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天阶挑战赛（5） ...
-
伊塞亚闭上眼睛，意识瞬间沉入黑暗，再睁眼时，脚下已是虚无之地的焦土。
天使的身体还留在比赛台上，灵魂却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心境之中。
——糟糕。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冰冷的评估。心境的投射环境比他预想的更恶劣，这意味着他的灵魂深处仍被过去的阴影纠缠得极深。
不是他一朝一夕用向神灵祈祷就能掩盖过去的。
地狱的风裹挟着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灼热的空气几乎要灼伤他的喉咙。天空是暗红色的，宛如一块被烧透的烙铁，低垂得仿佛随时会压垮大地。远处，扭曲的枯木如同被痛苦定格的手臂，枝干漆黑，干裂的树皮间渗出暗红的汁液，像极了凝固的血。
地面龟裂着，裂缝中流淌着岩浆，偶尔还有火焰从地底窜出，又迅速熄灭，只留下一缕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腐朽的味道，像是无数亡魂在这里被焚烧殆尽后残留的余烬。
伊塞亚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他的身体仍是“伊塞亚”的模样，浅金色的长发垂落肩头，粉红色的眼眸映着地狱的火光。
他迈步向前，靴底踩在焦土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死寂。
伊塞亚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靴底碾碎了一块不知名的焦黑骨片，在死寂中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前方不远处，两道身影正背对着他站立。
一个是拥有着三界独一无二发色的路西菲尔，另一个则是一位红发蓝眼的六翼天使。
那是“米迦勒”。
真正的，完整的米迦勒。
伊塞亚的呼吸瞬间凝滞。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浅金色，不是曾经那火焰般的红；又碰了碰眼睛——粉红色，不是那片熟悉的冰蓝。
幻境外的看台上，观战的天使们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那是······路西菲尔殿下？”
“为什么副君殿下会出现在那个挑战者的心境里？”
“呃，你还不知道吧，上面那位是路西菲尔殿下最近上任的副官。”
“等等，那个红发的天使是谁？”
底下吵嚷成一片。
天使长们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梅丹佐握着茶杯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浅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湖水绿的瞳孔紧缩。
镜中那个红发蓝眼的身影，正是二十万年来夜夜入梦的容颜。
阿斯蒙蒂斯的紫眸中也闪过一丝错愕。加百列眉头轻蹙，权杖不自觉地握紧了一分，眼眸中流露出罕见的讶异。
“米迦勒——”萨麦尔低声呢喃，灰白长发下的黑眸暗沉如夜。
路西菲尔端坐在最高处的座位之上，圣光色的长发流泻如银河。天使风青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心镜，唇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唯有交叠的十指略微收紧，暴露出指节处泛起的苍白。
米迦勒······
这个早已被时间埋葬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伊塞亚的心境之中？
路西菲尔微微眯起眼睛，圣光流转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的第一反应，伊塞亚会不会是当初那位的血脉？毕竟伊塞亚也是火天使，只是路西菲尔瞬间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可那具被封印在虚无之地的躯壳，为何会如此清晰地投射在他的心境里？
红发的米迦勒正随意地一屁股坐在大战过后满地鲜血尸骸的地面上，背靠着一棵枯树，六对黄金羽翼在身后舒展。路西菲尔站在他身侧，圣光色的长发垂落肩头，风青色的眼眸里带着罕见的焦急。
“你就这么闯进地狱边境？”路西菲尔的声音里压着怒意，“那些恶魔领主若是联手伏击，你一个天使是想找死吗？”
米迦勒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身上全是污迹的军服，蓝眼睛映着地狱的火光。
“这不是没事吗？那群乌合之众，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胡闹！”
路西菲尔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眼底是罕见的怒意，“你知不知道加百列收到消息时，差点掀了整个议会厅？”
“我当然知道。”米迦勒的声音轻快得近乎残忍，“不是还有你在吗？”
红发的天使笑的满不在乎，“你总不能看着我去死吧？”
是，路西菲尔不会看着他去死，路西菲尔只会亲手送他去死。
伊塞亚对眼前的景象已经没有了记忆，他甚至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他对当年耿耿于怀，以至于心境亲手编造了这一个场面。
面前的路西菲尔松开手，无奈的摇头，“下次至少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米迦勒站起身拽了拽自己军服已经皱巴巴的下摆，“那你还会同意我过来？”
两个天使逐渐走远，伊塞亚下意识抬脚过去，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拦住。
两个天使交谈的声音渐渐消失。
