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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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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的响声,在空旷而安静的射击场地里格外分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元明清。
元明清窘迫地红了脸,忍着疼,想蹲下.身,赶紧把步枪捡起来。
一个身影却突然冲到她的面前,大声喝道:“你!出列!”
是元明清的教官。
元明清自知惹了祸,隐约意识到在这里把枪掉在地上是大错,虽然她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教官……”她想解释些什么,却最后还是没有说下去。
因为在抬头的时候,她看到夏商周在看她,夏商周的眼中都是担心。元明清便想到了,如果她说她的右胳膊怎么受的伤,会不会牵连夏商周?
她于是什么都没说,遵照教官的命令出列。她以为迎接她的将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还是那种让她在熟人和陌生人面前脸面丢尽的训斥,然而事实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她被要求站在靶场东边的一块空地上。是的,只有她一个人。而靶场的西边,她的对面,就是夏商周和元明清他们这些已经打完靶或者等待打靶的人,泾渭分明,俨然就是划分出来了两个世界。
元明清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咬紧了嘴唇。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靶位空着,那支步枪已经被负责监督靶位的战士捡了起来。随着震耳的、陆陆续续的枪声,他们这一组的打靶开始了。然而这些和元明清没有任何关系,她就像是被这个世界丢弃了、遗忘了。
元明清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窘迫得泛红,现在变成了苍白色,双眼蓄上了两包泪。她才十八岁,还是个女生,从小就是“学霸”,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元明清死死咬着腮肉,不让自己没出息地哭出来。
她看到了欧阳童焦急的眼神,欧阳童甚至想要越众而出……元明清慌忙朝她摇摇头——
欧阳童最在意朋友,她知道。但是眼下的情形,比那天面对徐川的时候还麻烦。元明清瞥见那名教官冷漠的表情,不确定他是真的因为自己掉枪而生气,还是报复那天站军姿的时候自己第一个站出来休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个人也太小心眼儿了吧?他甚至连叱问自己都不问一下的,就这么把自己晾在这里。是因为他知道,这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吧?
更让元明清心惊的,是不远处辅导员付尚仁的表情。依旧是透过那副眼镜,看到元明清这个样子,他竟然扯了扯嘴角,虽然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没有笑出来,元明清还是觉得他看到自己现在这样,很满意。元明清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就因为那天离开队列去吃午饭的时候被他逮个正着,让他觉得“给学校、给学院丢人了”吗?
短短的五分钟,比一个世纪都要长。
本轮的射击结束,那名教官再次发布命令,让那几个完成打靶任务的人起立,将各自的步枪交给负责监督的战士,然后指挥他们归队。他就像是完全忘记了元明清的存在,就那么晾着元明清,像是要把她晾一辈子。
接下来的,是本班最后一组十个人的射击——
“报告!”一道清亮的女生,在射击场的上空回荡。
有事喊报告,很遵守军训规矩的做法,教官不可能不予理会,尤其是当他看清楚喊“报告”的是他“最满意的兵”的时候。
“什么事?”他的脸上都挂上了和善的微笑。
然而女生说出口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了:“教官,还有一个人没有打靶!”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辅导员付尚仁在内,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元明清也被骇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为她出头的竟然是夏商周。
夏商周疯了吗?这是什么场合?就算教官很满意她,这么做恐怕也只会触怒教官,给她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教官已经面色微沉:“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夏商周并没被他吓住,反而更大声地说道:“请问教官,她犯了什么错?”
教官的脸色已经很有些难看了。他军训过好几届大学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语气之中已经带出了几分怒意:“这里是部队!不是你们大学生玩玩闹闹的地方!只要站在这里,就是战士,连枪都握不住,算什么战士?有什么资格打靶?”
周遭都安静了,好几秒没有人敢吱声。
教官早就看不惯这群“娇生惯养”的大学生了,自认为已经震慑住了他们,便不再搭理夏商周,而是转身,打算指挥最后一组开始打靶。
夏商周突然再次开口:“那么,请问教官,是不是犯了错的人,就应该接受惩罚?”
