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沧海惊鸿

5、第5章

　　欧阳童三口两口就把剩下的饼咽下了肚，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瓜地里的猹：“你要转专业啊？！”
　　元明清无语地撇撇嘴——
　　看吧，这就是她对夏商周和欧阳童对她的态度的不同。因为欧阳童只是把她当成朋友，所以在听到她可能转专业的时候不会那么的不舍与难过，也不会想以后或许没有机会见到了。朋友就是朋友，再远的山海也隔不断友情，就像元明清和她高中时候的好朋友，刚开学的时候就彼此通了电话，确认了对方的近况。但是，夏商周是不同的……
　　至于如何不同，元明清不能继续想下去，更不敢继续想下去。

　　“你干吗那么兴奋？”元明清转开话锋，努力地掩饰自己心底的情绪。
　　欧阳童眨眨眼：“好奇嘛……”
　　她顿了顿：“你也是调剂来的啊？”
　　元明清摇头：“不是。我是自愿报的。”
　　准确地说，是老妈帮她自愿报的。高中时候的元明清，未来的目标只有“考上P大”，至于考什么专业，她没有概念。但是老妈却越过所有专业，让她报了历史系。元明清就一直挺奇怪的，老妈一个每天出早市的家庭妇女，怎么会对历史系情有独钟？莫非是圆她年轻时候的梦？

　　欧阳童“哦”了一声：“那你很喜欢学历史咯。”
　　谈不上多喜欢吧，但是不讨厌。元明清在心里回答，嘴上小心地问道：“你是……调剂的？”
　　能来P大的都是“学霸”，“学霸”有个毛病，就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成绩差，比别人差也不行。而“调剂”这个词，本身就很微妙，很难让人不想到勉强够到最低分数线的“差”。
　　欧阳童倒是大大方方的：“是啊！我本来没打算报P大，我爸妈非得让我报，我就随便填了一个。谁承想P大这种学校，竟然会有招不满人的专业，被我捡了个漏，就来了。”
　　她说着，嘻嘻笑：“我爸乐得什么似的，说这是祖宗保佑，祖坟冒青烟了。我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还拉了全家人跑去祖坟好一通祭拜。”

　　祖宗，祖坟……
　　这些词对于元明清而言，陌生极了。她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更不要说父系那边的亲戚。就是老妈这边，普通小孩儿有的姥姥、姥爷、姨啊、舅啊之类的，元明清也从来没见过，就仿佛她和老妈一直都是两个人相依为命的。
　　欧阳童这会儿回过神来：“诶诶诶！说你呢！你好好的为啥要转专业啊？”
　　“不是我，”元明清说，“是我……一个朋友。”
　　无中生友了属于是。元明清在心里骂自己：就算夏商周当你是朋友，你当夏商周是朋友吗？

　　“你朋友？”欧阳童睨她，“咱们班的？还是别的专业的？”
　　元明清眼神往旁边飘：“你不认识。”
　　欧阳童一定不认识侃侃而谈的夏商周，毕竟欧阳童见过的是周身写着“生人勿近”的夏商周。那就四舍五入，算她不认识夏商周吧！这么一想，元清明就觉得骗欧阳童不那么心慌了。

　　欧阳童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别人不想多说的事她绝不多嘴打听。再次丢给元明清一个“信你才怪”的眼神，欧阳童倒是毫无保留：“我听我师哥……咱师哥提过，大一下学期才允许转专业，而且大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得在本专业排名前百分之二十才有资格。”
　　大一下学期啊……元明清偷偷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她还能和夏商周相处一个学期。可转念一想更难过了：一个学期又有什么意义呢？连相处了两年的人都能说离开就离开，一个学期又算什么？
　　欧阳童并不知道元明清在想什么，继续说着：“而且，听说每个专业的要求都不一样，像计算机啊金融啊这种专业性特别强的，还得参加专业基础考试，有的专业还有面试和小论文，得通过了才允许转专业。你……那朋友，想转哪个专业啊？要我帮你问问不？”

　　她嘴上说着“你那朋友”，其实已经认定想转专业的就是元明清本人了。
　　元明清也不好多解释，毕竟她也只是听夏商周和她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嘴。而且这是夏商周的私事，她没有权利告诉别人。
　　“不用了，”元明清摇摇头，“再说吧。”
　　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夏商周想转去哪个专业，那个专业的考试都要很难很难，最好是难到考不进去的那种。可若是考不进去，夏商周的心愿就没法达成，她肯定会失望难过。这么一想，元明清又希望转专业很容易，让夏商周心愿得偿。可是那样的话，以后恐怕再见到夏商周都是奢望吧？
　　总之，元明清的心情就是很矛盾、很复杂。

