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沧海惊鸿

4、第4章

　　因为意识到和夏商周的差距，元明清的情绪有些低落。不过，元明清还是很喜欢坐在夏商周的身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听她用她那独特的声线说她自己的事。仿佛回到了高一的时候，在某个夜晚，和某个人叙说只属于两个人的心事与……秘密。
　　元明清抿紧了嘴唇，心口突然酸酸涩涩的，她悄悄地扭脸看夏商周翕动的嘴唇，以及唇角的那颗小痣，突然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霍地转回脸，接着就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再不肯有其他动作。

　　夏商周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因为此刻她正忙着接她妈妈打来的电话。
　　元明清静静地盯着夏商周的手，肌肤白得透亮，手指细长，无疑是很好看的。最重要的是夏商周掌中的那个小小的黑色长盒子，那是手机，元明清认得。也只是认得，因为看路人用过。元明清自己从来没用过那东西，据说那东西很贵，还是双向收费，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元明清看着那小黑盒子上面有一个黑色的大写的M，M外面还有一个黑色的圈。这个牌子好像叫摩托罗拉，嗯，手机也很贵。
　　元明清又想到了老妈用的小灵通，单向收费的，和固定电话收费差不多的，信号偶尔飘忽不见的小灵通，银色的、外皮已经被磨得斑驳的小灵通……她再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高攀不起。

　　夏商周说她妈妈让她回宾馆吃早餐，这更让元明清确定了她大早上跑到体育场里哭，就是和她爸妈赌气的。显然，夏商周现在的心情很好。
　　元明清其实还是为她高兴的，虽然心里已经很清楚了隔在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元明清于是很有眼色地说那我先去食堂了，她不想让夏商周看出她的窘迫。
　　离开的时候，夏商周还在和她妈妈通电话，元明清走出几步，听到她跟她妈妈说“我还是想转专业”。
　　元明清的脚步一顿，情绪更低落了——
　　有人曾对她说：“清清你知道嘛，人都会离开的，谁都不会例外。”
　　那之后不久，对她说这句话的人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仿佛之前的所有亲密，都是元明清做的一个梦。

　　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元明清特意给自己加了一份牛奶和一个鸡蛋。书上说，肉蛋奶能促进身体生长。她还想抓住青春期的尾巴，再蹿一蹿个子，虽然那个让她产生急切的想要长高的念头的人，已经准备转专业了。
　　煮鸡蛋其实很香，但是元明清的嘴里却都是苦哈哈的滋味。她闷着头，把最后一口鸡蛋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口牛奶，默默盘算着今天的早餐花了多少钱。
　　P大的饭菜其实很便宜，可一想到老妈每天辛辛苦苦地出早市赚钱，元明清心里还是觉得愧得慌。她想过一阵军训完就找个家教去挣钱，或者做快餐店的计时工，每个月至少有八天休息日，八天累积下来就能赚几百块钱，说不定还能把自己的生活费挣出来，给老妈减轻负担呢。

　　距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食堂里的人也多了起来。元明清看到了欧阳童的身影。
　　欧阳童端着一盘子吃的坐在元明清的对面，按照普通女生的饭量来说，她吃得真不算少。
　　“早上跑步还吃这么点儿？”欧阳童瞄了一眼元明清的盘子，大大咧咧地开口。
　　元明清：“啊？跑步？”
　　欧阳童：“一大早看你在运动场。”
　　元明清脸一红：“没、没跑步，就、就溜达来着。”
　　欧阳童好奇地瞧她：“你磕巴啥？脸还红了？”
　　说着，眼珠儿一转，拿筷子威胁元明清：“说！是不是遇到什么大帅哥了？”

　　大帅哥没遇到，大美女倒是遇到一个。
　　元清明在心里回答。她当然不想告诉欧阳童和夏商周的相遇，猜想着欧阳童也没看到夏商周。
　　欧阳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什么造型？三眼神童吗？哈哈哈……”
　　元明清：“？”
　　欧阳童手欠，就要摸她脑门。被元明清躲开，也知道欧阳童在笑什么了。
　　欧阳童还在笑：“你说，我要是把你的封印解开，你会不会大喊一声‘红色神鹰！’，把这儿都夷为平地啊？”

　　元明清丢给她一颗白眼儿。
　　她也挺好奇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正巧旁边就是一扇玻璃隔断。透过不透亮的毛玻璃，元明清看到自己的刘海之下、脑门正中贴着两个创可贴，不偏不倚地打了个“×”。除了颜色和三眼神童的封印贴不一样，还真挺像。
　　难怪夏商周当时笑来着……
　　元明清嘴唇抽搐，一想到自己这一路从运动场走来，又在食堂晃了一圈，就一直顶着这么个造型，更觉得窘了。可转念想到自己这个造型能让夏商周开心，又觉得很欣慰。