教官鼻腔里哼了一声:“当然!”
夏商周蓦地走出队伍,径直朝着元明清所在的方位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教官眉头大皱:“你干什么?!”
夏商周挨着元明清,站直了身体,大声回答:“她拿不住枪,是因为她之前在车上右胳膊受了伤。她右胳膊受伤,是因为我。所以,错的根源在于我!按照您的思路,我更应该受到惩罚!”
夏商周的声音,回荡在射击场的上空,仿佛震傻了所有人。
元明清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不是疼,不是酸,就是很奇怪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她的身体、她的脑子分明已经麻了,可五感却又变得格外地好使——
她看到教官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看到辅导员的眼神变成了阴狠的样子,目光在她与夏商周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眼角神经质般地抽搐……
她听到了别人的抽气声,也听到了欧阳童脱口而出的“靠!帅啊!”……
是的,夏商周太特么帅了!
元明清简直想膜拜夏商周了。可与此同时,更觉得夏商周疯了:“你——”
她想说“夏商周你干什么?夏商周你疯了吗?都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吗?”,却在和夏商周的双眸对上的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化作了虚无。
因为,夏商周的眼神,太温柔了。那个笑容,让元明清觉得,她能包容自己的一切……
半分钟,没有人说话。气氛也从尴尬,变得焦灼起来。
元教官越发感觉到了被冒犯,心底的火气压都压不住了:“那你就陪她站着!”
呵斥完了,就再也不理会夏商周了。
原本还在冷笑的辅导员则变了脸色。他心里应该是十分犹豫的,摇摆不定地足有十几秒,才转身,迅速离去。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元明清犯愁地看着斜前方那一排卧姿打靶的人,此起彼伏的枪声,震得她耳朵快聋了。她在想她现在该怎么办。也许表现得诚诚恳恳的,向元教官认错,是个好办法。可是这个法子放在几分钟之前或许还有用,如果元教官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看不惯身为战士却把枪扔在地上;可是现在不可行了,夏商周已经陪着自己站在这里了,该怎么办,才能让夏商周不受牵连呢?
年少的元明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策来。她还太年轻,哪怕头上有着“学霸”的光环,身为一个毫无社会经验、半点儿人脉都没有的大一新生,她又能做什么呢?
最后一组打靶完毕。正常的流程是,元明清她们班该被带走,下一个班进场准备。然而,她和夏商周还在那里“罚站”……是要让全院大一新生都来围观她俩吗?
一想到那种场景,元明清感觉到了无措。
却听到夏商周在安慰她:“不是咱们的错。错,也是他们错了。”
元明清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其实是很佩服她能够做到这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没有等到下一个班级进场,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来,他的身后跟着付尚仁这个辅导员。
中年男人抢先一步和元教官握手:“元排长您好!我是历史学院的钟勇!”
付尚仁也紧跟了上来,向面露不解的元教官介绍道:“元排长,这位是我们学院的团支部书记。”
钟勇赔着笑接过话头:“这次军训,给贵部的各位首长和同志们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元排长您,为我们的学生操碎了心……”
元排长表情淡淡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钟勇呵呵笑着,又绕着弯子说了几句漂亮的客气话,才转到想说的话上:“您看啊,这些孩子到底是学生嘛,和咱们部队里训练有素的同志还是不太一样的。而且,女生嘛,难免娇气些。这样热的天,真要是晒中暑了,或者再有别的什么意外,我们跟家长也不好交代不是?”
见元排长仍不为所动,钟勇又笑道:“就是您几位,军训辛苦半个多月,也希望善始善终不是?万一……哈!是不是?您跟部队里的领导,也不好交代啊!”
元排长这才有所松动,命令元明清过来打靶,他自己则站在旁边当起了监督的角色。
在众目睽睽之下,元明清忍着痛,扣动扳机,伴随着“砰砰”的枪声,以及枪托撞击的痛意,元明清将五发子弹打净。
元排长不满意,喊人报靶。
而报靶的结果,直接让他破了音:“夺少?45环?!”