　　欧阳童以为元明清在犯愁转专业的事，暗自想着有机会多跟师哥师姐打听打听。这会儿却也说不出别的来，囫囵吞下最后一口粥，她招呼元明清：“走吧！”
　　元明清心事重重地跟在欧阳童的后面。

　　大一新生还没正式开学，接下来的，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上午院里发通知，让下午一点半去小体育场领新军装、鞋帽之类的。欧阳童来敲门，招呼元明清一起去。
　　元明清她们寝室现在终于和别的寝室一样，也住满了四个人。不过，多了两个室友并没有让元明清多么开心。她们寝室简直就是散装的——
　　班长李莎恨不得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住在隔壁寝，和隔壁寝四个人打得火热，自己原本寝室除了晚上睡觉和需要取东西，基本上是不回来的。乔晴和欧阳童她们寝室的一个叫严华的女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也不知道俩人什么时候有的交情，也是几乎不回寝室。何双还守着她那密不透风的床铺，每天不知道在里面鼓捣些什么。
　　元明清特别庆幸还有欧阳童有事没事来找自己玩儿。
　　至于夏商周，倒是回寝室住了，不过似乎她们寝室也不太平。而且，元明清发现一件很让她不解的事：夏商周对她特别冷淡。

　　去小体育场取军装的路上，欧阳童一如既往的话痨，元明清跟着她，偶尔搭一两句话。
　　欧阳童已经习惯她这种性格，小嘴叭叭叭地自顾说个不停：“……我听咱师哥说，转专业这种事，规矩都是给守规矩的定的……要是门子硬呢，规矩就是个浮云……你们屋没来那俩女生，听说一个直接转去了经济系，一个直接去了咱对家。”
　　P大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对家，就是T大。

　　欧阳童继续说：“你要是有门路，别说转专业了，就是转学，现在说办就能办！”
　　她越说越气：“这都什么世道！啊？有门子就了不起吗？诶？这谁这么没公德心！这么大块石头，万一黑灯瞎火的绊倒人，负得起责吗？都什么人啊！”
　　她一边骂着，一边招呼元明清和她一起搬路边的一块挺大个的石头。
　　元明清迟疑道：“别是人家放这儿有什么用的吧？”
　　“有什么用？绊人玩儿吗？”欧阳童朝天翻个白眼儿，“赶紧过来帮我！天天锻炼跑步的，攒劲干吗呢？”
　　元明清脸一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天天跑步，还颠儿去拉单杠，是为了长个——
　　都成年人了，还是女孩儿，已经过了生长期了，还想长个，不是疯了吗？
　　而且还是对着欧阳童这么个大高个说要长个，真是疯得不轻。

　　两个人好不容易把那块大石头折腾到一边，都累得跟狗似的，恨不得伸着舌头消汗了。
　　欧阳童指指不远处的小卖部：“一会儿取完军装，搞两瓶冰镇饮料喝去。我请客！”
　　她还蛮大方的。
　　还没等她把那几颗被阳光照得晃眼的大白牙收起来，就有人来找麻烦了：“这谁弄的！”
　　一个高高壮壮、浓眉大眼的男生瞪着欧阳童她们俩：“谁允许你们占用篮球场的？”

　　元明清这才意识到她们身处的是小体育场里的篮球场，而那块大石头刚刚就被她和欧阳童从路边折腾到了篮球场旁边。其实没弄到篮球场里面，顶多压到了篮球场的边线。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搬走。”元明清赔笑。
　　男生鼻孔里哼了一声：“赶紧的！我们马上要打比赛！”
　　说着，抱臂环胸，仰着下颌，等着。

　　元明清皱眉，直觉这人不大好惹。
　　欧阳童可没那么好脾气，登时就炸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占用球场？而且，这场地是学校的，属于大家，谁都可以用！凭什么你想用我们就得替你收拾？”
　　男生没想到对方一个女生还敢跟自己顶嘴，直接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欧阳童：“我说你占了，你就是占了！我让你收拾，你就得收拾！”

　　他的身高，比一米七多的欧阳童还要高出半头，目测得有185+，而且身材又健壮，元明清都担心他撞一下就把欧阳童给撞飞了。再一观察篮球场上的情况，偌大的篮球场竟然没人打球，大白天的，这不正常。
　　元明清又发现由远及近，迅速走来一大伙人，看那意思像是跟眼前的男生一伙的。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元明清忙拉了拉欧阳童的袖子，冲那男生说：“对不起！我们刚来的，不知道规矩，我们这就收拾。”
　　那个男生却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