　　抬头，撞上了欧阳童探究的目光，元明清不自在地低下脑袋。
　　欧阳童嘴里咬着半张饼，忍不住问：“这谁给你贴的啊？你脑袋磕破了？”
　　元明清更觉得脸上发烫了，之前被夏商周的手指触碰过的肌肤又觉得痒了：“没什么……我自己贴的。”
　　欧阳童丢过来一个“信你才怪”的眼神。

　　元明清生怕她继续问：“你早上看到我怎么没喊我？”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起到了反客为主的效果，换成欧阳童不自在了：“哦……我就瞎溜达……”
　　就不继续说下去了，然后闷头喝粥。
　　元明清深觉她刚做的事比自己的还难以启齿，撇撇嘴，也没多问——
　　都是大学生了，说话办事得懂分寸，对吧？

　　好半天，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还是欧阳童先找话说：“听说，你们寝室要进新人了。”
　　说到寝室，元明清也觉得挺一言难尽的——
　　她那天第一次走进寝室的时候，就按照报到处的师姐给的单子找到了自己的床铺，是个上铺，却发现她的床铺已经被堆了东西。一问，原来是她下铺叫何双的女生的东西。当时何双的妈妈还在，发现她是上铺的，就笑眯眯地说：“哎呀！还是住下铺方便，是吧？”

　　元明清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明白她其实是想替她闺女占了自己的上铺？不可否认，下铺方便，谁来谁坐的，确实方便。而上铺要爬梯子，谁没事爬梯子玩？所以上铺干净。这个女人是看中了上铺干净。
　　元明清真不是多么计较的人，她也不介意别人坐她的床铺，但是她不喜欢别人拿她当傻子，立刻说：“阿姨，你看，每个床铺上都有床铺卡的。学校不许私自换床铺的，不好管理。”
　　她这样说的时候，就那么看着那个女人，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任谁见了，都只会当她是个实话实说、没心眼的。
　　那女人的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被她闺女何双抢先开口：“都跟你说了，学校不让换！”
　　很嫌弃她妈妈的样子，喊她爸把堆在元明清上铺的东西都倒腾了下来。

　　何双住进来之后，元明清就发现她的床铺被围上了一圈的碎花布，只有供元明清上下床铺的梯子被留了出来。而何双就跟躲到里面猫冬似的，只有在需要出来的时候，才撂开布帘子中间的缝儿。
　　一个寝室四个铺，也就是两套上下铺。元明清入住之后，原本看到那套床铺的上下铺都挂着名字和照片，可三天过去了，一直都没人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两个室友始终都没有露面。

　　现在听欧阳童说寝室进新人了，元明清是高兴的——
　　已经入住三天了，元明清和何双的对话都没超过十句。谁也不知道何双猫在她那床铺里面干什么。她甚至还在里面装了个台灯。元明清都怀疑，如果不是还需要出来洗漱上厕所，她能一直不出来的。
　　每天晚上，别人寝室都是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元明清觉得自己像在关禁闭，冷冷清清的，没人说话，只能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更想老妈。

　　可是，听了欧阳童说谁搬来之后，元明清的小脸儿就垮了。
　　“一个是班长，一个是矫情。”欧阳童如是说。
　　班长李莎倒也罢了，好歹是个正常人。矫情，不是，乔晴……元明清真不敢想象天天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会是怎样的体验。

　　“消息可靠吗？”元明清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欧阳童投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我倒是希望不可靠……据说，矫情跟她原来寝室的天天吵架，都吵到辅导员那儿去了，原来那个寝室待不下去了，就给她调了寝室。正巧你们寝室那俩人，一个退学不来了，一个转专业了，导员干脆把班长也调来了，就是为了镇着矫情，省得她起刺儿的。”
　　欧阳童说着，摇摇头，那意思以后的日子有你受的。

　　“你哪来的消息？”元明清就好了奇了，大家都是大一新生，欧阳童也不过是比自己多几个室友，消息能灵通成这样？
　　“听我师哥的师哥说的，”欧阳童也没打算瞒她，“那哥们儿是咱们院学生会的副主席……嗐！也是咱们H省的，嗯，也是你师哥，有机会介绍你认识下。”
　　元明清脑子一热：“你能帮我问问你那师哥，转专业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