠着墙壁，身体无力的向下滑落。
他能够听见米迦勒的每一句哭诉，每一个问题，却给不出任何一个答案。
因为他知道，梅丹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9章 旧日缘（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