伊塞亚站在原地，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地狱灼热的风突然变得刺骨，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外面的天使全都看到了。
他要怎么解释？
虽然心境并没能直接揭露他的身份，但光是心境里面出现了路西菲尔和曾经的他，伊塞亚就算长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就在天使的指尖几乎要掐出血时，一道纯净到令人刺痛的金光突然撕裂了整个幻境。
“够了。”
那声音并不大，却让整个赛场瞬间寂静。所有天使，包括高高在座的路西菲尔，全部单膝跪地，羽翼低垂。伊塞亚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从心镜中拽出，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跪在了实体世界的挑战台上。
雅威站在他面前，纯白的长袍边缘流淌着星河般的光晕。神灵的面容笼罩在柔和的光中，却让人不敢直视。
“这场考核到此为止。”雅威的声音如同清泉，冰冷却又纯粹，“伊塞亚的心境受到地狱魔气的侵染，才会显现出那些幻象。”
跪在旁边的拉格里明显松了口气，浅绿色的眼眸悄悄瞥向伊塞亚。
“原来如此。”路西菲尔第一个站起身，风青色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难怪会出现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雅威微微颔首，一道金色的光芒笼罩了伊塞亚，“你在地狱执行任务时，被恶魔的力量侵蚀了。回去记得好好休养。”
伊塞亚低下头，粉红色的眼眸掩藏在浅金色睫毛的阴影中，“多谢父神。”他的声音恭敬而平稳。
神灵的谎言太过完美。不仅解释了他心境中的异常，还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台阶。
“至于拉格里。”雅威转向另一边的天使，光芒同样笼罩了他，“你的表现很好。”
拉格里的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父神的肯定。”
雅威的目光如水般从两位天使身上流过，神性的光辉在纯白长袍上流转。祂微微抬手，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从天而降，将伊塞亚和拉格里笼罩其中。
“以天梯试炼的裁决之名，”神灵的声音在每位天使耳边清晰响起，“伊塞亚，拉格里，你们已获得加翼的资格。”
“但是，”雅威的声音突然转沉，神光微微波动，“第三阶段的试炼尚未完成。”
神灵的目光在两位天使之间流转，“你们可以选择就此止步，带着加翼的荣耀离开；或者——”祂顿了顿，“继续挑战最后的王座试炼。”
观礼台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天使都屏息等待着这个抉择——毕竟在经历了那样的变故后，很少有人还会选择继续。
“我继续。”伊塞亚抬起头，粉红的眼眸中沉淀着某种坚定的光芒。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感谢父神的恩典，但我想完成完整的试炼。”
拉格里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没想到伊塞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浅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无论伊塞亚做什么决定，他都会跟随。
观礼台上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天使们交头接耳，显然没想到在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后，伊塞亚还会选择继续。路西菲尔眉梢微挑，圣光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光泽。
雅威沉默了片刻。纯白的光晕在神祇周身流转，仿佛在审视着跪在面前的两位天使。最终，神灵微微颔首。
“如你所愿。”
加百列手持权杖缓步上前，权杖轻点地面，整个试炼场顿时震颤起来。
“第三阶段试炼——王座之争。”
她的目光扫过伊塞亚和拉格里，随着最后的宣告，六道璀璨的光柱从天而降，在场地中央形成一个神圣的六芒星阵。每个光柱中都缓缓升起一座华美的王座，分别闪耀着不同的光芒。
代表【节制】的王座流淌着银白的月辉；
象征【勤勉】的王座镌刻着青铜的印记；
镌刻【勇气】的王座燃烧着赤红的烈焰；
昭示【宽容】的王座描绘着蔚蓝的波纹；
彰显【谦逊】的王座缠绕着翠绿的藤蔓；
诠释【仁爱】的王座沉淀着纯白的光华；
“来吧，做出你们的选择。”
拉格里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那散发着纯白光华的王座。他的金色长发在圣光中飘扬，浅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仁爱”王座的扶手时，整个王座顿时绽放出耀眼的光辉，将他温柔地包裹其中。
伊塞亚注视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光芒里，粉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拉格里选择“仁爱”再合适不过——曾经的风天使长拉斐尔，掌管的就是治愈与慈悲。
“伊塞亚。”加百列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该你了。”
全场寂静，所有天使都屏息等待着这位刷新天梯记录者的选择。路西菲尔微微前倾身体，风青色的眼眸中流转着莫测的光芒。
“我选择。”伊塞亚抬起手，毫不犹豫的直指那座缠绕翠绿藤蔓的王座，“谦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